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八邱

第三章王八邱我們站在路邊等計程車，但是，舉目望去，我暗叫不好，這個地段要打上車比在杭州還難。走了幾步他停了停，我發現他的表情有點痛苦，但是他皺了皺眉頭，沒有作聲。「王八邱？」我看著那些人，忽然意識到了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應該是王八邱派來滅口的。那他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他的眼線真的這麼厲害？當天晚上，我幾乎通宵在練那沉默訓人的招數，其實就是隔空甩賬本。我練了一個晚上，終於略有小成，扔著扔著也有了心得。最後，還需要摔一個煙灰缸，作為總結。這煙灰缸要摔向潘子，作為對他辦事不力的懲罰，以便潘子可以借這個去發飆。潘子砍翻了三個人後，其他人立即跑了。潘子的後背已經被血染紅了，他抓著砍刀，輕聲對我道：「不要跑，看著我，鎮定。」但是沒走幾步，對面的人卻停了下來，都看著我身後。我看見他們的表情很尷尬，潘子也覺得奇怪，停下來回頭看。我的手在口袋裡握成了拳頭，心裡想著，如果潘子不行了，我應該怎麼辦？接過潘子的刀繼續嗎？我們一前一後向那幾個夥計走去，潘子橫著砍刀，把刀刮在牆壁上，一路颳了過去。這是打架鬥毆最下等的恐嚇方式，以前這種事情一定不需要他來做，但是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眼看潘子靠在樹上，馬上就要體力不支了，我非常焦慮，想到剛才潘子說這是不專業的手段，難道三叔不在了，我們就會被這種不專業的手段逼成這樣嗎？他猝不及防，被我一下打翻在地，我的手立即傳來劇痛，但還是咬牙忍住，立即上去又是一拳，把剛爬起來的他又打翻在地。他殺豬一樣叫起來。我想起上次吃飯時他說的話，也真的火了起來，反正不知道是否瞞得過去，先打過癮了再說，於是直接衝過去對著他狂踹。那傢伙看著挺狠，打架卻非常面，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身後的四個手下終於反應過來，一起衝上來。潘子立即攔在我的面前，對他們道：「想死就來，一刀一個，三分鐘不把你們幹掉我就是孫子。」我回頭看到，身後路邊停了幾輛車，車門陸續打開，走出來好多人。霍秀秀走在最前頭，穿著一身休閑裝蹦蹦跳跳地上來，勾住我的手對我說道：「三叔，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如果明天能熬過去，立即回杭州的本鋪，可以消停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兩個起來后穿戴整齊，出門時潘子道：「三爺，你就是三爺。」賬本一定要摔得准，但也不用太准。但我的問題是，我必須認得所有盤口人的臉。明天除了各個盤口的頭頭，還會來一些副手，人數加起來可能超過三十個，潘子這邊又沒有照片，他只能先布置一個圖，明天讓那些人按照順序站著，然後排上號，我聽到名字就對應上一個號碼，把賬本往這個號碼那邊甩過去。這時候我打得自己的手都沒感覺了，怕等下我自己治手的醫療費比這傢伙治傷的錢都多，我也不能太過分了，就又踹了幾下，轉頭便走。潘子的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時間四個人都不敢動了。我點頭，他道：「今晚不能睡了，我得告訴你怎麼才能混過去。不過，明天也不能像我說的那樣硬碰硬，一個晚上你肯定沒法學成三爺的樣子。明天我找個地方，你在裡面，我在外面，讓他們只能看到你的臉，你不用說話，但是要訓他們。」那幾個人漸漸靠了過來，潘子死死握著砍刀，看了我一眼，顯得有些無奈。我忽然很想打電話去報瞀，但那一剎那，我忽然想起了他的話：「有些事情你是扛不住的。」我的身上全是冷汗，沒有說話，就見潘子把刀一橫道：「才七個人，王八邱捨不得出錢嗎？」我一直以為他所謂的扛不住是來自於各方面的巨大壓力，我沒有想到，扛不住是這個樣子，這麼沒有美感，這麼赤裸，眼看自己的好朋友快不行了，還要假裝鎮定，既不能選擇逃跑，又不能選擇其他幫助，只能在他們的遊戲規則下死杠。我們上了計程車，潘子說不能去我原來住的旅館，也不能去他那裡了，到今天晚上全長沙肯定都會知道這個消息，我們得先躲起來。但也不能躲太久，因為三爺從來都不怕那幫鳥人，明天一定有一場硬仗。「下次用巴掌。」潘子道，「用拳頭打他是給他面子。」我腦子裡亂成一團，眼看著王八邱到了我的面前，看見我的臉，他立即露出了詫異的神情。猝不及防之下，潘子一下翻出去幾步遠，後背的血灑了一地。那個人立刻回身朝我撲了過來，手裡是一柄砍刀，對著我的脖子就要砍。我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在對我說還是對自己說。剛轉彎出去，忽然從路口的暗處出來一個人，一刀就砍在了潘子身後。我忽然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我們被別人砍了，然後我們在虛張聲勢，撐到了大路邊，卻打不到車，也不知道是不是潘子拿著砍刀的原因。這時候，我忽然看到對面那幾個小子一陣歡呼，接著，從另一邊的道路上又衝出來十幾個人，所有人都拿著砍刀。「那怎麼辦？」我看著那個方向，「你這樣會失血休克的。」「要是我下手，咱們就不擔心他有沒有看出來了。」潘子道，「不過不管他有沒有看出來，這一頓揍他肯定也迷糊了，暫時不管他，我們快走。」「還不夠？」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那幾個小鬼就這麼被潘子逼得一直退到大路邊上。潘子的血把他的褲子都弄濕了。他放下刀，看那幾個小鬼還沒有逃走，而是直直地看著我們，顯然他們是看到潘子的樣子，知道他遲早會倒下。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這就是人心嗎？我看看潘子後背的血，那道刀痕讓我覺得無比的目眩。「不會，老子失什麼都會休克，就是不會失血休克。」潘子道，他站了起來，我看到他身後的牆上全是血跡，「走，我們就追著他們走。」兩撥人一對話，立即就看向我們，領頭的一揮手，迅速向我們逼過來。我心一涼，竟然還有人！三叔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三叔這個時候會怎麼辦？我苦笑，問他要不要緊，想上去扶他。他搖頭，讓我別過來：「大老闆扶著被砍的夥計，那就是沒落了。我沒事。」說著指了指另一邊，我發現那幾個人還沒跑遠，「他們肯定還有一半的錢沒到手，非得弄死我們才行，還想找機會偷襲。」凌晨的時候，我睡了一會兒，潘子在早上五點群發了簡訊：「收到。九點，老地方。」我看了一下那個即將被摔的煙灰缸——是清朝後期的琺琅彩盤子，不由得心說，潘子你可得接住，我這一摔就是六千多塊呢。他看了我一眼，靠在牆上喘氣道：「王八邱是商人，做這種事情不專業。要耍狠，靠這些人是不行的。」我看著他，瞬間只想出唯一一個不會露餡的辦法。我迎著他上前，掄起左拳就狠狠地朝他鼻樑上打了過去。那些人的表情冷得讓人無法理解。我不認識他們，他們眼神里散發出的那種感覺，忽然讓我非常害怕。即使在斗里遇到那些奇怪的東西時，我也沒有這種恐懼感，我想到以前我還是小三爺時邱叔的樣子，他還偷偷塞給過我零花錢。我一下子覺得人可以很勢利，但應該有底線。「不說話怎麼訓？」我奇怪道。沒等我說話，我看到另一邊小花穿著西裝和他標誌性的粉紅色襯衫，一邊發著簡訊一邊走到我面前，頭也不抬地發完后，才看看對面的人說道：「送三爺去『老地方』，遇到王八邱，直接打死，算我的。」潘子神秘地一笑：「我等下教你三爺神技的第一招，沉默訓人。」「不一定，他一定是布了眼線，一直跟著我或者你，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以為三爺回來了，立即過來看風水。你剛才的反應不錯，就是打得不夠狠。」潘子看我走了，「呸」了一口，也跟著我來了。我們走過一個路口，看到那幾個手下立即去扶王八邱，我加快步伐走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發現自己的手腫得像饅頭一樣。我剛想說話，忽然意識到不對。我一出聲就要露餡了，現在不能說話，只能想還能怎麼辦。潘子猛地站了起來，罵了一聲道：「喲嗬，是南城的小皮匠，王八邱消息挺靈通的啊，知道我和他的過節。三爺，您往後靠靠，別弄髒了衣服。」說著把刀往樹上拍了拍，一個人向他們走了過去。這也是暗話，和「龍脊背」一樣。我急忙閃過。潘子已經爬了起來，一把揪住那個人的后領，幾下就把刀搶了過去。那個人用力掙脫了，我看到他身後的暗處里走出了六七個人。我看了看後面，問道：「沒露餡吧？」潘子說，我三叔生氣的時候一般很喜歡罵人，但當他暴怒到極限的時候反而會很沉默。他會把有問題的賬本拿出來，讓問題賬本所在盤口的人在外面等著。如果解釋得體，他就放下，如果有問題，他會把賬本摔出來，那個人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們二話不說，朝著我們就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