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道破天機

第42章 道破天機

王謐是京中高官,王國寶的地位也不低,這位陳度竟然當著他們二人的面,說出近乎「大逆不道」的言論,實在是聳人聽聞!

王焯細細一看王謐和王國寶的臉色,見他們僅是驚恐,並無憤怒之意,如此說來,陳度想必來頭不小,二王僅是吃驚,不敢厲聲斥責。不過,王焯記不起,東晉時期何時有陳度這號人物,難道《晉書》和《資治通鑒》有遺漏嗎?抑或,自己前世學史不精?

秦強而晉弱,這是事實,卻是誰都不敢承認的事實!

王焯問道:「何以見得?」

陳度毅然道:「自八王之亂,永嘉南渡以來,中原受到五胡蠻夷的禍害。戎狄五族內鬥不斷,對我漢人更是殘暴鎮壓,中原士族南遷至江東的十有六七,而留在中原的漢人身處水生火熱之中。三十年前,羯人趙王石虎殘酷奴役漢人,建華林苑導致數萬人慘死,冉閔登高一呼,發布『殺胡令』,在鄴城屠殺三十萬羯人!胡漢誓不兩立,仇殺不斷,征戰從未平息,中原永無寧日!」

他稍作停歇,繼續道:「而現在有如何?苻秦憑藉區區百萬氐族人,滅鮮卑燕國,伐代國,奪涼州,吞併中原,盤踞北方。隨後,苻堅對胡漢一視同仁,將戰敗亡國的慕容氏族和羌族遷入關中,予以重用,建立太學,推廣佛教,重用王猛等人,施行仁政,使中原與關內再無大亂。而今,苻秦傭兵百萬之中,奪梁州、益州,侵佔襄陽,掠我彭城,如此形勢,豈能說不強!」

此語一出,三人都大吸一口涼氣。

王焯心知,這評價非常客觀,太過中肯了,連他昔日在彭城時對苻堅都沒有過如此肯定的評價,而此話竟然是從一個對立國家的人口中道出,若不是親耳所聞,實難相信!

這個問題,王焯曾和劉穆之談起過,而兩人都是對苻秦的批判多餘肯定。現在應對陳度「駭人聽聞」的言論,王焯還是有應對之法的。

王焯思索片刻,說道:「陳君此言差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苻堅統一中原又如何,他真能收攏我漢人的心嗎?如今苻堅要完全駕馭我漢人兵卒,還想讓他們誓死效命,妄圖攻打我大晉,簡直是痴人說夢!」

陳度道:「不然!晉失中原已近百年,而北方再無冉閔這樣的人物,苻秦軍中漢人兵士已經佔了多數,可何時起過內亂?如今苻秦國富兵強,境內安定,實在是我大晉的強敵啊!」

王焯輕哼了一聲,道:「苻秦兵雖然多,但大部分都是鮮卑、羌族還有我漢人士兵,一旦與大晉開戰,必然士不用命,上下異心,如何能奮勇作戰?秦軍中漢人士兵,可謂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旦交戰,他們必定有怯意,只要用些手段,便能使他們歸順我大晉;而鮮卑、羌族,本來就伺機而動,他們最希望苻秦和大晉斗得兩敗俱傷,隨後從中漁利,如何會真心為苻堅打江山?將在謀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苻秦兵多卻不合,所以我晉軍將居上風!」

「說得好!」陳度擊掌再三,目光炯炯,表情冷厲。

王焯報以微笑,心中平靜:這些分析,正是將來晉軍淝水之戰大勝的原因之一。現在淝水之戰開打還有個幾年,自己率先提出這些觀點,是否有些驚世駭俗了?

王謐和王國寶二人對他們如此談論國事有些反感,但聽他們出言一個比一個驚人,想沒有好奇心也難啊。

陳度看了看旁觀那二人的臉色,問王焯道:「如你所說,苻秦軍隊上下異心,那為何十年前,大司馬桓溫率五萬晉軍第三次北伐,會在襄邑敗於慕容垂區區兩萬秦軍?又是為何,我大晉會接連喪失蜀地、襄陽和彭城?」

王焯哦了一聲,原來他是想用事例來反駁了。這時候,說一句話來反擊最精鍊——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他道:「我所謂佔據上風,並不是指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大勢。秦晉兩國交戰,將會是一場持久戰,不能只看一時得失,作戰時更不能指望一蹴而就!」

陳度聞言面色鐵青,厲聲道:「豈有此理!你是說,襄陽、彭城之失,只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只是一時之得失嗎?!真實紙上談兵,大言不慚!」

王焯奇怪,不知陳度為何會這般激動?剛才還一臉泰然的說苻秦強大,現在卻這般義憤填膺的,搞得他像是個領軍將領似的。王焯心知自己說過頭了,得激勵他一下,表達一番愛國熱情才行。

他回敬道:「就說襄陽之失吧,苻堅以十五萬大軍攻打僅有三萬守軍的襄陽,整整一年不克,為何?正是因為晉軍上下齊心,而敵軍軍心不一!還有一年前,秦軍雖然佔了彭城,卻在接下來的淮南四戰中連戰連敗,六萬大軍近乎全軍覆滅,不也是因為大晉北府軍精鍊,敵軍卻多而不整嗎!只要大晉這個優勢還在,失地總能復得的!」

陳度聽他這麼說,稍微舒心了些,接著他的話說道:「可事實如何?襄陽仍舊失守,彭城依然淪陷,我晉軍雖在士氣上佔優,但還是敵眾我寡,敵強我弱,想要克敵制勝,一舉滅秦,談何容易。」他話雖這麼說,語氣卻不是很誠懇,像是故意在套話似的。

「他要放棄辯論了么?」王焯聽陳度退一步說話,心中閃過這麼個念頭,便道:「如今有謝公主持大局,朝廷上下一心,境內軍民團結,我敢說,倘若苻秦膽敢來犯,我大晉憑藉大江天險,以水師、步卒之利,背水一戰,必然大勝!總之——」

緊接著,王焯激動的,一字一頓的說道:「苻堅必死!」

其餘三人啞口無言,面色凝重,盯著王焯半晌。

許久,陳度放聲大笑起來,酣暢淋漓。

他拉著王焯站起身來,猛拍了下王焯的肩,道:「炎明這番話真是驚世之論!這場俗談,我甘拜下風!」

陳度起身,道:「哈哈,稚遠,我此次真是不虛此行啊!……王焯,你的名字我記住了,今日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王謐起身,將陳度及其隨從送出了門,兩人都笑容可掬,毫無剛才的驚愕神色。

書房內只剩下王焯和王國寶二人。王國寶驚魂未定,許久,又無聊的擺弄起棋子來,看著門外的王謐和陳度走遠了,便憨笑的說道:「炎明,你這回可是了不得了!」

王焯不知國寶為何對自己和善了,莫非又是個一見如故的?他道:「國寶兄,你這話意思是……?」

王國寶低頭,一手持黑,一手持白,在棋盤上「啪嗒啪嗒」的擺子,王焯一看,正是剛才下的那盤棋。落了十餘子,王國寶笑道:「炎明兄不止畫藝精湛,棋藝突出,更是有經世之才,真讓我們驚訝啊!」胖嘟嘟的臉上彎著一道月牙,卻皮笑肉不笑。

王焯聽他這語氣,也不謙虛客套,正坐下來,不再說話。王焯現在憂心的是,自己出來聚會這麼長時間,不知劉裕那邊進展如何。希望一切順利吧!

王國寶擺著棋譜,擺了三十手就記不清了,將棋子往棋盒中一放,抬頭看了看王焯,眼前一亮,說道:「炎明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王國寶肥臉一皺,微笑道:「炎明兄繪美人當稱一絕,不知你可有意繪一幅百美圖?」

「嗯?」王焯納悶,他們三人要求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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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晉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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