144 鹹魚

藏藍其實沒有想什麼複雜的事情.因為做事要有始有終啊.既然已經決定要救他了當然就要救到底吧.這是老師傅教會他的事情.如果不能做好那一開始就不用勉強.不然也就是單純的浪費力氣.

不過可能無名的生命對於自已來說又和這個有些稍微的不一樣.至於具體怎麼個不一樣他反正是說不上來的了.沒辦法.誰讓他並不聰明呢.

藏藍扶著無名下了船.值得慶幸的是無名並不重.不然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可沒有辦法把人帶到老師傅面前.過了河對岸遠遠的在薄霧中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水車.藏藍忍不住內心的喜悅「我們就要到了.」

「哦」無名不忍心打擊他.反正自已狀況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倒是難為這個傻子一片心意了.

如果最後咽氣之前還可以洗個澡就好了.無名低垂著眼帘有些孩子氣的想到.

現在他的情況真的是看上去糟糕透了.他的手上的傷口已經化膿.流出惡臭的膿水.也已經幾天沒有沐浴.身上還有這傻子留下的血跡.衣服也已經磨的破破爛爛看上去和大街上的乞丐沒什麼區別.

藏藍的左手上有傷便只能用右手扶著他.兩個人既是彼此的拐杖又是彼此的依靠.兩條腿顫顫巍巍的往前走.

「藏藍.哎呀.真的是你這個臭小子.」一個挑著水桶的老頭急沖沖跑過來.扶住這兩個搖搖欲墜的孩子「這是怎麼了.」

平時都是健健康康的孩子怎麼幾天不見弄得像個鬼一樣.老人家忍不住有些心疼.一時倒是沒有注意旁邊的無名.他只看見藏藍的衣服袖子全部被血染得通紅.頓時又是生氣又是著急.

「老師傅……慶陽城著火了……全都沒了……救他……」看到老者.藏藍傻傻的咧開嘴角.這下好了他們都有救了.於是終於撐不住眼前一黑昏了過去.這已經就是他的極限了.

「藏藍.藏藍.哎呀怎麼弄成這樣子了先回屋裡去」老者搖了搖那軟癱在地上的人.發現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只好作罷.就算要救人在這片沙地上也沒有什麼作為.還是要把人搬回去.

這時他才注意到藏藍手裡還拽著一個人.也許是從慶陽城救出來的吧.那小臉竟然白的嚇人.老者伸出兩根手指頭去探他的脈搏.

嗯.還算是活的.剛落氣不久.遇上自已也算是這小破孩的機緣.何況看著面相也是個作死的受苦命數.老人家對別的沒興趣.就喜歡救些個倒霉人.這孩子運氣還不錯.

老人家沒多想大大咧咧把兩個孩子……不一個孩子加一具熱乎屍體抗了回去.

老人的小木屋在河邊.屋頂上放著不少晒乾的鹹魚.依河的人靠河吃河好歹也就餓不死是了.

好幾年前從河裡撈上來一個小孩.大冬天的怕是在河裡泡得太久雖然命是救活過來了不過腦子卻不太好使了.因為救過來的時候.娃娃身上穿著一件藏藍的破襖子.所以老者也沒有多想就叫他藏藍了.

老人家無兒無女.隱居在這河邊每日過得整齊卻也無聊.有了這麼活生生的玩物倒也有趣.藏藍腦袋不靈光心地卻難得的善良.老人家閑的沒事便教他一些東西.想來自已一定死的比他早.若是自已死了.這小娃娃無依無靠還不活活餓死嗎.老人家雖然年輕時殺人無數.現在卻無論如何也不忍心了.

只等著那藏藍十歲的時候便叫他正式磕頭敬酒認了這麼個徒弟.也算是自已的衣缽有了繼承人了.

這裡離慶陽城裡不遠.孩子喜歡亂跑.總圍著自已這個老頭子呢.別的不說他自已心裡也彆扭.也就隨他去慶陽城裡玩了.反正慶陽城也算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自已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一般玩個兩三天就回來了.沒想到卻遇到這種變故.

老人把藏藍放到在外屋的竹塌上.隨手把小方桌上的藥瓶子拿起來倒一顆葯喂他吃了.他剛剛在路上就看出來了.自家的傻徒弟沒什麼大問題.最多是有些失血和虛弱.

倒是他撿回來的這個看上去細皮嫩肉的娃娃傷得不輕不說.還傷的蹊蹺啊.老人家把無名放到屋子裡唯一的一張竹床上.

活著的不著急救.先救這個已經死了的.老人家再一次感嘆遇上自已.還是自已這麼平和的時候是這個臭小子天大的福氣.

也不多廢話.把放著漁網的供桌拉過來.把漁網推到地上.從一個角落裡把香爐翻出來.閉著眼睛鼓起嘴巴把上面積了幾十年的老灰吹掉.被那股子味嗆得大大打了個噴嚏.

一看還是老不幹凈.只得抬起手抓住衣袖擦一擦.覺得差不多就把它放到供桌上.

又從碗柜上摸出幾片前些年沒有燒完的陳年檀香出來.試著點了幾下竟然還可以點著.老人家忍不微笑把檀木片扔到香爐里.

又找了個竹制的杯子.本來是要盛一杯米的.如今世道艱難.米都被他用來釀了米酒了.只得裝了一杯黃豆.老者撓撓頭.想來上仙大人也因該不會在意才是.

找了三支上一次臭小子拜師沒用完的香點燃.香已經有些潮了點了許久才點燃.不過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老人家還是很有耐心的.

「就差最後一樣了」老者喃喃自語.走出屋外.一個翻身躍上屋頂.開始挑挑撿撿起來「啊.不行這條太瘦……額這一條也不行太丑了……這條好是好就是感覺不怎麼協調啊」對那些風乾的鹹魚進行一場選美比賽似的.

最後下定了決心挑了三條不肥不瘦.賣相相當的.跳下屋頂.用個粗瓷的盤子裝了.拿進屋裡放到供桌上.

從碗櫃拿出裝粗鹽的陶罐子.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往無名身上開始撒鹽.這過程以前被藏藍十分嫌棄.說就像是腌鹹魚一樣.

作為師傅嚴厲的教訓了不知死活的徒弟.怎麼說話的.明明是這麼神聖的儀式怎麼就變成腌鹹魚了.不過作用還真是差不多.這一場儀式會進行三天左右.粗鹽可以防止肉體腐爛.

本來還因該要放許許多多的香料才是.不過現在條件已經這麼艱苦.老者這就不注意那一些個好看的花架子了.

用他平時珍愛的酒杯盛了三杯他自已釀造的米酒.一排放在供桌上擺好.把用來墊桌子的八卦盤拿出來一切的準備工作就就緒了.

雖然這是他的本家行當.可是已經這麼久沒有好好操練也不知道能不能招了上仙救命「一切就看你臭小子的運氣了」老人家深吸一口氣.

手腕一轉一把銀刀已經握在手裡.伸出食指一劃血珠子立刻往下流.老者不急不慢的把血滴到三個酒杯里.眼看著差不多之後立刻把手允進嘴裡.不能浪費啊.

把第一杯酒倒進八卦盤裡.老人家的手指尖燃起一撮紅色的火焰來.他把火引進八卦盤裡紅色的火光照亮整個屋子.

絢爛異常的火光之中有什麼東西出現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傳過來「本君倒是誰這麼沒眼色.竟然進貢些這麼不入流的東西.原來是你啊秦嵐.你好大膽子.」

最近這些凡人是瘋了嗎.進貢些這樣的東西以為自已是貓兒啊狗嗎.別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勾凰的這一族人.實在是不像話.

「上仙息怒.您也知道人間被狐仙帶來了幾百年戰亂.以前還好現在已經是老頭子我的全部了啊.」說著竟然十分傷心似的抹起眼淚來.一大把年紀完全不知道害臊為何物.

那上仙估計也沒見過這陣仗.不是說勾凰一族什麼天資聰穎.居高桀驁嗎.他怎麼遇上這樣的調調.

「罷了罷了.本君也不在乎你這些東西」上仙不可查的抖動著眉角.對於這小木房實在是非常嫌棄.他只想要立刻回去了.

「你有何事求本君啊.」能讓秦嵐親自召喚他.估計也沒有什麼好事.上仙看著貢桌上的三條鹹魚.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是這樣的.我想要救一個人啊」老者故作調皮的眨眨眼睛.

「床上那個.」上仙偏過頭去.不願意看這個醜男作怪.這麼多年過去了都快入土了的秦嵐還是一幅作死的討嫌樣.難怪娶不到媳婦.相比之下床上那個小屁孩就有前途的多了.

「是啊.是啊救救他吧」既然是傻徒弟費了那麼大力氣弄過來的人.想必是傻徒弟的好朋友吧.能不嫌棄藏藍還和他交朋友的.做師傅當然也要表示表示.

「也不是說救就救的.貢品準備好了嘛.」這天下哪有白吃的晚餐.上仙也不是吃素的啊.

「如您所見.我只剩下一堆鹹魚了.這三隻是裡面最好的.您拿去吧」老者皺著眉.苦大愁深的樣子.癟癟嘴竟然裝的相當可憐.

「三……你敢拿三條鹹魚跟本君換一一條生命.」上仙被氣笑了.這傢伙果然一如既往的死不要臉.

「上仙三條鹹魚就是三條生命啊.我用三條命和您換一條命.您不吃虧啊.而且山珍海味您吃得還少嗎.不如換換口味啊.老頭不是自誇.我曬的鹹魚那絕對是很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