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大亂京師

第六十六回 大亂京師

上回說到劍痴很愕然,問江南孤雁有什麼事。江南孤雁一笑說:「也沒什麼事。總之,在下恭候閣下的佳音。來,讓在下送閣下回府。」

這時,王府的兩位武士走了出來。他們早已站在人群中,要是東廠的人向劍痴下手,他們就會挺身而出,與東廠的人拼一死戰。後來見江南孤雁揮劍制止了東廠的人,大為訝然,同時也對江南孤雁油然產生了敬意。他們對江南孤雁拱手說:「丁爺!不用了,由我們扶劍爺回府就行了。」

江南孤雁打量了他們一眼:「你們是——」

「我們是信王府的人,劍爺也是我們的師父。」

「好!那你們好好扶著劍兄回去。」

這一場驚動京師的比武,以皆大歡喜結束,圍觀的人們莫不欣然,對劍痴和江南孤雁都產生敬意,這一場比試,也成了他們日後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只有一些賭徒,還在爭拗不休,對於誰勝誰負,各執一詞。

婉兒對小神女說:「三姐姐,江南孤雁為人不錯呵。」

小神女點點頭說:「在這方面,江南孤雁頗有風度。四妹,我們走吧。」

「這樣的一個人物,卻甘願為東廠效命,實在令人惋惜。」

「走吧!」

「三姐姐,我們不等小怪物了?」

「他古靈精怪,你還怕他走失?」

婉兒四下張望,見眾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只好隨小神女回去。

小神女和婉兒怎麼也想不到,就在江南孤雁和劍痴比武的時候,東廠里又發生了一件震驚人心的血案。

原來,在江南孤雁與劍痴比武時,收魂星君、陰山三老和東廠的一批鷹犬都前去觀戰,他們對江南孤雁的看法,內心是十分複雜的。既不滿江南孤雁的自以為是,也不相信江南孤雁的劍法如人們所傳說的那麼上乘。尤其是陰山三老中的劍老,同樣以劍法威震京師一帶,他就不相信江南孤雁的劍法能勝過自己。他們中,有的希望他敗,藉此來挫挫他的傲氣;有的想看看他的劍法是如何的上乘,與自己相比怎樣;還有的是希望他取勝,壓壓信王的威風,長長東廠的志氣。他們各懷心事前來觀看江南孤雁與劍痴的比武,只留下塞北二熊和快劍冷漠殺手在東廠坐鎮,以防萬一。

作為快劍冷漠來說,根本就不贊同這一場比武,認為沒有什麼必要。但江南孤雁是上賓,又自行其是,連收魂星君也不能以命令去約束他,所以他寧願留守東廠。

塞北二熊是粗人,本來也鬧著想去看,收魂星君給他們戴上了兩頂高帽,說坐鎮東廠是件極其重要的事,他們武功又高,督公九千歲又特別信任他們,才委以重任,所以他們就高高興興地留了下來。

當然,東廠里的巡夜、查哨用不著他倆,全由快劍冷漠負責。他們只是坐在房間里,與人飲酒談心,吹噓自己的武功如何了得,塞北一帶無人能敵。

塞北二熊正在燈下吹得天花亂墜時,房間里驀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從頭到腳,用一件黑袍罩著,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

塞北二熊一時間傻了眼,酒意全無,跳起來問:「你是什麼人?幹嗎無聲無息地跑了進來?想嚇人嗎?」

來人陰森森地說:「在下杜鵑。」

「杜鵑」二字一出,正在傾聽塞北二熊吹噓的那三個東廠的爪牙,面色頓變,一股冷氣直從心底冒了上來。同時他們也給杜鵑身上一股逼人的殺氣威懾住了,就像老鼠見了貓樣,嚇得動也不敢動。

對於神秘的杜鵑,過去他們只是聽聞,從來沒有見過,想不到令東廠人談虎色變的杜鵑,竟然是一個幽靈般的人物。

外面已布置得十分森嚴,還有不少的游崗暗哨,杜鵑是怎麼進來的?外面的人怎麼一點也不知道,讓杜鵑跑到這深宅的房間來了?杜鵑不會真的是一個有形而無實的幽靈吧?要不,怎麼沒人察覺到?

塞北二熊不但是粗人,也是渾人。這樣的粗人和渾人,殺起人來會特別的粗暴與殘忍。他們似乎不知道杜鵑的可怕與厲害,大熊商添愣頭愣腦地問:「什麼!?你是杜鵑?杜鵑是你這副怪模樣嗎?」

二熊海禮說:「你是不是想借杜鵑之名來嚇唬老子?老子可是從小嚇到大,從來也沒有給人嚇倒過。」

商添又說:「有種的將大頭巾揭下來,讓我看看你是什麼鳥樣。」

海禮也說:「老子風聞杜鵑是一位英雄人物,有你這樣藏頭露尾的歪種嗎?」

杜鵑冷冷地問:「你們說夠了沒有?」

商添說:「說夠了怎樣,沒說夠又怎樣?」

「說夠的話,你們想怎樣去見閻王?」

「什麼!憑你這一副模樣,還想叫我們去見閻王?」

杜鵑說:「你們這一對傷天害理的熊,本來早應該去見閻王了。我不明白漠北怪丐,當年怎不殺掉你們,還讓你們活在世上,為非作歹,殺害了不少無辜的獵戶與商人。」

海禮問:「什麼!?你知道了老子當年的事?現在這個叫化在哪裡?老子正想找他報當年的仇哩。」

杜鵑說:「你們已經沒機會再見到他了。」

「什麼!?這叫化死了?」

「不是他死了,而是你們活不過今夜。」

商添大怒,一壺酒朝杜鵑面上飛來:「老子才叫你活不到明天!」

杜鵑出手將酒壺接住,略一運氣,就將酒壺捏得四分五裂,壺中之酒四射,酒珠射到那三個爪牙的身上,他們像中了暗器一樣一一倒下,有的酒珠還擊中了他們身上的啞穴以至喊不出聲音來。杜鵑這一神乎其神的武功,令塞北二熊大為驚訝,可惜他們仍不知杜鵑的厲害。商添說:「好傢夥,看來你是天生神力。來來,我們就比試比試。」他將桌子也掀了起來,連同桌上的杯盤一齊向杜鵑擲去。

杜鵑一掌拍出,將桌子拍得四下飛散,一身的真氣,還將滿桌的酒杯菜碟震飛。其中一隻酒杯,正好擊中了海禮的臉,鮮血直流。海禮大怒,提起大砍刀,似泰山壓頂般朝杜鵑當頭劈下。商添的一個大椎,同時也向杜鵑擊出。

杜鵑閃過塞北二熊的兵器,袖中的利劍出手了。只見劍光四射,殺氣逼人,劍法奇幻莫測,是絕頂高手之招式。三四招過後,大熊商添首先眉心中劍,滴血一點,便轟然倒下,隨後不出兩招二熊海禮也一命嗚呼。

塞北二熊的吼叫聲、刀劍交鋒聲驚動了東廠,也驚動了快劍冷漠殺手。等他帶著大批人趕到時,除了看見橫卧在血泊中二熊的屍體和那三個不能動彈的爪牙之外,殺人者早已蹤影全無。他拍開三個爪牙的穴道,一問才知道是神秘的杜鵑所為,他驚恐地吼問:「杜鵑在哪裡?」

三個嚇破了膽的鷹爪說:「他,他,他走了。」

快劍冷漠吼道:「追!」縱身飛上瓦面,放眼夜空,哪裡還有蹤影?他又下令說:「給我搜!」他以為杜鵑殺人後,仍藏身在東廠內,沒有逃出去。因為瓦面四周遠近不見人影,大門又緊閉著,杜鵑走不了這麼快,可能化裝藏在東廠里。同時又命人飛報九千歲和收魂星君。

收魂星君在半路上,就碰到了神情驚慌的報信者,一聽神秘的杜鵑在東廠出現,幹掉了塞北二熊,一時間怔住了,連陰山三老也傻了眼。東廠戒備森嚴,人手眾多,怎麼能夠讓杜鵑潛入,還幹掉了塞北二熊?塞北二熊力大無窮,在長白山一帶橫行多年,就是在京師一地,恐怕也沒幾個人能勝得了他們,怎麼就這樣輕易給杜鵑幹掉了?

收魂星君急問:「杜鵑抓到了沒有?」

「小人不知,快爺正在廠內四處搜索。」

既然在搜索,那就是說沒有抓到。收魂星君瞪了這報信人一眼:「全是一群沒用的飯桶!」也不再追問,立刻和陰山三老等人飛趕回廠。

在趕回廠的路上,收魂星君感到今夜發生的事太過蹊蹺了。難道這是杜鵑布下的圈套?有意唆使劍痴與江南孤雁比武,來個調虎離山計,出其不意地將塞北二熊幹掉?還是杜鵑看準了這一機會,突然襲擊東廠?要是前者,那信王府的人就與杜鵑有某種默契,或者劍痴與杜鵑是一路上的人。要是後者,那說明杜鵑為人十分的機智,抓住了這一時機迅速出手。同時也說明杜鵑仍藏身在城內,不然,他不會知道劍痴在今夜與江南孤雁比武之事。

想到這裡,收魂星君立刻又派人向九千歲飛報,請九千歲下令,命錦衣衛、九門提督以及京師的捕快們封鎖全城,搜捕杜鵑。

錦衣衛、九門提督和京師的捕快已經對東廠人的話不大相信了。杜鵑不是死了么?他的人頭曾懸挂在城樓上,怎麼又出現一個杜鵑了?到底有多少個杜鵑?但九千歲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只好敷衍了事。這樣一來,又將京師里的老百姓鬧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

當夜,小神女和婉兒也不知道東廠府內又發生了這麼一件驚天的大事,她們回到自己的住所后,仍在談論劍痴與江南孤雁比武的事。不久,小怪物也回來了。婉兒劈頭就問:「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小怪物說:「我去追蹤杜鵑呀!」

「追到了沒有?」

「沒有!」

「我看你根本不是去追蹤杜鵑,而是跑去哪裡胡鬧了。」

「你這不是冤枉人嗎?」

「那你幹嗎追不到?」

「比武場上人那麼多,氣味那麼複雜,你以為說追就追得到嗎?」

「那你嗅不到他的氣味?」

「嗅不到,或者杜鵑根本就沒有來看他們比武。」

「不會是你的鼻子老化,不起作用了吧。」

正說著,一陣風也回來了,婉兒問:「風叔叔,你也真是,幹嗎這麼久才回來的?」

「不不!我叫化還是回來得早了。你們知不知道,東廠內似乎有事發生。我叫化本想早一點回來,忍不住又跑到東廠附近去轉轉,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婉兒說:「不會是東廠的人對比武不滿,又去惹事了吧?」

小神女說:「你別亂猜。恐怕東廠的人,還不敢公然到信王府鬧事。」她又問一陣風,「風叔叔,東廠出了什麼事?」

「我叫化在遠處隱隱聽聞,杜鵑在東廠出現了。」

小神女、婉兒和小怪物一下怔住了。小怪物問:「不會是真的吧?」

婉兒問:「你有沒有聽錯了?」

一陣風說:「不不!我叫化相信沒有聽錯,杜鵑不但在東廠出現,還殺了人。」

「哦!?他殺了什麼人?」

「塞北二熊!」

小怪物一下跳了起來:「真的!?」

「真的!真的!我叫化不會聽錯,的確是傷天害理這兩隻惡熊。」

小怪物叫起來:「這杜鵑太不夠朋友了,幹嗎將塞北二熊幹掉的?」

婉兒說:「你是不是又發神經了!杜鵑幾時跟你是朋友了?他幹嗎不能將塞北二熊幹掉?」

「不不!這兩隻笨熊是我的。」

「他們怎麼是你的了?」

「風叔叔說,這塞北二熊由我來對付。現在杜鵑搶先將他們幹掉,那我今後怎麼去作弄這兩隻笨熊了?難道要我跑去鬼門關將他們找出來戲弄?」

小神女一笑說:「小兄弟,你別說瘋話了。」她又問一陣風,「風叔叔,那杜鵑呢?不會給他們困在東廠里吧?」小神女關心的是杜鵑的安危。

一陣風說:「杜鵑在殺了人後,似乎已跑掉了。」

「風叔叔,你怎這麼肯定杜鵑跑掉了呢?」

「要是杜鵑沒跑掉而給他們捉住了,東廠內就不會燈火通明,四處搜索了。我叫化看,他們很快就會在全城搜捕。」

小怪物說:「那我去看看。」

一陣風一把抓住他說:「你別去。連我叫化也不敢久呆在那裡,你這一去,不啻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這般可怕?你不是在嚇唬我吧?」

「我幹嗎嚇你?那一帶已守衛森嚴,連一向不大露面的雌雄雙魔也出現了。哪怕有一隻蒼蠅飛過,也會給他們發現。我叫化不敢從瓦面上走,只是像蛇一樣的溜了回來。」

小神女說:「小兄弟,別鬧了。就是你想追蹤杜鵑,現在也不是時候。說不定你現在一掠上瓦面,就會為人注意。不但連累高升客棧,也會累及這附近一帶的居民。」

婉兒瞪了他一眼:「你還想鬧到什麼地步?」

小怪物這下才感到事情嚴重。以一陣風的輕功,即使在千軍萬馬中橫衝直闖,也是來往自如,從不會讓人發覺,但這次他也只能像蛇一樣暗中溜了回來。小怪物靜心細想,的確,現在去東廠追蹤杜鵑,就算東廠的明崗暗哨沒發現自己,以杜鵑為人的機警,自己也像以往一樣,空手而回。想到這裡,他說:「好,好,我不去了,乖乖的呆在這裡,這總行了吧。」

小神女說:「小兄弟,你總算明白了。杜鵑這般出其不意地將塞北二熊幹掉,不但對東廠的人是一個極大的震懾,也將他們激怒了他們會傾巢而出,在全城搜捕杜鵑。我們要小心防範才是。」

一陣風說:「對對!我叫化不能再這一身打扮了,得換回侯員外的面目。不然,他們一旦查到了這裡,就不好辦了。」

婉兒說:「來!風叔叔,我來給你打扮打扮一下。」

一陣風隨婉兒到房間里去了。小怪物坐下來說:「我算服了這個杜鵑了。行動那麼神秘莫測。他瞅准江南孤雁與劍痴比武之機,將塞北二熊幹掉,而且還事先發出了追殺令,不是不向他們打招呼。」

小神女笑問:「你終於服了他啦?」

「三姐,我不服不行。他的行動,事事出人意料,誰也摸不透。」

「要不,他怎能成為神秘的杜鵑?」

小怪物驀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小神女說:「三姐,我看這個杜鵑,一定隱藏在京師里,只是我們找不到他而已。」

「哦!?你敢肯定他在京師里了?」

「我敢肯定,他一直就在京師,哪兒也沒有去,不然,他怎能張貼追殺令?又怎知道江南孤雁和劍痴比武之事?且趁這一時機,迅速幹掉這兩隻傷天害理的大笨熊?」

「不錯!你想到的,東廠的人也可能想到了。不然,他們就不會在高處監視,注意瓦面上的動靜,令風叔叔也不敢在瓦面上行走,只能貼著地面溜了回來。」

「三姐,你想,這個杜鵑會隱藏在什麼地方呢?」

小神女想了一下說:「我想他隱藏的地方可多了,恐怕東廠傾巢而出,也找不到他。」

「他隱藏在什麼地方?」

「皇宮禁院,或者是王公大臣深宅內院的假山樓閣,甚至在科舉考場的貢院里,這都是他極好的隱身之處。東廠和錦衣衛的人,都不會和不敢去搜查。總之,他絕不會隱藏在寺廟、賭場、青樓這些人多來往的地方。」

小怪物一怔:「嗨!我怎麼想不到呢。不行,我得到這些地方走走。」

「他甚至可能藏身在九千歲府中或者東廠、錦衣衛府里。」

小怪物睜大了眼:「這不可能吧?」

「難道你不知道,往往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論東廠的人怎麼搜查,都不會去搜查九千歲的府中吧?」

「他會這麼大膽?」

「他要是不膽識過人,敢公然與東廠為敵嗎?敢大鬧京師一地?我想他不但機警過人,而且也一定善於化裝易容。要是他化裝成九千歲府中一般的打雜人員或家丁,誰又會去注意他呢?」

「這麼說,我不就沒辦法找到他了?」

「小兄弟,他要是有心避開你,你的確不易找到他。就是他在你的眼前經過,你也不知道他就是杜鵑。」

「這不可能,起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瞞不過我。」

「我想杜鵑一定知道你有這一門奇異的本領,他會用別的氣味來掩蓋了他身上的氣味,叫你嗅不出來。」

「他會用什麼氣味了?」

「酒和極濃的菜味。小兄弟,你嗅得出來嗎?何況他一旦到了水裡,你更會迷失了方向,不知朝什麼方向跟蹤下去。」

「三姐,那我怎麼辦?不去追蹤?」

「別去了,這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在京師中,有不少王公大臣的深宅大院,你能一家一家地去尋找嗎?總不能在每個府中的打雜人員、家丁、士兵身上,一個個去嗅他們吧?你這樣追蹤,恐怕一頭半個月也找不到。何況他是一個活人,不會呆在一處讓你來找,他會變換不同的地方。你和風叔叔從河南追到山東,又從山東轉來京師一地,窮追萬里,到頭來還不是一樣,沒有將他尋找到。」

小怪物泄氣了:「看來我是怎麼也沒辦法找到了!白來了京師一趟。」

「兄弟,你也別灰心,我想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三姐,他這般機智,老奸巨猾的,我怎麼找呵?」

「有辦法的。」

「有什麼辦法?」

「他不是貼出了追殺令嗎?」

「這又怎樣?」

「追殺令上的十個人,他已殺了兩個,另有八個,他一定也會去幹掉。只要我們盯著這八個人,不就可以找到他了?」

「三姐,這不行。在四川,我們不是一樣盯著藍魔、百變的行蹤,還不是給他神出鬼沒地幹掉后溜走了?」

「那時我們沒經驗。可是風叔叔,不是盯上了他嗎?只可惜一時大意給他走掉,連面目也沒有看見。」

「三姐,誰知道杜鵑幾時,用什麼方法,會出現在那八個人中的任何一個面前?」

「兄弟,靠你一個人不行。我們現在有四個人,分頭看住陰山三老、收魂星君就行了。魏忠賢和江南孤雁,我們不用去看,因為他們兩人是杜鵑暫緩執行的人,杜鵑不會先殺了他們,再去殺其他六人。」

「只好如此了!」小怪物無可奈何,隨後又說,「要是我一旦找到了他,就會跟他沒完沒了!」

「你又想跟誰沒完沒了?」這是婉兒的聲音。小怪物一看,婉兒和一陣風出來了。一陣風一下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是蓬頭垢面、一身補丁的叫化了,而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員外,身穿錦服,頭戴員外方巾,腳穿厚底皂靴,一臉的富貴氣派。要不是一陣風雙眼閃著滑稽的眼神,小怪物真的一時認不出他來了。小怪物忽然想,一陣風都能改變成這樣,那機警過人的杜鵑,又怎麼不會?何況杜鵑的面目,誰也沒有看見過。

小神女高興地說:「風叔叔,你要是永遠這麼打扮就好了。」

婉兒也說:「是嘛!風叔叔,我看你今後別再恢復叫化的模樣了。這樣,我們就能永遠住在一起。」

一陣風說:「這可不行。這樣,漠北怪丐一門,不是要在武林中除名,變成員外派了?」

「員外派也好呀!」婉兒笑道。

「那我泉下的列祖先師們,不罵我背叛師門了?這可是大逆不道,使不得。」

婉兒說:「你老是一身邋遢的,臭得要死,這好嗎?」

「不不!我叫化雖然是一身邋遢,但一顆心比什麼人都乾淨,起碼比魏忠賢和他的那些孝子賢孫們乾淨好幾百倍。他們一個個才臭不可聞。」

婉兒又說:「那你總不能說你現在比以前還臭吧?」

小神女說:「四妹,你別勸風叔叔了。他這樣自然有他的樂趣。」

一陣風說:「對對,起碼我出門在外,不用愁因身上沒銀兩而找不到吃和住。不像你們,一文錢難倒了英雄漢,身上沒錢,膽也不壯了。」

小怪物說:「我身上沒錢,照樣膽壯。」

「哎!你另當別論,你和大丫頭一樣,沒錢,可以夜裡到一些富貴人家或者不仁商家中,不問自取。不像小丫頭那麼老實,在錢財上循規蹈矩。」

小神女笑道:「風叔叔,你還不是一樣?」

「對對,有時我叫化的手腳,更不幹凈。」

婉兒問:「你們在說什麼呀?」

一陣風慌忙說:「沒說什麼!」他轉問小怪物,「你剛才說什麼了?跟誰沒完沒了的?」

小怪物說:「還有誰?自然是杜鵑。」

「不會吧?他又在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小神女突然說:「你們別說了,趕快各自回房間睡吧。遠處有人來了,看來是官府的人出動了,開始在全城搜捕。」

一陣風傾聽一下說:「對對,我們快回房睡。不然,他們見我們在燈下談心,會懷疑的。」

小神女說:「天也快亮了,我們也該去睡了。」

果然,錦衣衛、九門提督和順天府接到了九千歲的命令,一齊在天亮時出動。城門早已關閉,哪怕是皇親國戚,家中死了人,也不準出城。他們在全城挨家逐戶地搜查,特別注意那些聲音蒼老、目光炯炯使劍的老者。因為那三個被點了穴道的鷹爪,所看到的杜鵑與以往混元星君所說情況一樣,杜鵑是一位劍法精奇的老者,聲音冷得似把利劍,寒透入心。

賭館、青樓、寺廟、武館、鏢局和各處大小客棧,是這次搜查的重點,高升客棧自然也不例外。儘管高升客棧住宿的人,都是這次應考的舉子秀才,但是也被一一盤問,一個也不放過。尤其是一些舉子秀才帶來的老家人,更是受到嚴格的詰問,稍有不順眼的地方,主僕都拉了去,等候有人擔保。

在天色大亮時,有東廠的人闖進了小神女他們所住的獨門庭院。小旺首先攔住問:「哎!你們想幹什麼?」

東廠一個帶隊的小檔頭一掌推開了小旺,陰聲怪氣地說:「滾開!叫住在這裡的人,全部到廳上!老子要逐一搜查、問話。」顯然,這個小檔頭是一個沒子孫後代的太監。在東廠,除了星君、殺手之類的人物,幾乎全是太監,沒有一個是真正的男子漢。這個小檔頭所帶來的四個人,也全是會武功的小太監,所以他們的心裡十分的不平衡,殺起人和折磨起人來,特別的殘忍與冷酷無情。

彩妹聞聲跑出來了,問:「出了什麼事?」

小旺說:「他們要來搜查,叫所有的人都到廳上去。」

彩妹說:「搜查?以前不是搜查過了嗎?怎麼還要來搜查的?」

小檔頭喝道:「去!叫所有人都出來,以前搜查過,也要搜查。」

彩妹說:「我們有馬爺留下的一面小旗呀!他說有了這面小旗,以後就不會有人來搜查了。」

小檔頭問:「什麼馬爺牛爺的!哪一個馬爺了?」

「就是你們東廠府的馬行山,馬爺呀。」

四個小太監一聽,知道馬行山是收魂星君手下的一名殺手,武功在殺手當中頗為了得,深得收魂星君的重用。其中一個小太監問:「檔頭,我們還搜不搜?」

小檔頭問彩妹:「馬爺幾時來搜過?」

「在大考之前呀。」

小檔頭揚著臉說:「不行!現在要重新搜查過。」

「馬爺知道了,不大好說話吧?」

「有什麼不好說話的,一切有我,搜!」看來這個小檔頭不將馬行山放在眼裡。

這時一陣風和小怪物出來了,問:「彩妹,出了什麼事?」

彩妹說:「侯員外,東廠的大爺又要來搜查,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哦!?那一定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彩妹,你讓他們進來搜就是。」

小檔頭打量了一陣風:「你是住在這裡的侯二員外?」

一陣風說:「小老正是。大爺請!」

小檔頭目空一切地帶人走進庭院的大廳,環掃一遍。一陣風又說:「各位大爺,請坐。」隨後叫彩妹奉上茶來。

小檔頭一揮手說:「不用了!叫你一家人都出來,我們要在全院上下搜索。」

「好好!」一陣風對小怪物說,「去請小姐、少爺都出來。」

「是!二老爺。」

小怪物現在是一陣風跟前小廝,應聲將小神女、書獃子都叫到廳上來。書獃子是一臉茫然、驚奇的樣子。婉兒仍是一副天真的模樣,問一陣風:「爹!出了什麼事啦?幹嗎叫我和姐姐下來?」

一陣風說:「丫頭,官府大爺要來搜查,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小檔頭一一打量他們,問:「你們是一家人?」

婉兒說:「我們當然是一家人啦!這還用問嗎?」

一陣風慌忙喝住婉兒別亂說話,對小檔頭一揖說:「大爺,小女自幼有失管教,言語無忌,望大爺寬容一二。」

婉兒又說:「爹,我沒有說什麼話呀。」

小神女說:「妹妹,你就少說話吧。別給爹添麻煩。」

「好吧!那我就不說話了,變成一個啞巴算了。」婉兒的天真似乎給家人驕縱慣了,全然不知害怕。

小檔頭又看了他們一眼,問:「沒別的人了?」

「小老一家人全在此。」

「好!」小檔頭對他四個手下說,「你們去搜,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和可疑之物。」

「是!」四個東廠鷹爪分為兩組,一組上樓,一組在樓下各個房間里搜查。彩妹則機靈地跟上樓去了。

小檔頭盯著書獃子墨滴,見他茫然驚愕的神色,問:「你是什麼人?」

「我?」

「說!」

小檔頭像是審犯人似的審問書獃子。

「在下姓墨名滴,字塗鴉。」

「什麼?你姓墨?」

「是!文房四寶,紙筆墨硯的墨。」

「你不姓侯?」

「在下怎麼姓侯了?」

小檔頭認為找到可疑處了:「你們不是一家人嗎?為何不同姓?」

「這個……」書獃子不由看看一陣風了。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陣風說:「他是小老的女婿。」

「什麼?他是你的女婿?不是你的兒子?」

「是是!女婿也是小老的半個兒子,當然是一家人了。」

一陣風這一回答,令小神女和婉兒有點愕然,書獃子也有點意外的驚喜了。小怪物更是愕然,暗想:怎麼風叔叔這樣回答呢。說什麼不好,偏要說是女婿了?那三姐和這書獃子不就成了夫妻嗎?叫三姐今後在江湖上怎麼對人言?可是話已出口,怎麼也收不回來,這時改口,更會引起東廠爪牙的疑心。

小檔頭想了一下:「你們這次上京來幹什麼?」

一陣風說:「女婿是這次大考的舉子,小老一來是送他上京考試,二來小老也有一筆買賣,要和這客棧的老闆鄭士奇洽談。當然,小老更盼望女婿金榜題名,有了一官半職,小老面上也風光得多了。」

忽聽得小旺驚喜地叫道:「我們老爺和馬爺來了。」

眾人一看,是鄭士奇和東廠的殺手馬行山進來了。馬行山也帶了兩名手下。

論職位,馬行山在小檔頭之上;論武功,小檔頭更無法相比。小檔頭一見馬行山,氣焰立刻收斂,向前躬身哈腰說:「馬七爺,你也來了?」

馬行山卻帶著一種諱莫如深的笑臉說:「我是不放心,特意看看。小賈搜到什麼可疑的人沒有?」原來這小檔頭姓賈。

「沒有!」

「小賈,這裡的鄭老闆是我的朋友,在這裡住的侯員外,也與我有些交情。但這次不同,你別顧及我的面子,一定要秉公處理,大膽地搜,最好別出漏子。」

「是是,屬下正是這樣做的,不敢大意。」

這個賈小檔頭,一下聽出了馬行山的話中有話,但從他的話中,找不出任何紕漏。小檔頭知道,東廠內的人,互相猜忌、暗鬥、打小報告,整日你防我,我防你,什麼時候掉了腦袋也不知。養成了東廠的人,除了自己,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和上司,也不相信。誰的心最黑,誰的手段最辣,誰就能升得最快。在他們當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友情、道義和信用可言,完全是赤裸裸的自身利益。

這時,去搜查的四個小爪牙也回來了,一見馬行山,個個垂手而立,叫了一聲:「馬七爺。」

馬行山問:「搜到可疑的人和物件沒有?」

「沒有!」

看來這四個小爪牙,不知是看在馬行山的面子,還是真的搜不出任何的東西來,一致說沒有。

馬行山又問小檔頭:「小賈,你要不要親自去搜查一下。」

「馬七爺,不用了。屬下相信這四位弟兄,不敢馬虎大意。」

「既然你這樣說,我更相信他們了。好!我們一起到別處搜查,別在這裡耽擱。」

鄭士奇說:「各位不坐下飲杯茶?」

馬行山說:「不用了,要務在身,我們不敢多逗留。」

「既然這樣,那我改日備兩桌酒席,務請馬爺和各位大爺賞面。」

「好好!那我在這裡先多謝,到時我和兄弟們必到。」

他們一走,書獃子透了一口大氣:「剛才幾乎嚇死我了。」

鄭士奇問:「墨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看來京師真可怕,三天五天就來搜查一次。我想明天就走了,以免在京師里擔驚受怕。」

婉兒說:「有我們在,你怕什麼呵。」

「不不!在下不會說話,見了東廠的人,雙腿就發軟。在下怕連累了你們,還是早一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好。」

小怪物問:「你不等放榜就走嗎?萬一你金榜題名,那人家怎麼向你報喜討賞錢?」

書獃子苦笑一下:「在下在科場里那三篇塗鴉,根本就不指望能金榜題名。」

「萬一你中了怎麼辦?」

「絕對沒有這種可能,除非那些主考官瞎了眼。」

「說不定他們真的一個個瞎了眼,偏偏就選中了你。」

「少掌門,你別拿在下尋開心了。何況金榜上的名單,大部分早已擬定,主考官再怎麼瞎了眼,也選不上在下。在下還是早走為好。」

鄭士奇說:「墨公子,你想明天走,恐怕也走不了。」

「為什麼?」

「因為官府早已下令封城,不準任何人出入,就是王公大臣、皇親國戚,有要事要出城也不行。」

書獃子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昨夜杜鵑出現了,在東廠里殺了人。九千歲大為震怒,下令封城搜捕杜鵑。」

書獃子叫起苦來:「杜鵑怎麼這般大膽胡為的,那不害人嗎?」

婉兒說:「這怎麼是害人了?難道塞北二熊不應該殺?」

書獃子一見婉兒、小怪物神色不對,慌忙說:「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害得你不能出城回家了?」

婉兒心想:怎麼這個書獃子這般的膽小怕事,一有事就只想到自己?要是他如三姐姐所說,與杜鵑是一對孿生兄弟,性格、為人怎麼如此的迥然不同?杜鵑是機警、膽色過人,敢獨挑東廠群魔,而這個書獃子,平常夸夸其談,連皇帝也不看在眼裡,一碰上了事,就害怕成這樣。她懷疑這個書獃子是不是杜鵑的孿生兄弟了。

書獃子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小神女出面給他解圍了,說:「四妹,你別這樣,其實墨公子的話也沒有錯。杜鵑在東廠里殺了塞北二熊,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的確也害人不淺。」

婉兒不明了:「三姐姐,你怎麼也這樣說的?」

「四妹,他幹掉了塞北二熊,弄得京師的官兵大肆出動,挨家逐戶地搜查,使得京師的百姓人人不安,家家戶戶雞犬不寧,這不是累了全城百姓嗎?」

書獃子慌忙說:「對對!在下就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會說出來。」

婉兒問:「三姐姐,這麼說,那杜鵑應該怎樣做才對?」

「最好在城外郊野上幹掉這二熊,那就不會連累全城百姓了。或者像風叔叔、小兄弟那樣,幹掉了那個追風冷血殺手,故意讓人看見他們往城外而去,同樣也不會連累百姓。」小神女說到這裡,突然問書獃子,「墨公子,你看這樣好不好?」

書獃子不由一怔,囁嚅地說:「我,我,我不知道。」

婉兒嚷起來:「怎麼這也不知道的?這當然好啦。」

小神女又說:「墨公子,看來你昨夜沒有好好地睡吧?」

「我——」

「要不,你精神怎麼這樣的恍惚?」

「是是,在下昨夜一直沒有好好地睡過,一直在發噩夢。」

「墨公子,你既然沒好好睡過,那現在去睡吧,養足精神,不然連話也不知怎麼說了。」

「這——」書獃子不由看了一下鄭士奇。

「墨公子,鄭老闆也是自己人,用不著客氣,你也不必介意。」

鄭士奇說:「墨公子身體欠佳,還是回房去睡一會的好。」

「這樣,在下就失陪了!」書獃子向大家一揖,返回房了。

婉兒問棋兒:「你家公子昨夜沒睡好?」

棋兒說:「我不知道。」

小怪物問:「你不會也精神恍惚,昨夜沒睡好吧?」

「我沒有呵。」

「那你怎說不知道的?」

「昨夜,我一上床,就呼呼地睡著了。我家公子有沒有睡好,我怎麼知道?」

眾人一聽,不禁相視一笑。的確,棋兒呼呼入睡,又怎知書獃子有沒有睡好呢。小神女說:「棋兒,那你快回房,看看你家公子需不需要你伺候的。」

「是!三小姐。」棋兒也告辭回房了。

鄭士奇向一陣風、小神女等人細說了昨夜東廠發生血案的前後經過。這些都是馬行山告訴了鄭士奇,他轉述出來而已,隨後又說:「這兩三天內,東廠的耳目盯得甚緊,全城的各個高處,都有人日夜監視著,所以大家在這兩三天內,最好別出去,也別在夜裡活動為好。」

一陣風說:「好好,鄭老闆,我們日夜在這裡睡大覺,我叫化難得有這麼一個休養的好機會。」

鄭士奇一笑,又說了一些別的事,也告辭而去。

小怪物問一陣風:「我們這幾日真的要呆在這裡睡大覺,什麼也不幹?」

一陣風問:「那你想幹什麼了?」

「盯著東廠人和陰山三老的行動呀!要不,神秘的杜鵑不知幾時又將他們幹掉。」

婉兒問:「白天你也跑出去嗎?」

「白天不能出去,夜裡也不能嗎?」

一陣風說:「小怪物,這兩三天內,你就別鬧了,我想鄭老闆的話可不是隨便說的。你還是陪我在這裡飲飲酒,談談天,哪兒也別去,安心地靜養幾天。我想,杜鵑恐怕不會在這兩三天內有所行動。」

「風叔叔,你不會給他們的封城、戒嚴嚇怕了吧?」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一旦不小心讓他們注意上,我們可以一走了事,可是鄭老闆他們怎樣?你不想逞一時英雄,而毀了鄭老闆在京師一帶所有的產業吧?」

「有這麼嚴重?」

「小怪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婉兒說:「你想不想三姐姐將你捆起來,丟到床底下去?」

「好好!我不出去,陪風叔叔飲酒、談天、下下棋。給捆了手腳丟到床底下可不好受。」

婉兒說:「你知道就好了。」

果然,一連三天,東廠、錦衣衛和順天府的捕快,幾乎將京師鬧了個底朝天。結果什麼也沒有搜查到,連杜鵑的影子也看不到,只是拉了一些無辜的人,其中多數是一些老者。東廠、錦衣衛的人,也明知這些人沒一個是杜鵑,是無辜者,但他們不得不抓一些人回來交差。就連魏忠賢也知道,要是這樣就抓到了杜鵑,杜鵑也就沒有神秘可言了。眼看放榜的日子也快到了,他不得不下令開城,讓人出入。

書獃子卻嚷著要出城回家了,再也不願在京師呆下去,而且也沒有什麼好獃的。

婉兒問小神女:「三姐姐,這個書獃子真的要走了。我們留不留他下來?」

小神女想了一下,說:「他既然要走,就讓他走吧。他離開京師也好。」不知為什麼,那天一陣風所說的話,儘管大家都明白當時是為了應付東廠人的盤問而說的,當不了真,事後大家也不再提起,但在小神女的內心,也多多少少有些影響,以致她和書獃子見面,多少也有一點尷尬,好像大家都有意避開似的。

婉兒說:「三姐姐,他和棋兒回去,路上不會有危險嗎?」

「他是吉人天相,似乎處處能逢凶化吉,又有棋兒跟隨,只要他不亂說話,不會有什麼危險。」

「三姐姐,那我們讓他走了?」

「讓他走吧,我們總不能將他拴在身邊。」

「三姐姐說的也是。他走了,我們也少一份擔心。」

當天中午,鄭士奇特地為書獃子主僕兩人準備了一輛馬車,送他們到保定府。小神女和婉兒一直送書獃子到城郊,在分手時,小神女語重心長地說:「墨公子,今後應多保重!遇上什麼事,千萬彆強出頭。」

書獃子也深深一揖說:「三小姐的情義,在下永遠銘記在心,生生世世也不敢相忘。也望三小姐保重,別去追蹤什麼杜鵑了。在下更希望我們能早日相見。」

婉兒說:「為什麼不追蹤杜鵑?你擔心我們有危險?」

「在下實在擔心,要是三小姐有什麼不測,在下將抱憾終生,悲痛欲……」

婉兒打斷他說:「嗨,我三姐姐會有不測嗎?你這擔心不是多餘嗎?」

「是是!憑三小姐、四小姐的武功,的確不會有什麼危險,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小神女說:「墨公子,你就別為我們擔心了,你自己保重才是。你們上車吧!」

婉兒又叮囑棋兒:「棋兄弟,你一定要好好保護你家公子才是,千萬別讓他亂說話。」

棋兒說:「四小姐,我會好好照顧我家公子的。」

小神女目送馬車遠去,直到看不見了,仍在遙望馬車揚起的塵土。婉兒說:「三姐姐,他們走遠了。我們回去吧。」

「好!我們回去。」

在回城的途中,小神女對婉兒說:「四妹,今後我們要特別注意陰山三老等人的動靜,杜鵑今後一定會對他們有所行動。」

「是!不知風叔叔和小怪物對他們監視得怎樣呢?不會有事吧?」

小神女一笑:「他們機敏過人是古靈精怪,就是有事,他們也可以安全離去。」

書獃子走後的第二天,京師就放榜了。出乎意料,書獃子竟然榜上有名,是三十八名進士之一。小怪物觸電般跳起來:「什麼?!難道這些考官真的一個個瞎了眼,選中這個書獃子了?」

婉兒卻瞅著他問:「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我做了什麼手腳了?」

「不是你在夜裡偷偷地換了他的試卷,令他榜上有名?不然,他會中嗎?」

「你這不冤枉人嗎?那三夜來,你見我出去過嗎?都是在陪風叔叔飲酒下棋。」

「那麼說,他真的是高中了?」

「總不會金榜上的墨滴,是第二個同姓同名的秀才吧?想不到這個獃頭獃腦的書獃子,竟然有呆福,金榜題名。」

婉兒又頂了他一句:「你才獃頭獃腦的有呆福哩。」

小神女對書獃子的高中,心情是複雜的,總的來說,高興多過憂慮。看來這個書獃子是有真才實學,在這麼多人走後門、投靠山、找關係,甚至是削尖了腦袋,不顧廉恥,投靠到魏忠賢一些孝子賢孫的門下,花了無數的冤枉錢,求得金榜題名的情形下,書獃子卻對這些做法,不屑一顧,視功名利祿如草芥,胡亂應付了三篇文章,居然也進了主考官的眼中,榜上有名。何況這次科考,是魏忠賢一手策劃,榜上的名單,絕大多數早已內定,只有七八名,憑文章錄取,書獃子的那三篇文章,偏偏又在這七八個人的名單內,要不是造物弄人,主考官瞎了眼,就說明書獃子的三篇塗鴉文章中,有他的過人之處或與眾不同的見解,不然,就不會取他了。無論如何,書獃子的高中,都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應該為書獃子高興。何況他還是憑真才實學而中。

小怪物問:「三姐,要不要我去追這個書獃子回來?」

小神女想了一下說:「不用了。要是他熱衷於功名,不用追他也會轉回來,不然,就是去追,他也不會回來。」

「我看這個書獃子一定會轉回來。」

婉兒問:「你看得那麼准?」

「世上有哪個書生,不希望自己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題名天下知?要不,他苦讀書幹嗎?除非他不是書生。」

小神女說:「他恐怕就是這樣的假書生。」

小怪物愕然:「不會吧?我從頭到腳看他都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書生,怎會是假的了?他不過是有點獃頭獃腦,有時不知死活的書生而已。」

「真真假假,有時是叫人看不清。」

「三姐,你是說他……」

「好了!書獃子的事我們不去說他了。這兩日來,你和風叔叔打聽到東廠有什麼行動?」

「看來,東廠的人真的給杜鵑嚇怕了。就連大白天,也不敢一個人出來,一出來,就是十多個人。到了晚上,更是足不出戶,戒備非常的森嚴,未見有什麼行動。」

小神女自言自語:「兩天了,杜鵑應該有所行動了。」

「三姐,你算準杜鵑會有行動?」

「他要幹掉的人還沒有幹掉,他會不行動嗎?」

「他會怎樣行動?」

「他神秘莫測,誰知道他會怎樣行動。我們密切注意陰山三老、收魂星君的行動就行了。」

「他不會再次夜闖東廠吧?」

「我想,杜鵑的行動,不會重複第二次。」

小怪物和小神女談話的第三天,一陣風突然從外面回來了,一見到小神女,就說:「杜鵑又出現了。」

小怪物一怔:「不會吧?他白天也敢出現嗎?」

「不是白天,是夜裡。」

「他昨夜又闖東廠了?可是我怎麼沒聽聞東廠有任何動靜的?」

「你以為他除了闖東廠,就不會在別的地方出現嗎?」

婉兒急問:「他在哪裡出現了?」

「陰山。」

「什麼?陰山?」小怪物跳了起來,「他跑去陰山幹什麼去了?」

「你以為杜鵑跑去陰山遊山玩水嗎?陰山的鵰鶚堡,是陰山三老的老巢。小怪物,你想他去幹什麼了?」

「他毀了鵰鶚堡?」

「不錯!一夜之間,鵰鶚堡幾乎給杜鵑夷為平地。」

「好傢夥,這個杜鵑真是神秘莫測,居然將陰山三老的老窩也掏乾淨了。這一下不將陰山三老氣死才怪。」

「所以陰山三老接到消息,今天中午就氣急敗壞飛馬出城,趕回陰山去了。」

小怪物說:「他們趕回去有什麼用!不過,他們走了,東廠又少了三位高手。」

一陣風說:「不!杜鵑是在想辦法先幹掉他們,這是杜鵑的『引蛇出洞』之計。」

「這麼說,杜鵑隱藏在鵰鶚堡附近一帶等候陰山三老?」

「要不,杜鵑夷平鵰鶚堡幹嗎?杜鵑想在京師幹掉他們,不但不易,也十分的冒險,同時還會連累京師百姓。要是將他們引回陰山,就省事得多了。」

「嗨!風叔叔,你怎麼不早說清楚的,我們快趕去陰山的鵰鶚堡一趟,不然,杜鵑幹掉了他們,又不知跑去哪裡了。」

「小怪物,我叫化來告訴你們,就是為了趕去陰山,要是我叫化有你這麼一個鼻子,恐怕我一個人早趕去陰山了。」

「風叔叔,我們快走吧!」小怪物話剛完,就與一陣風飄遠了。

他們一走,婉兒對小神女說:「三姐姐,你果然沒有說錯,杜鵑真的在行動了。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陰山出現,還夾了一個『引蛇出洞』。」

小神女一時沉思不語。婉兒問:「三姐姐,你怎樣啦?」

「我沒什麼!」

「三姐姐,你不會想書獃子會轉回來吧?」

「你這丫頭,你說什麼了?我想他幹嗎?」

「那姐姐想什麼了?」

「我感到這事有點蹊蹺,東廠怎麼會讓陰山三老走的。」

「嗨!三姐姐,陰山三老的老窩給人端了,一家人的生死不明,他們能不急於趕回去嗎?東廠的人能攔得了他們嗎?」

「按情理是這樣。」

「三姐姐,那我們要不要也趕去陰山看看?」

「不!我們留在這裡,看看東廠人有什麼行動,有風叔叔和小怪物去,已夠了!用不了我們也趕去。」

「三姐姐,我真想看看杜鵑是什麼模樣。」

「丫頭,他們不一定能看見杜鵑。」

入夜,鄭士奇悄然來看小神女和婉兒了。小神女感到事出有因,不然,鄭士奇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看自己。她起身迎接,含笑地問:「鄭員外,你是不是有事趕來?」

鄭士奇一笑說:「三小姐果然是機靈人,一說就中。」

「什麼事?」

「東廠的收魂星君,帶了一大批人,悄悄地連夜出城去了。」

「哦!?他們朝什麼方向而去。」

「往北而去。」

婉兒問:「他們去幹什麼呀?」

「十分機密,沒人知道。連江南孤雁也一塊同行。」

小神女驀然想到敵人一個可怕的陰謀來,說:「不好!杜鵑,一陣風和小兄弟有危險了。四妹,我們趕快動身。」

婉兒一怔:「三姐姐,他們有什麼危險了?」

「這是東廠人的將計就計。他們已看出了杜鵑的意圖,是引蛇出洞,將陰山三老引出去。他們有意讓陰山三老出來,隨後就不動聲色,派出一批高手和一些弓箭手,尾隨其後,意圖圍捕杜鵑。」

鄭士奇點點頭說:「我也有這樣的看法,所以才趕來告訴你們。」

「四妹,我們趕快換上夜行衣,帶上面具,去追趕他們。」

「是!三姐姐。」

鄭士奇問:「三小姐,要不要我派出一些人跟你們去?」

「不不!這事有我和四妹去夠了。鄭員外,這事你們千萬別卷進來,城裡城外,都有東廠人的耳目,一動人馬,就會為東廠人注意,你們還是別暴露為好。何況我們是以極快的輕功趕路,他們恐怕一時也追不上。」

「既然這樣,三小姐、四小姐,你們要多加小心了。」鄭士奇感到小神女說的是實情,便告辭而去。

在東廠方面,小神女完全沒有判斷錯。當陰山三老的老巢給杜鵑端掉,凶訊傳來時,陰山三老真的眼也直了。他們的老窩在陰山一處險峰之中,堡中的人,不下三四百人,怎麼就這樣為神秘的杜鵑毀掉了,自己的家小也生死不明。他們咬牙切齒,憤怒異常。這事要是真的,他們將與杜鵑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他們便急著要趕回陰山看看了。

事情傳到了魏忠賢和收魂星君等人的耳中,他們一時也感到意外,想不到杜鵑在京師殺了塞北二熊之後,又跑到陰山將陰山三老的城堡也挑了,實在有鬼神莫測的行動,令人防不勝防。魏忠賢問收魂星君:「他們怎樣?」

收魂星君說:「他們急著要趕回去看看。屬下不敢作主,前來請示千歲爺。」

雌雄雙魔在一側陰惻惻地說:「他們這一去,必死無疑。」

收魂星君一怔問:「兩位前輩怎會這樣說?」

「這完全是杜鵑的引蛇出洞之計,目的就是將他們調出京師。杜鵑會在半路上出其不意地殺了他們。」

收魂星君愕然問:「前輩,那怎麼辦?在下去勸阻他們別回去?」

「星君,你能勸阻他們不回去嗎?弄得不好,你們會反目成仇。」

「前輩,那放他們回去?」

「不錯!讓他們走,我們就來一個將計就計,活捉杜鵑。」

魏忠賢大喜:「怎麼能活捉杜鵑?」

「九千歲,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就將陰山三老當成魚餌,將杜鵑釣出來,在他們拼殺得你死我活之際,我們一擁而上,不怕杜鵑不就擒;再不行,亂箭齊發,活活將他射死。」

魏忠賢拍手贊好:「生的捉不了,死的我也要。」

他們又商議了一陣,收魂星君便轉回東廠。不但讓陰山三老走,還派兩位殺手,跟隨他們回陰山,一路上通關過卡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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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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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大亂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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