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身死

丁帆在山包上埋下手鐲的時候，葉沐已經是油盡燈枯，自從葉寧離開，他心中就暗暗擔心，生怕丁帆等人還未行遠，為了激發自己最後的一點體能，舌尖已被他生生嚼碎，然而柳乘雲飛劍所發的劍芒所組成的大網仍舊如閃電般並無絲毫減慢。

葉超在旁再也看不下去，大喝一聲，「舅舅別下殺手！」縱身向葉沐身前躍去。

「超兒回來！」柳乘雲聞聲也是大喝一聲，卻反而加緊了攻擊。

葉沐見葉超沖入戰團，心頭一陣顫慄，猛然間一口氣提不上來，腳下一滯，右腿已經被飛劍劍芒掃到，葉沐再也支撐不住，仰天栽倒，緊接著幾道劍芒當頭罩下，頓時葉沐身上多了幾個血洞，眼見不活了。

葉超搶上一步接住葉沐身體，只見其渾身血流如注，出氣多入氣少，生命已是到了盡頭。葉超雖然對之前葉沐所言仍舊將信將疑，但想到幼年時此人對自己親厚，眼中也禁不住流下淚來，正傷感間，卻聽懷中葉沐含混不清地喃喃說道，「超兒，叔叔已經是多活了二十餘年，早就該去見你爺爺了，這世間險惡，你自己多多……」

葉沐舌頭已碎，口齒含混難辨，聲音漸微，終於氣絕身亡。蘇姨一直站在遠處，她早已看出老爺萌生了死志，她是極傳統的性格，雖無修為在身，卻誓不獨生，看到老爺身死當場，口中當即慘呼一聲，朝老爺衝去。

柳乘雲上前點倒蘇姨，卻來葉超懷中搜索葉沐屍身。葉超心下大怒，喝道，「舅舅，為何如此涼薄？即使此人昔年做下大惡，但終究是父親的親弟弟，怎麼不留活口？」

柳乘雲也不和葉超爭辯，只是陰測測道，「超兒，莫要有婦人之仁，當年他殺了多少人，又留下哪個活口？」

葉超一愕，但偏偏又反駁不得，心中混亂至極。兩日之間，見到了已經尋找二十五年的葉沐，卻不成想沒有說上幾句話，葉沐已經死於非命。心情迷亂間，柳乘雲已經搜檢完葉沐周身，除了一個金鈴外，並沒有找到手鐲的下落，柳乘雲心下懊惱，知道手鐲多半在葉沐弟子手中，他不敢耽擱，連忙把消息通知正在趕來莫州路上的葉冷。葉超看他忙碌，只是獃獃地抱著葉沐屍身。

這番大戰已經驚動了地方的百姓，柳乘雲雖然並不懼怕警察，但也不願多生枝節，當下柳乘雲攬起蘇姨，囑咐葉超跟隨自己，迅速離開現場。葉超彷彿心神已被掏空，機械地抱著葉沐的屍身，跟隨柳乘雲而去。

葉冷飛機剛出江州，就得到葉凌的命令，要求他傳訊遍布各地的葉家子弟及修行有成的旁系弟子數百人，放下一切手中事務，必須齊齊趕往四川。他心知這次葉凌是勢在必得，不敢耽誤，一時間手下所有精英悉數出動，四面八方朝四川圍去。然而剛到湖北，葉冷就收到了柳乘雲的傳訊：「葉沐身死，葉沐妻子被擒，手鐲失蹤，葉寧追蹤一名徒弟入藏，不知是否還有其它弟子。」

葉冷看到消息，不由心中暗罵一聲「草包！怎麼弄成這種局面？」事關重大，他自己也不敢擅做決定，趕緊接通了飛機上的葉凌，葉凌聽完彙報，一言未發就掛斷了電話，顯然心中惱怒已極，葉冷心中忐忑，只好硬了頭皮向莫州趕去。

寬大舒適的私人飛機上，葉凌放下電話，狠狠地捏碎了手中喝水的杯子。當年，自己一步來遲，與手鐲失之交臂，盛怒之下，失手打死父親葉博，為了掩蓋真相，只得血洗葉家莊，屠盡包括兄弟葉潛在內的百餘人。原以為只要廣布耳目，即使中國之大，尋到葉沐蹤跡也非難事，誰料想，這一找就是二十五年過去了。最後自己不得不專門成立了M組，在全世界範圍尋找，這次才好不容易找到葉沐下落，豈容手鐲再次失落？

葉凌沉吟半晌，強自壓下心頭怒火，撥通了柳乘雲的電話，此時柳乘雲正與葉超停留在莫州城畔山頭，等待葉冷等到來，見是葉凌來電，急忙接起，葉凌開門見山問道，「你可知葉沐有幾個弟子？」

「我來到之時，葉沐瘋狂攻出，我並未於其弟子遭遇。超兒先到，卻不知可曾見過葉沐弟子。」柳乘雲隨即簡單把自己來到之後的事情給葉凌講了一遍，葉凌微一沉吟，吩咐道，「你叫超兒說話。」

「你爹爹和你講話。」柳乘雲聞言把手中電話遞於葉超，此時葉超已經從頭腦混沌中冷靜下來，聽說是父親電話，隨即把電話接了過來。

葉凌年輕之時，與葉超母親柳氏感情甚好，當年離家出外遊歷，並不知道柳氏已經懷上身孕，等到回到葉家莊之後，獲悉柳氏已經故去九年多，心中非常難過。每每想到葉超出生之後，父母均不在身邊，心中自不免常常歉疚，葉凌雖然狠辣，但這些年來，對葉超各種要求從未說過個不字，待他著實不薄。葉超性情冷漠，內心卻也並非不知好歹之輩，葉凌的示好他心中自然明了，因此，他雖覺得與葉凌相處不及幼時與葉沐融洽，但對葉凌卻是非常尊敬。

「超兒，你趕到之時，可曾見到葉沐那個惡賊的弟子？」電話中葉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慈愛。

「叔叔共有子弟三人，一個二十歲的青年，另外兩個只有十幾歲，我傷了那個青年，焚掉他一隻手掌。」葉超看到地上葉沐屍身，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惡賊二字。

「超兒，我知你自幼蒙葉沐照料，與他為敵難免左右為難。因此這次我授意你冷叔把你支開，怎奈你還是發現了端倪，執意前來，如今葉沐慘死，卻也是他咎由自取，你爺爺和葉潛叔叔大仇得報，你也要看開一些。這樣吧，你先行回江州歇息吧，剩餘之事教由別人處置。」葉凌聽到葉超語調含悲，溫言開解。

「爹爹，叔叔雖做下大惡，但對孩兒畢竟有恩，孩兒想攜帶他屍身回江州，好好安葬，也算報答了他傳授修為的情誼。」葉超終究不忍心把葉沐屍身扔在這荒郊野外。

葉凌沉吟一下，點頭答應，「也好，不過此賊當年偷走不少葉家重寶以及貴重典籍，如今雖死，身上或許帶有匿藏這些物事的線索，你帶走之前，須得先讓你舅舅細細勘察一番。你把電話交還你舅舅吧。」

葉超遞迴電話與柳乘雲，柳乘雲接完電話，開始俯身細細搜檢葉沐屍身。見葉沐死後屍身仍不得安寧，葉超不忍再看，轉過身去，靜靜等待。良久，方才聽柳乘雲道，「你帶他去吧！」

葉超回過身來，並不理會舅舅，把葉沐屍身抱在懷中，念力到處，紅巾飛揚而起，葉超一縱而上，徑自朝東面去了。

一路之上，葉超不時與增援而來的葉家子弟相向而行，彼此都能感應到對方的念力，葉家弟子已經得到通知，倒也無人攔截於他。

葉超知道這些人全是為葉沐而來。「父親這次可謂全力以赴，法寶即使珍貴，可已帶來如此多慘禍，便是得到了又能如何呢？」葉超心中傷感，不由又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