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水精之盤行素鱗(三)

拾貳,水精之盤行素鱗(三)

江楨一時糊塗,居然也就順著答了:「好看……」

朱琦琛哼了一聲,小丫頭為她擦乾雙腳,套上青色素綾軟底綉鳳如意鞋。琦琛揮手命她們出去,緩緩走到江楨面前,道:「你是真覺著好看呢,還是……」她身上飄過來一陣淡雅的玫瑰香氣,好聞之極。江楨只覺得她淺淺呼吸拂在臉上,整個人都好似在雲端。

「……甚麼?」他嘟囔了一下,竟恍惚伸手去摸她臉。

洛寧縣主一揚手,不輕不重打了他一耳光。但瞧上去,又不像真的生氣。「好大膽子!」面上還是泛起一絲紅暈,靦腆可愛。

江楨只覺她這樣淺嗔薄怒的,嫵媚得要命,於是他也顧不得了,索性挑明了說:「縣主姐姐,何時穿了女裙,讓我瞧瞧呢?」

琦琛啐道:「還越說越來勁了!」轉身往內室進去。走到門邊,一手掀起珠簾,又轉頭笑道:「那梅花,好看得緊。趕明兒,也請我去你家賞花呢。」說罷,快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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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奴連夜退兵,一退五里,半路卻遭遇霹靂雷的暗算,又折了數百人,傷殘無數,只惱得黃台吉嘔血不已。大小貝勒及固山額真等,都暗暗心驚明軍現如今居然詭計百出,防不勝防。於是白天黑夜打疊精神,十分警惕。

次日凌晨,黃台吉派了騎兵,繞城示威,卻並不靠近。趙率教也沒管他們,隨他們鬧騰。黃台吉又派了使者在城下說降,趙率教也只是不予理會。這樣一連派了三批使者后,趙率教在城頭道:「回去告訴你們大汗,錦州城寧可城破,絕不投降!」

回了議事廳,江楨道:「建奴分明在等援軍。既然圍了城,咱們的彈藥補充進不來,若是再多打幾仗,恐怕就要沒火藥了。」

「調度援軍,總還要些時日的,我只是擔心,黃台吉一怒之下,乾脆舍了錦州不取,往西南去攻打寧遠了。」趙率教道。

江楨看一眼朱琦琛,道:「大帥,如果黃台吉分兵去打寧遠,咱們可要如何應對呢?」

趙率教沉吟良久,方道:「寧遠內外也有三、四萬兵馬,想來黃台吉既是要分兵,攻破寧遠恐怕更加不容易。況且寧遠修築的只有比錦州更堅固的,火藥彈丸也充足得多。」

「建奴騎兵了得,圍困錦州,再要分兵進攻寧遠,騎兵一定是要帶去的。唉,若是滿桂將軍在就好了。」琦琛嘆氣。

趙率教蹙眉不答。

這日建奴再度發起猛烈進攻,戰勢卻與昨日沒有很大差別,連發火銃勢不可擋,小口徑火炮滿天開花,如虎添翼。建奴除了收穫死屍以及沮喪外,沒有其他的收穫了。

一轉眼便過去十天,建奴軍隊將錦州城圍得鐵桶一般。

好在城內糧草充足,建奴又不再輕易攻城,就除了不能與寧遠聯絡之外,倒也還算過得去。

天啟七年五月三十三日,寧遠守備江楨,與吳氏兄弟二人,從地道潛出錦州重圍。

地道是早就挖好的,卻是在城內往正西挖出十里,中間每隔一丈用木架支撐。饒是這樣,還是有些地方塌陷了,不得已,就地再挖通,因此又遲了一天出去。

吳氏兄弟都是年少氣盛,這樣委委屈屈的自地道爬出來,多少有點不爽。

江楨卻拍拍身上塵土,道:「能出來就是好的。再者說了,咱們可是要去打援的,太囂張可是不好。」

說話間便有幾匹馬往這兒飛奔而來,三人都是一凜,各自拔刀在手。等到了跟前,一名明軍千總翻身下馬,趕上前行了軍禮,道:「請將軍火速歸營。」

幾名士兵也把手上韁繩遞給吳氏兄弟,一行人匆匆而去,不多時,便到了總兵滿桂的兵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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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七年五月二十五日,建奴固山額真博爾晉侍衛、固山額真圖爾格副將,領瀋陽援兵,在廣寧右屯衛以東,遭遇滿桂所率關寧鐵騎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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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桂為人過於方正,也就是沒心眼的同義詞,勇猛,能打,是天生將才。他本是不大樂意潛出寧遠,繞行截堵建奴援兵的。他自己麾下有八千騎兵,此時是全都帶了出來,未免躊躇,若是一次給人包圓滅了,寧遠明軍將元氣大傷。

還另有二千步兵,是從蒙古朵顏部那邊趕過來的,蒙汗各半,就為著奇兵突出。

滿桂領騎兵,江楨領步兵,二十四日入夜,便趕到右屯衛。

右屯衛修築工事未完,便被建奴軍輕取了,守城士兵逃到錦州。建奴也沒怎麼破壞,反正也還是個半拉子工程,只留了一個百人隊在此。滿桂騎兵都沒有出動,江楨帶了三百人,並吳氏兄弟,又將右屯衛給奪了回來。

那一百建奴士兵戰死一半,另一半被俘,江楨問完情報,便讓吳氏兄弟帶了人動手,一個個都給抹脖子殺了,丟在一條幹涸溝渠中。又將建奴士兵軍服剝下,選了一百名蒙古士卒,穿上建奴軍服,站崗巡邏。

滿桂馭下有術,八千騎兵埋伏在兩旁,竟是一絲聲響也沒有。右屯衛城中五百士兵,另有一千五百人等在城堡西面。

四下里鴉雀無聲。

天蒙蒙亮,建奴二萬援兵旗幟獵獵,已遙遙可見。

建州兩位固山額真趾高氣揚,一路行來,不要說軍隊,就連普通農民也沒見到幾個。寧遠與瀋陽之間大片地區經過多年拉鋸,十分荒涼,尤其是兩方控制地帶的交界處。但漢人頑強,只要是有可能,總要開墾些田地出來,種些莊稼菜蔬。

博爾晉指著右屯衛外內踩得稀爛的農田道:「多可惜,再過幾個月便好收成了。」

圖爾格笑道:「等打下錦州城,多少糧食沒有?」

博爾晉嘖舌,「可別弄得跟去年似的,拼死拼活打了那麼多天,可也沒弄到多少好東西。」

圖爾格嘆道:「那不過是明軍有個不錯的將軍罷了。再說了,那小將,可不也是死在十二貝勒手裡?」

二人正說著,猛聽耳中一連串巨響,胯下戰馬長嘶,地面亂抖,四下里塵土飛揚,胳膊大腿腸子眼珠兒滿天亂飛,竟是遭了霹靂雷的算計!

江楨在半缺的城牆上往前面看去,不免得意洋洋:「這半夜,沒白忙活!」

滿桂躊躇滿志,抽出腰刀,往下虛虛一劈,道:「殺!」

建奴援軍本來人數多於滿桂騎兵,可一來騎兵不多,二來又被霹靂雷打得心神俱亂,死傷慘重,亂了陣腳。又加上南、北都布了地雷陣,來路被關寧鐵騎堵上,也不可能往後退,只得一個勁兒從西南面拼殺出去。

就是要逼得他們往右屯衛城堡來。

江楨在右屯衛城牆上,拿瞭望遠筒遠遠盯著那邊戰場,見建奴援兵果然是往這邊來了,吩咐士卒準備作戰,卻對吳氏兄弟道:「你二人不是士兵,也不是將官,本來不該帶你們上戰場,可你們家學淵源,身手了得,一會兒戰起來了,也別貪功,讓著那些把總、千總就是。你們年輕,日後有的是機會。」

吳氏兄弟齊聲道:「多謝江大人提點。」

江楨笑道:「提點說不上,不過是我這個人心軟,又愛惜人才。」

吳三桂只有十五歲,天生神力,比哥哥強百倍,平日也十分爭強好勝,此時聽江楨說不要爭功勞,心裡當然多少有點不樂意,只盼待會兒兩軍相接,能打得越慘烈越好。

吳三鳳年長三歲,也還沒到二十歲,年少氣盛,自己爹爹雖然是近年才起來的新晉邊將,但舅舅可是祖家的好兒郎,平時驕橫慣了,實在是有些不大服氣江楨的。只是他們兄弟好歹念著此人是四公子面前的紅人,自己羽翼未豐,千萬不要得罪人。

滿桂與建奴軍接戰,不多時,已經斬了圖爾格,博爾晉見勢不好,只得奮力往右屯衛而來。他當然也想到,既然明軍在此埋伏,右屯衛顯然已經不再屬於建州控制,只是右屯衛城堡雖未修葺完畢,好歹有點底子。要是取了來,還能多抵抗一陣子,只要等到錦州方面來援救便好了。

江楨見建奴援軍越發離得近了,命那一百士兵跟隨他一齊出城,竟是迎了上去。

吳三桂詫異,「這小江莫不是傻了?他這一百人,那還不是過去送死的?」

吳三鳳卻搖頭:「哪有那種傻子?定是又有什麼計謀,我們不知道罷了。」

吳三桂哼了一聲。

「咱們帶好這四百人便是了。」吳三鳳望了望身後靜悄悄一聲不發的遼東士兵,「這小小守備倒有一手,訓練的士兵軍紀嚴格,比起舅舅家的親兵,也不差什麼了。」

吳三桂一撇嘴,「他要一點本事沒有,四公子能看中他?」頗為不忿,「等我到他這個年紀,一定比他更得四公子的意。」

吳三鳳笑著搖頭,「二弟,你這脾氣可真是不好。咱們期望四公子提攜,也要看好生揣摩他心思呢——雖說他對你很青睞,可貴人的脾氣總是難猜度的。前不久,江守備不還是被冷了幾個月?可見要伺候好貴人,也不大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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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十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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