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朝堂激辯
葉楓坐在案幾前,望著手中的書捲髮呆,不是他不想工作,實在是這古代繁體字看起來太費勁,他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總算把這本《大唐賦稅》勉勉強強看完。
鹽博綢絹加耗、絲棉戶口鹽錢耗、率分紙筆錢、祈生望戶錢等等,社酒、蓮藕、鵝鴨、螺蚌等也要徵稅,更有甚者,民間鵝生雙子都在納稅之列。
葉楓雖然知道如今的南唐早就比不得從前,可也沒想到眼下經濟竟已經到了如此快崩潰的邊緣,這般繁重的苛捐雜稅,真不知老百姓的日子是如何的艱難。
為方便皇帝隨時召見,這翰林院建在皇宮禁內,高檐飛閣,層層疊疊,院中處處載滿了花草香樹,曲廊粉牆上掛了許多詩詞字畫,這些大多為李煜所作,他既是南唐國主,又是天下第一才子。
葉楓揉了揉發酸的肩頸,看著堂內其他七八個同事,一個個坐在那兒低頭凝神,靜聲不語,哎!這班上得也太無聊了吧,他們都不用上廁所嗎!
昨日看過大周后的病後,已無什麼大礙,他自然要來述職,本以為以自己這般年紀就能當上翰林學士甚為少見,可現在他才發現錯了,除了朝中大員掛職翰林,這八個人中的六人都在二十歲上下,另外兩人也才到而立之年,據其中一個人說,他們都是歷屆科考的前三名,在各個地方都是名動一時的大才子。而今正是多事之秋,那些『老翰林』的大臣們還有其他事情,現在這擔子便落在了他們身上。
見葉楓是靠治好了皇后的病才被李煜封官的,他們多少有些輕視,除了那個叫徐元機的,其他人只給他淡淡地打了個招呼便不再理會。葉楓自感沒多少才學,二來對這些清高的才子也沒什麼好感,倒也落得清閑。
看完中書舍人潘佑提制的《均田制》,他再也支撐不住,把書冊立起擋在臉前,閉目養神起來,昨晚幫窅娘擦過藥酒后聊到很半夜才睡,剛剛又看了半晌的古文,早就瞌睡連天。想起那個嬌憨的小丫頭,他的嘴角就不覺浮起一抹微笑,二十一世紀的本領在這古代用不著,那就安安分分地當個七品芝麻官吧,閑暇時再幫人看看病掙點外快,然後和窅娘及娘一家三口過著平平靜靜日子,也就別無所求了。
只是可惜南唐十年後就要被北宋所滅,得乘著這個功夫多掙點錢才是,喔!還有林婉兒,還是每天冷冷地不假顏色,大家都在一個院子里生活,她這個態度也著實令人頭痛,不過看李簡好像對她有點意思,到時不如撮合撮合他們.........
「葉楓,快醒醒!皇上召見!」
就在他剛剛夢見周公的女兒開始脫衣服時,就被人推醒,葉楓睡眼朦朧地看了看旁邊的徐元機,又望望四周,發現大家都用一種既古怪又妒忌地眼神望著自己,不禁嘟噥道:「幹什麼?有事?」
徐元機苦笑不得地指了指門外,說道:「皇上有旨,宣你上殿呢!」辦公打瞌睡的不是沒見過,可這上任第一天就爬在這裡睡覺的絕對罕見僅有,這個葉楓也不知道是膽子大還是狂妄無知。
葉楓順著他指的方向朝門口看去,就見一個二十多歲長相清秀的小太監一臉焦急地立在門口,見他望來忙道:「葉學士,快點吧,皇上和大臣們正等著呢!」
*****************************************
宣政殿
李煜高高地坐在龍椅上,身著鑲金邊五爪龍袍,腰間系著一條紫色玉帶,頭上戴著棕色鑲九珠連帝冠,面冠如玉,稜角分明。兩側立著兩個執黃扇宮娥,端莊秀麗,下面則是一排五層階梯,每層高半尺,由紅毯鋪階。
整個大殿寬敞明亮,大約有幾百平方米,四周鼎立著十二根抱龍玉柱,每根直徑有一米,看上去氣勢恢宏,巍峨壯觀。地面也全部由上好的大理石鋪成,光潔如鏡,滑潤入斯。
大殿里分兩側站著大概二十多人,剛剛死了爹的何滹也來了,只是這幫大臣人人臉紅脖子粗,明顯分為兩派,互相瞪著大眼,估計剛剛進行過一番激烈的爭吵。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小太監急匆匆地跨進殿內,履鞋在地上踏地「蹬..蹬..蹬」作響,一路從右側的偏梯跑到李煜跟前恭聲道:「皇上,葉學士已經在外等候!」
李煜坐在龍椅上,面色沉靜,倒是看不出喜怒,聞言淡淡地道:「宣!」
小太監應了聲,扯著他那發育不良地嗓子高聲喊道:「聖上有旨,宣翰林學士葉楓覲見!」
等候在外的葉楓一聽到這聲高喊,忙整了整衣襟,面帶肅容,緩緩地走進宣政殿。
進了大殿後,他不敢細看,跪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磕頭行禮:「微臣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生!」
葉楓這才起身,他不知道李煜召他前來是為何事,也不敢多問,只得拿眼光悄悄地打量四周,這些人多數都在那天芮公國的弔喪上見過,見他進來,有的不屑,有的驚訝,有的妒忌。
剛剛在路上,葉楓已從那小太監口中得知,皇上召見一個七品小官上朝議政,這在大唐立國至今也不超過三人,他雖然治好了大周后的病,又能背幾首宋詞,可也不會狂妄到能讓李煜以為自己能一言興邦,在摸不清狀況之前還是見機行事的好,見右側最後一排的何滹不停的朝自己使著眼色,他四下看了看,忙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
李煜等他站好后,才緩緩地開口道:「諸位愛卿,如今我大唐銅礦缺乏,民間早已經在以物易物,此法斷不可長久,不知各位可有什麼良策?」
站在最前端的韓熙載整了整衣襟,走出列隊拱手道:「起稟聖上,如今天下皆用開元通寶,材料取於銅山,不說開採麻煩,全國的銅礦已所剩無多,加之六年前我們喪失了淮南之地,鹽稅盡失,此外每年還要向中原侍奉巨額的供奉,眼下我大唐的財政已岌岌可危,所以臣以為錢質必須儘快變革。」
他頓了頓,接著道:「臣有兩法,其一,另鑄鐵錢,每十錢以鐵錢六枚銅錢四而行,為防民間盜鑄,可由御史大夫徐鉉徐大人代為豪文,此法可暫解我大唐錢荒。其二,臣以為天下富稅莫於鹽商,要想我大唐徹底的富裕起來,我們必須發兵奪回江淮之地,如此我們亦不用讓百姓向中原以物易鹽,也可把鹽販賣到其他鄰國,讓天下錢財就盡收我大唐之口....」韓熙載在那侃侃而談,只是他沒發現,在說到要用兵之時,李煜的眉毛為不可查地地皺了一下。
等他說完后,禮部員外郎張洎「哼」了一聲,出列道:「稟告聖上,我大唐立國以來,一直行用開元通寶,如依照韓大人所言另鑄鐵錢,恐會會引起民間妄意猜測,到時他們把銅錢藏匿不用,豈不是更加重了我國錢財負擔?至於對江淮用兵那就更不可為,如今趙匡胤已奪得荊楚之地,兵威正甚,其鋒不可撼,加上錢氏吳越不斷饒我邊疆,我們不得不防!」
張洎長的一副國字臉,身形修長,三十來歲,看上去倒是很正派的形象,他乃是當朝第一紅人,李煜做太子的時候就跟在身邊,甚得李煜的恩寵於喜愛,這幾年李煜又把朝中的諸事都盡交於他,可謂是南唐的第一權臣。
他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義正言辭,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可惜韓熙載等人清楚,他反對無非是怕到時鑄造鐵錢銅錢就會貶值,誰人不知道這張大人是當朝第一巨貪,滿朝文武中就數他家宅子最為豪華,生活最為奢侈,有直趕李煜的趨勢,而他本人也只想當個太平盛世的權臣,飽享榮華富貴,打仗,這種遊戲實在太危險!
這時右側又走出一位大臣,也三十來歲,身材微胖,眼睛卻很小,先是對李煜施了一禮,才不屑地對張洎道:「張大人此言差矣,自古歷朝錢財遭遇窘困,錢制變換乃是很正常的舉動,只要朝廷發布一道榜文通告天下,百姓們怎會妄自猜測,而今趙匡胤既得荊楚,我大唐的長江天險再無保證,我們更必須重奪江淮之地才能確保我大唐安危。」
何滹在底下把殿中的一些重要的大臣給葉楓介紹完后,指著說話的人輕聲嘆道:「這位是潘佑,原先和張洎同為中書舍人侍奉東宮太子,陛下登基后卻只對張洎恩寵第一,他心有不甘,時常和對方作對,為了一己之私而串談國政,根本毫無立場,著實可惜了他那滿腔的才學。」
原來南唐的那些苛捐雜稅都是他制定的呀,葉楓想起早上看的那本《大唐賦稅》,心中頓時對他無好感。
「哼!潘大人說得太輕巧,敢問我們如何去奪回江淮之地?前幾日來報,吳越錢氏在兩國邊境集結的大量的兵力,恐會圖謀不軌,不說到時我們能不能奪回江淮,萬一他們乘我大唐國內空虛之時發動進攻,我們又該如何抵擋?」
這次說話之人是吏部尚書徐游,他的祖父是李煜祖父的養父,勉強也算是皇室宗親,如今已是五十多歲,看模樣年輕時長得倒是儒雅,在朝中頗有影響,聞他支持,張洎等人不由神色大喜。
「稟告皇上,臣以為.....」
「皇上,臣認為不可......」
............
兩幫人說著說著就漸漸起了火藥,最後也不開口什麼大人了,直接叫名字,其中以樞密副使查文徽嗓門最大,他是主戰派,力挺好友韓熙載等人,留著一襲長須,說起話來口水四濺:「皇上,張洎等人都是一群貪生怕死之輩,趙匡胤不足畏懼,臣願請戰,給我五萬精兵,三個月內定然重奪江淮等地。」
張洎眉頭一豎,怒道:「查大人此話何意,我不過是想保我大唐太平,你一個敗軍之將何談言勇,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想讓我大唐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你......」查文徽以前在閔州之戰中屢戰屢敗,對方正說到了他的痛處,而且他本不善言辭,一時竟被氣得說不出話拉。
「夠了!」李煜坐在龍椅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實在沒想到這幫人又吵起來了,厲聲喝道:「此事等會再議,恩!葉楓,你來說說,如今可有什麼法子解我大唐錢困之危,朕想聽聽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