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登高的插曲
王倫不曾料到會在祠堂遇見陳圭,已經讓人下了帖子,請陳圭登高。既然遇見了,他也不去講那些虛禮了,隨勢就邀了陳圭。
馬車等著不遠處,因為是突然遇見的,只一輛,還坐著個小長春。陳圭不知王倫介不介意,還是禮節性提出步行的建議。
王倫大笑,一拍陳圭肩膀:「陳哥兒,你為人太過謹慎了一點,我還會避著你不成,走,上車。」說完一掀車簾鑽了進去。
陳圭這個現代人,本就是出於禮貌才問了王倫,現在覺得自己真是傻,果真是要被這明朝同化了。想起以前閱讀的明清筆記,大戶人家,連妾都有互相贈送的,何況是個沒正經納的小長春。
王倫的跟班,叫黃石的,見陳圭有些發愣,忙掀了車簾。陳圭明白大戶人家做什麼都講個派頭,隨手打賞的事兒,常會遇到。紫馨為他隨身準備了不少碎銀子,只今日是祭祀,沒有想到那裡,想了想,隨手解下身上一塊平日里常佩戴的玉,扔給了黃石。
黃石接著這塊起碼值個百八十兩銀子的石頭,不敢收下。王倫似笑非笑地盯著陳圭,陳圭望天,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小長春都噗嗤笑起來,探出個雙美目:「那是陳二少在收買你,還不收下!」說完掩著嘴,汗巾都蓋不了她嘴角的笑意。
她是私巢子出身。雖說跟了王倫時是清官人,然而世間男兒,喜新厭舊方是常性。王倫連正妻都未娶的人,哪日新鮮感一過,拋開了自己,人家少年夫妻,依舊是一雙兩好。
她平日里恨不得用柔情將這少年化掉,又收起了往日的三分傲氣。知道王倫同陳圭好。妙的是陳圭年紀不大,多相交,王倫也不會有其他想法。不然自她跟了王倫,什麼樣的脂粉沒見過,西洋的花露水,她妝匣子里都有幾瓶,哪裡會被青松買的幾盒脂粉迷了心。
小長春的想法,陳圭不知道,王倫看出了幾分,卻不點破。一車人三人,就有兩個不同的想法。剩下的陳圭,腦中居然難得放空了。
高郵屬江浙一帶,本就地勢較為平緩,有個略微高出點的土包,也算是山了。此時秋高氣爽,出遊的人格外多,黃石指揮著車夫,駛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片靠近山坡又帶著小塘的空地。
陳圭剛下車,就有小戶人家的女孩兒,不避嫌,捧著一捧新掐的茱萸迎上來兜售。陳圭見她衣衫破舊,手上還有未結疤的口子,知道是她親自去折的,想著小戶不易,就有些憐她。
問了多少錢,那女孩兒怯生生開了個「十個錢」的價,說完臉就羞紅了一大片。她自然知道這茱萸,山裡有不少,本來就賣不起價,她見著這二男一女衣衫華麗,壯了膽上前兜售,見問價的那個沒有回話,還以為這小公子不想買了,羞紅了臉就轉身就想走。
她不知,現在陳圭打心裡比她更想臉紅。這個正太臉大叔心的陳圭,突然想起了,他今日,沒帶錢!
王倫也反應過來,看著陳圭的窘境,就是不搭話。小長春掩著嘴將頭轉過一邊。陳圭咳了一聲,坦然對黃石伸出手:「借十文錢如何?」
黃石收了陳圭值百兩銀子的厚賞,擱在懷裡正燒的慌,一聽見有幫的上陳二爺的地方,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掏錢,一不小心就將錢袋子扯開,銅錢和碎銀子散了一地。
陳圭失笑:「你原來還是個有錢的。」說著很自然地蹲下身,從草地里翻出十個大錢來,好生數了一遍,才遞給那小姑娘。
陳二少不食人間煙火,手比那姑娘還細嫩兩分,又長得面冠如玉,笑得如春風拂面,姑娘的臉紅的要滴下血來般。只覺得陳圭鄭重給她的這十個錢,比多給她,還讓她高興。心裡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又羞又惱,接了錢轉身就小跑幾步走了。要看不見時,又轉頭回來看了陳圭一眼。
陳規不知道明朝的姑娘為何這般奇怪,又要臉紅,又敢轉頭過來看他。轉頭卻看見三個人看他的眼光都有點不一樣。他不解,也學王倫舒緩氣氛:「怎麼,你對我也有了興趣不成?」
王倫只是拍拍他肩膀,卻不說一句話。
小長春纏了小腳,不能走遠路,王家的管家下人不久也趕了來。王倫也就放心將她留在原地,拉著陳圭去登高了一番。
陳圭這一世的身子骨比上輩子弱了不少,王倫則是看著瘦弱,爬了山還是面不改色的人。
他見了陳圭喘著氣,嘖嘖兩聲,丟了一句:「以你這身子骨,以後納起妾來,顯然拍馬也是追不上我的。」
陳圭氣的一口血噎在嘴裡,最後只得乾咳兩聲,把王倫逗得嘿嘿直樂。
陳圭同王倫去登高的地方,在高郵湖邊不遠的山上。離著陳總兵庄還有一段距離,等到他倆在鎮子上又喝了兩杯酒再回去,就是坐了王倫派的馬車趕回去,天也將黑了。
青松本來祭祀也跟著去的,後來陳圭折回,就打發了他先回。
奈何到此時,也不見他家二少爺回府。老太君為著有事,派人來催了幾次,都被紫馨以「二少爺在練字,不讓人擾」給糊弄過去。現在天將近黑,要是還趕不上夜裡的迎霜宴,二少爺丟了的事情,只怕整個府里都得鬧得人仰馬翻。傍晚陣陣涼風襲來,青松卻覺得嘴裡都快急起泡來。
陳圭跳下馬車就見他的小跟班,在府門旁邊來回踱步,還不停的搓手。
青松乍一抬頭,見著他家二少爺,喝酒喝得面色緋紅像個娘們兒,頓覺得頭大如斗。心裡卻鬆了一口氣,趕緊迎了上去,叫了聲二爺。
要跟著陳圭進去,轉而又想起什麼,回身問門房:「二少爺是幾時回府的?」
那門房,上次接了二少爺的賞,被人羨慕了好幾天。見到青松問話,他眼珠都未轉,理所當然回道:「午時回了府就沒見過二少爺出門呢。」
陳圭走在前面,都覺得這門房甚有前途,不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