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東征之路
事實上,趙正明一直都在懷疑天朝的這幾位王爺到底有幾個是對洪教主的那一套天父天兄理論深信不疑的,原本他覺得包括洪教主在內,這幾個王爺全部都是掛著羊頭賣狗肉,但這半個月的朝堂體會,讓他越發的覺得至少洪秀全是全身心投入的,從這位教主得到天父賜寶的那一刻起,這位大老闆無時不刻不體現出膜拜的樣子,而且也許因為這個原因,讓他對自己也是頗為信任,可一個徹徹底底的神棍怎麼會發動日後的天京變亂呢?僅僅是楊秀清逼封萬歲就能讓以歸天為目標的洪教主重返人間來爭權?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趙正明也曾想過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為天父天兄快遞「寶物」的身份,和楊秀清一樣來搞個天父天兄附體什麼的,這種當場表演抽筋應該不需要太高的演技,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原因很簡單,如果楊秀清根本不相信這一套,那自己這麼做毫無疑問會讓東王九千歲感覺到自己別有用心,說不定會先收拾了自己,要知道,如今的他能在天京混下去,說到底還是各位老大給那兩個不知道在哪裡的天父天兄面子罷了。
離開天王府後,這些疑問越發的沉重了,趙正明覺得天京這個地方,實在不等繼續待下去了,萬一哪天自己不小心站錯了隊,那可不僅僅是削官罷職的問題,說不定就是糊裡糊塗的被人砍掉腦袋,心裡琢磨著還是早些跳到外圍去踏實些。
重新回到校場的時候,陳丕成正指揮著左二軍余部整隊領取聖庫拔來的物資,趙正明大略的掃一幾眼堆放著的補給,除了新的號衣號褂外便是五花八門的各種兵器,主要是大刀長矛,約有兩成是成色不一的鳥槍,趙正明撿起一桿鳥槍看了看,上面甚至還刻著清軍的營號,試著擺弄了一會,忽然想起怎麼沒看見挨了打的許宗揚。
「許十八呢?」
「大人剛走,東殿兵部尚書便差人來把許大哥給鎖拿了,」陳丕成猶豫了一下,「說是九千歲要問他敗兵之罪。」
「鎖拿了?他可是你們老廣西了,東王就這麼拿了?」趙正明琢磨著不至於打了個敗仗便要治罪的吧。
陳丕成嗯了一聲沒有回答,看樣子他只是不想說罷了。
趙正明並不在意許宗揚的死活,再說杜晚妹也說過,十有**這小子是要發配到西征軍去的,滾蛋了最好,倒省了自己不少事情。
「丕成,我記得你們陳家有個小子叫陳玉成的,好像也是佐天候的侄子還是兒子的,你認識他不?」趙正明看了一眼亂鬨哄的分領裝備的士兵,心想自己可不能浪費了穿越客的身份,趁著這些狠腳色眼下還不出名,早些拉拉關係也算是留個緣份。
「陳玉成?」丕成奇怪的看了一眼趙正明,想了半天才道,「沒有,咱們陳家是舉族團營的,佐天候肯定沒有這個子侄輩的,如果有,不可能我沒見過。」
趙正明點了點頭,心想或許是自己記錯了,這事倒也不急,留著以後再說吧,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陳丕成,心中忽然一動,馬上要領兵雲鎮江,手上總得有幾個靠得住的戰將當炮灰才行,這個陳丕成雖然年青,看上去也算是久歷戎行了,跟清兵交手經該有些經驗,便道:「丕成,我這兩天便要去鎮江了,你跟著我怎麼樣?我去跟你叔父說說,年青人嘛,典糧官這種沒前途的職業不適合你,不如跟我去,我上奏天王,給你搞個軍帥、師帥的乾乾怎麼樣?」
「這個……」陳丕成眼睛一亮,可很快便暗淡了下去,年青人熱血衝動,當這個管管糧草的典聖糧實在無趣的很,但是陳承鎔跟他說的很清楚,順天候離開天京之後,他這一百多佐天候府的牌刀手就得全部回去,陳承鎔的話,他到底不敢不聽,「大人,卑職恐怕沒這個富氣。」
趙正明盯著陳丕成看了一會,終於擺了擺手:「無妨,那你這兩天便幫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敗兵收拾收拾,再給我挑幾個能用得上的軍帥、師帥,讓你過過帶兵的癮,等我離了天京,你敗是沒這個機會了。」
陳丕成立刻笑了起來,拱了拱手道:「大人信得過,卑職敢不用心?」
太平軍西征大軍離開天京的第二天,趙正明便正式接到了東殿的誥諭,這位半路出家的太平天國順天候終於要領兵出征了,不過進軍的目標並不是鎮江,而變成了常州。
原來清軍在天京城外建了江南、江北兩座大營,其中又以向榮的江南大營對天京威脅最大,在鐘山上連營十幾里的江南大營結結實實的堵在的天京的大門口,嚴重影響了太平軍向蘇杭一帶發展的計劃,而江北大營則迫使攻下揚州的太平軍不能舉兵北上徐州,自然也就無法對北伐的林鳳祥、李開芳提供有力的支援,兩座大營看似目標是奪取天京,實際上卻是想將太平天國困死。
為了打破這個被動的局面,滿朝重臣爭論了數日,終於決定在派出以春官正丞相胡以晄,夏官副丞相賴漢英為主將,國宗石鳳魁、殿前左一檢點曾天養、殿前右八指揮林啟容、殿前右十二指揮白暉懷為副,率軍一萬揮師西征的同時,以冬官正丞相羅大綱、殿前左五檢點吳孝如的鎮江守軍為側應,以頂天候秦日綱為主將,順天候趙正明、殿前右二檢點陳宗勝、殿前右八檢點江咸林、殿前右十指軍張潮爵為副,統帥馬步各軍五千人東征,其中殿前右二檢點、殿前右八檢點江咸林原本都是西征軍序列的,頂天候秦日綱更是臨時從安慶方向調回來的。
雖然兵力對比上,東征軍人數比西征軍少了一半多,但統兵的將領除了趙正明外,全部都是從廣西一路殺出來的天國名將,所部五千精兵也都是永安建制進的老底子,洗腦非常徹底,戰鬥力甚至比西征軍還要頑強(那是自然,西征軍還有為數不少的水營士兵)。
按理說能夠離開天京這個是非之地,正是遂了趙正明的心愿,但這樣的走法,實在讓他胸悶不已,出征前的最後一次朝會上,洪教主熱血沸騰的發布了《奉天誅妖詔》,說什麼「旋永立新天朝,軍行速追誥放膽,京守嚴巡滅叛逃;一統江山圖已到」,滿朝眾臣也賭咒發誓的要如何如何,可明擺著自己這回是要做跟班了,別說自己頭頂上還壓著一個秦日綱,就算是手下的陳宗勝、江咸林、張潮爵又哪一個是好相與的?能指揮得動直屬的左二軍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公元1853年6月6日,五千大軍在滿城太平軍的歡呼聲中離開北門橋兵營,從神策門浩浩蕩蕩的開拔東征,號炮連連,寒光閃耀,數千面大小不一的太平軍戰旗在江風的吹動下咧咧作響,穿著紅背心、鑲邊黃背心、素黃長袍、團花補子的各級官兵在各式各樣的口令聲中魚貫出城,烈日之下,征塵如霧,殺氣騰騰。
秦日綱今天心情不錯,雖然從廣西一路殺來,大大小小他也打了不少仗,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真正統率大軍獨擋一面的,接到東殿誥諭后,他連夜拜訪了東王楊秀清,說是請九千歲教授進退之法,實際上就是去表忠心的,如今的朝局他看的很清楚,跟著東王走絕不會吃虧。
「江南清妖兵力不足,這是可以確定的,羅大綱在鎮江連挫清妖十餘陣,怡良妖頭竟然束手無策,向榮妖頭雖然堵在了天京門口,但數月來並無大戰,想來也是沒有底氣,你此去常州只要記住『兵貴神速』這四個字,那是斷然不會敗的。」秦日綱騎在馬上回想起那晚楊秀清的話,扭頭朝跟在身後的陳宗勝招了招手。
「大人!」陳宗勝拍馬趕了上來,拱了拱手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宗勝老弟,咱琢磨著是不是讓羅大納、吳孝如他們出兵牽制一下丹陽的清妖,咱們直接去抄了清妖的常州?」秦日綱與陳宗勝私交不錯,琢磨著先找他來商量商量。
陳宗勝搖了搖頭道:「怕是步險棋,妖頭德興阿目前屯兵丹陽,雖然兵力只有千人左右,但在金壇還有八百綠營和數百團勇,羅大綱要牽制丹陽的話,就得防著金壇的清妖增援,派的兵少了不夠用,兵多了鎮江勢必空虛,江南大營的琦善妖頭難保不會有動作,鎮江是天京東面門戶,緊要之地萬不能有失,直接去常州,有點懸,有點懸。」
秦日綱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又道:「既然如此,那麼讓順天候去常州,咱們去拿下丹陽、金壇怎麼樣?」
陳宗勝一愣,扭頭看了一眼正在馬背上和張潮爵聊著什麼的趙正明,點頭道:「大人好計策,只是那點人馬……趙大人未必肯去。」
「無妨,我瞧這順天候白白嫩嫩的也該見見血才成,」秦日綱嘿嘿一笑,「咱又不指望他能打下常州來,無非是調個調虎離山之計罷了,等咱們大軍拿下了丹陽、金壇再去幫他一把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