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們都是密洛陀的食物

第三十五章我們都是密洛陀的食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我想起了當時和小花的猜測——考古隊的真實目的，真的是考古嗎？他發出了幾聲奇怪的抽風機一樣的笑聲：「吳三省還是吳三省，總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和胖子面面相覷，意識到之前在湖底那個封閉的洞穴里發生了什麼。「大概是這樣，但是情況比你想的更加可怕一些。如果聚集在四周的密洛陀太多，張家古樓的機關就會啟動，大量強鹼性的水會從洞頂流下，形成水霧，充斥整個古樓，把聚集在四周的密洛陀逼退，整座古樓會處在強鹼性的霧氣中，樓里的所有人便都活不了。」「它們能用自己的分泌物封閉洞穴和縫隙，把獵物困死在山體內部，這個過程十分迅速。這些山裡有著大量的縫隙，好像一個迷宮，很多人進去之後，會發現自己進來的入口突然就消失了。」我說完之後，他陷入了沉默，我能感覺到，後面一些他根本沒有在聽。「它們吃它們能捕捉到的一切生物，最普通的捕食方式是，它們利用一種獨特的方式，把誤入某些縫隙和洞穴里的生物困死，然後去吃它們的屍體。」「我不會離開這裡的。」他喝著水說道，「我帶你到我這裡來，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之後你們想幹什麼，和我無關。反正你們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你說的獨特方式是什麼？」胖子問道。「沒有人管了？」他喃喃自語，「你也說沒有人管，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哥們兒，我很同情你。」胖子在邊上兜了幾圈，發現這個洞里啥也沒有，就在我邊上坐了下來，「你打算如何？胖爺我認識協和的醫生，我看你這情況，整得像人估計比較難了，整個燕巴虎吧。」鬼影撩開自己的頭髮，露出了一張極其可怖的臉，探到胖子面前：「你以為我真的活著嗎？我只是沒有死完全而已。」我想了想，我該怎麼說呢？心中也很感慨，只好編故事，盡量不提個人的事情，只提幾個家族和一些聽來的八卦。我們跟著他回到洞里。是否像皮包說的那樣，考古隊也許是一支送殯的隊伍？「你說的老嚮導，就是盤馬吧？」我問他。胖子的槍在他那裡，我們毫無勝算。他點頭：「不管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這座山裡埋的東西，都不應該被世人所知道。」我看到他的面孔，立即意識到他身體的這種融化是怎麼形成的了，這就是強鹼的作用。「我不會和任何人聯繫，你知道他們做事情的習慣，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想活得自在點，這裡也許還更好一點。」他道。我抬頭，心中咯噔一下，心說這就要問了？鬼影就道：「整條山道在下雨的時候就是一條引水渠，在這座山的山頂有一個鹼礦層，所有的雨水從山頂沖刷下來，被引入這條引水渠中。你看這些山道的起勢特別奇怪，雨水在這裡流速特別緩慢，山道的表面有很多積水設計，所以等到流水沖刷下來，這裡會是無數的水潭，這些水潭乾涸之後，裡面的鹼性物質就會覆蓋在岩石表面。」他道：「現在是誰在管你們？」他愣了一下抬頭。我問他道：「你們當年運進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不能直接問，我必須萬分小心。我腦子裡想了一個提問計劃，挑了幾個問題，這些問題每一個都有迴旋的餘地，我又自己先過了一遍，才鼓起勇氣開口提問。他不在那張照片上，不是我猜想的和三叔的那種關係。想想我就出冷汗，但是我確實見過他。是在哪裡見過呢？他是誰呢？「就是你殺掉的那些人的東西嗎？」胖子道，「你扒了我的衣服，也是想拿去換東西吧。」我嘆了口氣，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這傢伙在這裡待了那麼多年，巴乃又是一個非常閉塞的小村寨，他可能一直認為整個環境還是當年的樣子，確實沒有任何渠道讓他了解到外面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說這話的時候，他恢復了冷靜，雖然他的整張臉都融化了，但是我忽然有一絲觸動——我好像認出了他是誰。「你是指管——」「或者可以說，它們本身能形成岩石。這裡的岩石有兩種，一種是真實的、原本就存在的岩石，另一種是它們分泌的體液凝固后形成的。這種分泌物形成的石頭和這裡原本的石頭一模一樣。它們吞噬、腐蝕岩石，然後將自己的分泌物填充進去，好像混凝土一樣。使用這種方法，這整座山就像是一塊巨大的果凍一樣。它們可以在果凍里緩慢地運動，岩石就像液體一般。但是這種方法只對沉積岩和變質岩有效，所以它們遇到火成岩就無法前進了。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在石頭上潑上強鹼，也可以阻止它們。」「管你們這批『陳情派』的。」他道，「快三十年了，老於肯定不會在那位置上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釣過魚。魚塘有一個十分常見的現象：在一個擁擠的魚塘里投入餌料，所有的魚都會被餌料吸引聚集過來。他們進了張家古樓之後，張家古樓四周設置有覆蓋著強鹼的條石，那些東西是進不去的。但是它們會被裡面的人散發出來的熱量所吸引，擠在張家古樓四周。所有的東西，都會擠在入口。」只聽他道：「我說了那麼多了，你也該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了。」我也知道這樣的知識，就道：「胖子說的是對的，你是否還有什麼隱情？」他對其他人的態度應該就是全部殺死。如今他沒有殺死我們，只是因為我們是與他有共同認識的人，我們出現在了這裡，他又想問明原因。他這種人，不可能因為感情而改變自己的原則。我覺得，他漫不經心地說了那麼多話，但是明顯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這說明他隨時可能起殺機。「是我先拆穿你的好吧。」胖子不滿意道。「你是說，我朋友他們會被困死？」「其他人後來怎麼樣了？」他繼續問道。「我當時在坑道里，還只是被強鹼氣體輕輕噴了一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們在古樓裡面的人，瞬間就化成水了。」我搖頭示意胖子不要說話，鬼影就道：「我能活下來，是因為當年隊伍的嚮導把我救了回來。那個村子里很多人都看到過我，他們以為我是瘋子。我只和老嚮導有一些聯繫，他會帶一些食物回來，我用一些東西和他交換。」我看著那個人，忽然覺得這樣的機會不可能再出現了。在這個世界上，那支考古隊剩下來的人，也許就只有這一個了。如果不問他一些非常實際的問題，實在太可惜了。我想起之前我們來的時候，胖子帶我們走的那條被原木覆蓋的古道，那裡確實有大量的水潭。但是他對我們到底是什麼態度，我弄不清楚。我嘗試將自己代入他的經歷，就覺得他現在對我們的態度應該是十分危險的。「這麼說，這是一個極其特別的原始牧場？」「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是第一個問題。「不可能，時代會變，但是那東西不會變。吳三省，你何必騙我。」其實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人管，但是至少從解家、霍家、吳家各自的發展來看，已經完全看不到明顯的政治力量干預的可能性了。胖子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胖子就道：「等一等。這麼說，你進過張家古樓，那你為什麼還活著？」「難道說，這條古道周邊的岩壁上都塗滿了強鹼，雖然我們能看到裡面的密洛陀，但是它們不會出來？」胖子問。我搖頭：「這麼多年了，不會被雨水沖刷掉嗎？」我道：「但是時代真的變了，你從這裡走出去，不會有任何人來迫害你，當年的機構已經沒了，大家——大家都在賺錢。」我越覺得自己要想起來了，越是想不起來。回憶了半天，我最終放棄了。我知道，如果不去翻動相冊，或者完全放鬆下來，這麼干想只能更糟糕。「沒有人管我們。」我道，我只能靠大概的猜測來判斷他是問當年那支考古隊的管理層，「這個世界早就變了，我們這批人沒有人管。」「但是這和你說的他們進入張家古樓就一定會死有關係嗎？」「你想知道什麼？」我道，心裡有些緊張，但是一想，告訴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不等於可以亂說嗎？「別裝了。」這時候胖子說話了。「你是說，這些密洛陀吃人？」「你還聽誰說過？這段時間你和外界有聯繫嗎？」我問道。聽他的說法，似乎他還聽其他人說過這個事情似的。「我覺得『牧場』這個詞語並不貼切。」鬼影說道，「當時我們認為，這就像是一個魚塘。岩石就是水，這些密洛陀是水裡的魚，魚可以在這片區域里自由地遊動，但是永遠不可能上岸。」我回頭看他，胖子就道：「你講話講得那麼流利，肯定不是一個人在這裡待了三十年。在這種地方，你一個殘疾人就算有萬般的本事，也不可能待那麼長的時間還保持這麼清醒的神志。胖爺我以前見識過，人要是一個人過的時間太長，別說說話，連聽懂別人說話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