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再嫁帝姬(2)
澄染作為試婚丫鬟嫁到狀元府一個月後,朝顏的婚期也訂了下來。弘徽帝為了照顧皇家的女兒,將狀元府改成了帝姬府,又將帝姬府的規模擴大了數百尺。
紅燭掩映,一室的鮮紅,紅的熱鬧而令人變得格外的燥熱。
單仲卿揭開嫁紗,朝顏坐在喜床上,望著單仲卿看自己驚艷的神色。她第一次這樣近的打量單仲卿,單仲卿眉清目秀,溫潤儒雅,有著文人的秀氣與孤高如青竹般的神色。他的容貌說不上絕世驚人,畢竟有源親王,肅親王這樣的人,世間所有男子都要遜色與他們。
然而朝顏自知自己也不是什麼絕世佳人,能得以單仲卿這樣的人,對自己的出生,對自己而言,都已經是足夠了。
紅帳解落,燭火在空氣中輕輕晃動,室內旖旎一片。
成親的第二日,朝顏起榻梳洗,她出了自己的房間,就見單仲卿帶著澄染進來,朝顏見單仲卿看自己欲言又止,而澄染雙目微紅,她神色淡淡的開口對單仲卿道:「可有事來找我?」
單仲卿猶豫了一下對朝顏道:「帝姬殿下,澄染作為試婚丫鬟入府,如今無名無分的,可否……」
「夫君就將澄染收入房內為妾吧。」朝顏對單仲卿說道。
單仲卿臉上難掩喜色,連連向朝顏道謝,澄染也跪下來對朝顏磕頭道謝。朝顏望著單仲卿與澄染,眼眸微微有些酸疼,她嫁於人為婦,卻未曾有嫁人的感覺。常言都到新婚必然是喜悅而激動的,可她的心卻如死水一般,激不起一點的波瀾。
和單仲卿成親后,單仲卿光白從四品侍郎,每日出門上朝,傍晚歸來,沐休的時候,就與同僚們出門應酬。澄染對朝顏,依舊如僕人一般的侍奉著她,朝顏不要她侍奉,她給了澄染一處院子,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她都不見澄染。
幾月過去,朝顏貼身的侍女偷偷在朝顏的耳邊道,「澄染在外面偷偷請了大夫來問診,似乎是有身孕了。」
朝顏一愣,脫口而出:「有了身孕,怎麼未見她來告知我?」
貼身侍女道:「那小蹄子是怕殿下你拿了她的孩子吧,畢竟殿下你是正妻,長子可是由你來生的,哪輪得到她。」
朝顏鮮少管下人們之間的事,只是知道下人們看不起澄染,她只是個試婚丫鬟居然坐上了妾的位置。而這次,有了身孕,只讓大夫偷偷來看,擺明是在防著朝顏。
「懷了孩子就生下來吧,準備一些補品送到澄染的院子里,對了,把那隻琺琅紅寶石的鐲子也送給她去。」朝顏對侍女說道,她讓人先送東西過去,免得澄染再與單仲卿枕邊話過後,再讓單仲卿來求她留下澄染的孩子。
從澄染要單仲卿求朝顏給她一個名分的時候,朝顏就已經知道澄染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
晚上單仲卿回來的時候,他專程來朝顏的房裡向她道謝。朝顏望著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未動嘴角,把臉撇到一邊,眼裡帶著諷刺,夫妻之間,為什麼要言謝呢?單仲卿從來都只叫她帝姬殿下,她感覺自己在這府里就彷如外人一般。
十月懷胎,澄染生下孩子了,是個兒子。僕人來報消息的時候,朝顏聽到自己身邊的侍女都發出了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朝顏神色依舊淡淡的,對侍女說道:「送禮過去吧。」
澄染在坐月子中,不能出來,朝顏尋了一天去她的院子里,她步入院內,站在窗邊看著單仲卿攬著澄染,兩人坐在榻上,澄染抱著剛出生的孩子,他們一家三人,親密無間,有說有笑的。朝顏都有些不好去打擾他們了。
她不動聲色的轉身離開,自己確實就像個外人一樣,帝姬的身份,令單仲卿覺得高不可攀,望而生畏,澄染或許更適合他。
「殿下要去哪?」侍女跟在她的身邊問著。
「今日好像是上元節,出去走吧。」朝顏對侍女說道。
朝顏還在宮裡的時候,金陵的街市一直都是她的嚮往,她和其他的帝姬一樣,對外面的世界期盼不已。她嫁出了宮,單仲卿不敢管她,朝顏好幾次都一個人到外面的街市逛逛,看多了街市的繁華,朝顏覺得也就那樣吧。
此刻,她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人潮中走著,目光望著一家又一家的人從她的身邊走過,將兒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父親,吵著要父母給他買燈的孩子,百姓們的熱鬧與平凡,卻是朝顏從來沒有擁有過的。
忽然朝顏被人撞了一下,她低頭一看,她是被人順走腰間的玉佩了。朝顏嘆了一口氣,上元節,人這樣多,她和侍女走散了。現在被偷走了一塊玉佩,她也不喊,不過是一塊玉佩而已,朝顏轉身繼續往前走。
「誒,誒……」有人從後面拍了她的肩膀,朝顏轉過頭看到一位異族的少年,深藍的眼眸正看著自己,「這是你的嗎?」少年遞出手裡的玉佩,用不太熟練的南朝話問她。
朝顏看了一眼玉佩,這個少年難道是從小偷手裡搶回了玉佩,「嗯……但是丟了,便丟了。」朝顏說道,並未接過玉佩,她轉身要走,少年卻拉住了她的手,朝顏轉過頭去看他,神色有些不悅。
少年連忙放開了朝顏的手,「我知道你們南朝的姑娘不喜歡別人碰的。可你的東西……」
「不要了。」朝顏清冷的說道,她轉身離開,不再去理那個少年。
人海將兩人分隔,上元節的燈火綿陽,卻照亮不了她的心。
澄染生產後,單仲卿的父母就從來金陵看望自己的孫子了。單仲卿的父母都是鄉里的人,母親單余氏曾經做過大戶人家的丫鬟,父親年輕的時候務農,之後開始做生意,經營煙草的販賣。
他們兩戰戰兢兢的來拜見朝顏,朝顏請他們上座一同吃飯,單父盯著手裡鎏金鏤梅花紋的筷子,哎呀哎呀的連連驚嘆了好幾聲。
侍女給他們兩盛菜,單余氏盯著碗里的燕窩糕,拿筷子去夾,夾了好幾次,把燕窩糕都弄散了,也沒有夾起來,候在一邊的侍女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給二老換匙羹吧。」朝顏放下手裡的筷子對侍女說道。
侍女給兩人換上了匙羹,單父又拿著精緻的匙羹看了好久才用在了吃飯上。用膳間,單余氏開口問朝顏道:「帝姬兒媳啊,這一桌的美食佳肴,要吃去多少銀子啊?」
朝顏愣了一下,不知道婆婆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話題,「三四兩銀子吧。」朝顏回答道。
單余氏放下了匙羹,唉喲的感嘆了一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唉,一頓飯就要吃掉三四兩的銀子,我們家吃飯一頓就幾個銅錢。帝姬兒媳,卿兒的俸祿掙來不易,你要省著點花啊。」
「駙馬的月例哪夠我們帝姬花,殿下花的都是自己的錢。」侍女不禁為朝顏鳴不平說道。
朝顏神色微動,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單余氏居然拿這話說她,朝顏即便修養再好,聽在耳朵里也不舒服。
她依舊神色淡淡的對單余氏道:「府上賬目由我打理,多少銀錢的進出我是知道的。今日公婆吃飯,花的是我自己的,不礙仲卿……」
「哎呀,這樣說,我們仲卿不就成了吃軟飯的了?」單余氏叫起來,生生的打斷了朝顏的話,朝顏身後的侍女瞪大了眼睛看著單余氏,單余氏卻繼續對朝顏說道:「帝姬兒媳啊,我們仲卿是高攀了你,但你也要給他一些尊嚴呢。」
朝顏低著頭,握著筷子的手漸漸收緊,花單仲卿的錢是她不懂持家,花自己的錢,是她讓單仲卿吃軟飯了,那上單余氏是要想自己怎麼做呢?
「單余氏,你逾越了,這裡是帝姬府,看清楚自己身份再同本宮說話。」朝顏聲音突變得森冷了對單余氏說道,她起身,單父不敢坐著,連忙拉著單余氏起身。
朝顏冷眼掃了他們一樣,單父連忙要跪下,單余氏還想開口對朝顏說什麼卻被單父拽著不讓她說。朝顏看了一眼桌上未動多少的飯菜,對兩老說道:「帝姬府,是由本宮當家的,仲卿是本宮的夫君,本宮不會讓他吃虧,你們大可放心,二老是在金陵享福的,帝姬府的事過問的多了,就不能享福了。」
單父拉著單余氏跪下,連忙對朝顏說道:「草民冒犯了,還請帝姬殿下贖罪。」
「這桌飯菜是為你們準備的,吃吧,本宮不陪二老用膳了。」朝顏神情淡漠的離開,只剩下兩個老人心有餘悸的相互對望。
當天晚上,單仲卿來朝顏的房間里,就同她說了單父和單余氏的事,她在廳堂里對兩老發了脾氣,單仲卿怎麼都覺得朝顏這樣做實在不好,但她是帝姬,單仲卿顧及她的身份,也沒辦法責備她什麼。
「娘親說,你畢竟年輕,她也不怪你。她說帝姬府那麼大,你一人可能也管不過來,不如教澄染一起管理府里的事吧。」單仲卿說道,朝顏聽到耳中先有些不可置信,過了一會,她又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