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166章 你是無價的

院長插了話：「若汐，你能理解夕顏的工作，我們也很感激。她等會就得出發，事情還多著呢，來，夕顏我交代你一些事情……」

夕顏被院長拉進了辦公室里。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若汐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她去了S市，離展慕雲更近了幾分，自己和她結婚的夢想，還能成真么？

夕顏當天就搬到了S市幼苗孤兒院里。

院落嶄新，很多設備都還沒配套齊全。

夕顏人一到，就忙得跟陀螺一樣地轉。

從各種預算到運作經營，那些先行來報到的人，這才佩服了夕顏的能力。

一個下午的功夫，她就把事情整理得井井有條的。

上級福利機構附贈的設備，陸續來了。

許多先期捐贈的棉被衣物食物等，也相繼送到。

夕顏忙得整夜沒有闔眼。

她沒有辦法抽出半分鐘的空檔，給若汐打個電話。

但是，她渾身充滿了勁頭。

一切剛剛起步，就好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

哪怕看著她只微微一笑，都覺得，每天一點的進步，實在難得。

只是，安全島的事情，讓夕顏頭痛了。

她翻找了很多的資料，終於明白，上級機構設立這個安全島的目的是什麼。

所謂孤兒安全島，其實是從人性關懷的角度出發的。

很多孤兒，被人丟棄的時候，都是隨意丟在路邊，最多，就是丟在孤兒院門口，風吹日晒，直到被人發現。

大多數被人丟棄的孤兒，或者是殘疾，或者跟夕顏當時一樣，有病在身。

這樣的孩子，其實根本就經不起環境惡化的考驗。

所以設立孤兒安全島，說到底，就是建一處恆溫小房子，不僅可以遮風擋雨，一旦有孤兒被放置入內，還能提醒相關工作人員，以保證孩子能儘快得到妥善安置。

只是這樣的做法，也存在有爭議的。

再難，孩子都希望在自己父母的身邊長大。

以往，因為拋棄孩子的時候存在風險，所以除非萬不得已，父母都不會出此下策。

可是，一旦有了安全島。

一旦可以保證孩子的安全，可以保證孩子得到妥善的照顧，勢必會在短期內刺激到遺棄事件的增長。

更要命的是，負責這個安全島的孤兒院，也會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夕顏揉了揉緊皺的眉尖，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看著茫然一片白的天花板。

前期的宣傳，進展的監控，孩子的安置，這一件件，一樁樁的，都是事！

可夕顏現在最擔心的，是保健醫生的到位。

安全島里被遺棄的孩子，大多有傷病。

雖然能送醫處理，但前期的診斷和應急處理，都需要這位保健醫生的協助。

可是，目前孤兒院的配備都算是齊全的，連看院子的保全人員、煮飯的大媽都已經招聘好了，可保健醫生的位置還處於空缺中。

「明天，該貼出告示，把這醫生給招聘了。」她貝齒輕咬住下唇，盤算了一下預算，狠了狠心，「大不了，我給這個醫生全院最高的薪水，這個位置，一定不能馬虎！」

有慕雲珠玉在前，她料想，自己要對這位醫生的候選人滿意，也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情。

結果，真如她所料想的一般。

高薪之下，倒真的有不少衛校甚至高校的畢業生來應聘。

夕顏親自把關。

她提出了兩個問題。

第一，怎麼簡單先期處理幼兒的藥物中毒。

起碼，她自己就親身經歷過。

如果這個可怕的事故發生在新苗孤兒院，她很想知道，她所聘用的人能不能順利解決。

結果，能大概答出的人，只有三位。

於是，她又拋出第二個問題。

擺在應聘者面前的，是一個用娃娃模擬的新生兒。

應聘者們要能正確地抱起嬰兒，獨立地給他餵食牛奶，還要給他處理排泄問題。

其實這個難題，已經算是夕顏手下留情了。

孤兒安全島此例一開，湧進的新生兒絕對不會是少數。

雖然會聘請護工保姆，但畢竟這裡是公益性的孤兒院，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財力來伺候這些孩子。

保健醫生，必須完成全部孩子的檢查和篩選工作。

可是，這一關，沒有人能夠過關。

夕顏不知道，這些人在讀兒童醫學的時候，有沒有真正用心去讀過。

在一個女孩忿忿扔下娃娃模擬的新生兒，崩潰地大喊：「我又沒當過媽媽，我怎麼會抱孩子！」的時候，夕顏太失望了。

「醫者父母心。」她撿起了地上的娃娃，仔細地把它的臉龐擦拭乾凈，「如果現在是一個可憐的重病的新生兒，你也忍心把她扔在地上么？」

「如果不是沖著這麼高的薪水，我想留在S市又很難找到大醫院的工作，我才不會來你這家破孤兒院應徵什麼保健醫生呢！」女孩氣得直跺腳，「成天伺候這些沒有人要的破孩子，誰稀罕！」

夕顏眯起了眸子。

她沒有動怒。

她只是按下了呼喚鈴，把保全人員叫了進來。

「這位小姐情緒不穩。把她請出去吧。」

這已經是面試者中，成績和學歷最高的一位了。

夕顏很失望。

如果說，聘請到的人，空有過關的學識，卻對孩子缺乏愛護之心的話，長期擔任這份工作，只能讓人把怨氣發泄到孩子的身上，反而得不償失。

她嘆了口氣，已經做好了實在不行，自己先行頂上的打算了。

緊闔的院長辦公室外，卻響起了說話聲。

保全的聲音很響亮：「呃，你是來面試的么？面試都已經結束啦，你回去吧。」

另外那人聲音很溫和：「對不住，我送了些東西過來，所以時間耽擱了一會……」

夕顏聽到這聲音，已經整個人從辦公桌前蹦了起來。

她奔至門口，猛地拉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門外的兩人正交談著，聽見了聲響，同時回頭。

夕顏的視線，就撞進了一雙帶笑的眸子里。

她的眼眶，都濕潤了。

他，終歸還是來了。

「莊院長，我能進去嗎？」他好脾氣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是有意遲到的。仁愛醫院捐贈的一批藥品早上才剛調過來，我送過來的時候，遇到了堵車，所以……」

她渾身的力氣，卻像是忽然被抽空了似的。

她無力地長出了口氣：「慕雲，你過來是來面試？」

「對的，」他微笑道，「我來應聘保健醫生這個職位。我之前有過相關的工作經驗，我的學歷也符合你開出的要求，雖然遲到了一會，還是希望莊院長網開一面，給我一個面試的機會。」

她退開了半邊身子，他閃身入內。

她用力地關緊了門，隔絕了保全人員好奇的窺探。

「你又想玩什麼遊戲？」她按住了額角，頹然坐在辦公椅上，「堂堂一個仁愛醫院的院長，展家的財產繼承人，來我這裡當一名保健醫生？抱歉，我這裡水太淺，會渴壞您的。」

慕雲卻笑了：「所以，我不要你開出的那麼優渥的工資條件，我只要一半，就夠了。不過，我申請比較自由的工作時間。如果我沒有辦法跟進，我會讓其他人過來，絕不會讓你孤兒院里唱空城計。」

她無奈了：「你這又是何苦？」

他的工作已經很繁忙，再套上這保健醫生的頭銜，他可知道，他得把他自己給忙死嗎？

他攤了攤手：「我也沒有法子。那人只允許我一天只能打一個兩分鐘的電話給她，又不肯和我單獨見面，我實在耐不住相思，只能自己跑來應聘，求一個朝夕相處的機會。」

她的臉一紅，瞪了他一眼，嬌嗔地道：「你瞎說什麼，誰讓你只能打一個兩分鐘的電話，是誰，是誰？」

慕雲無可奈何地看著天：「哎，遠在天邊，遠在天邊，所幸……」他看向她，笑意滿滿，「所幸，已經近在眼前……」

她臉上緋紅，心頭卻暗暗叫苦。

兩人分隔兩地，她已經無法抵抗他強烈散發出的魅力，更何況，兩人朝夕相對？

「如果我不錄用你呢？」她挑了挑眉。

他笑彎了眼睛：「那也沒關係，這孤兒院，和仁愛醫院只有一牆之隔，你耐不住我天天地來，我帶著盒飯，也要到你這裡，看著你才能吃得下……」

夕顏忍不住掩了面。

「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啊……」她嘆息著。這人長得這般好看，臉皮卻跟銅牆鐵壁似的，怎麼拒絕，他都聽不進去。

她搖了搖頭：「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上回是不是見過我賭石？」他反問道。

她頜首。

「兩者有關係嗎？」

「當然有了。」他微笑著，「我一向自負我看人看物的眼光。夕顏，哪怕你是塊無人採擷的璞玉，我也要定了！」

她的心一顫，看向他的眼眸，也迷濛了幾分……孤兒安全島的首次啟用，在全S市就引起了轟動。

為了應對突髮狀況，幼苗孤兒院里暫時收治的孤兒並不多。

和仁愛醫院相鄰的優勢，也給夕顏吃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

投放的第一天，天公並不做美，反而是一大早就飄起了小雨。

安全島周圍，都有閉路監控。

孩子被放到島心的小房子里時，開關便被觸動，夕顏隨身帶著的報警器就會長鳴。

一天之內，有8個孩子，被狠心的父母親，放到了安全島里。

有人是哭著一步三回頭離開自己的孩子的，也有人，鬼鬼祟祟地把孩子一放，便頭也不回地跑掉。

人生百態。

看著視頻監控的夕顏，卻是感慨萬千。

每一個被父母丟棄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沒有父母疼愛，有夕顏。

她親手把一個個孩子抱進了孤兒院里。

其中最健康的一個孩子，臍帶還沒剪，身上帶著出生的血絲，全身發皺，竟是一個剛呱呱墜地的新生兒！

慕雲替孩子剪了臍帶，沒有辦法猶豫，就把孩子送到了仁愛醫院的新生兒科。

「孩子沒有足月，體重也沒有超過五斤，這樣的孩子，如果沒有在保溫箱里過上幾天的話，根本就無法存活。」

他無法想象，如果這些孩子夭折的話，夕顏會受到多大的打擊。

他簡直不知道，一個女人，竟然有這麼多的淚水，可以為了這些陌生的孩子而流。

8個孩子，一個被送來的時候，全身紫紺，哪怕慕雲做了緊急搶救，孩子還是夭折在了手術台上。

還有一個，得了嚴重的肺炎，也被轉到了仁愛醫院裡。

孩子高燒40度不退，已經牙牙學語的孩子，伸長了手，叫著媽媽，小小的唇瓣卻因為高燒而乾裂，血絲溢出，伴隨著滾燙的淚水，也燙傷了夕顏的心。

「媽媽不在這裡，我在，我在。」她把孩子攬進了懷裡。

針頭扎進了孩子的小手背上。

孩子哭天搶地的，臟髒的指甲抓著撓著按住他的夕顏。

夕顏只是流淚：「孩子不要怕，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

「媽媽，媽媽……」孩子哭得令人心碎。

他一整夜，都不肯合眼。

冰冷的藥水滴入他的靜脈，針頭扎著他的肌膚，母親，卻並不在他身邊。

他哭了鬧，鬧了吐，吐了又哭……

夕顏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打掃著。

孩子被緊緊地擁在她懷裡，被她輕輕拍打著背部，揉搓著小腦袋。

慕雲把片子取來的時候，夕顏已經把孩子勉強哄睡了。

睡夢中的孩子，還在抽抽噎噎著。

夕顏的心一陣難受。

「肺炎是孩子很常見的一種病症，只要下對了葯，一個禮拜就可以痊癒了。」慕雲安撫著，「把孩子交給護士吧，你回去休息一下。」

夕顏搖頭。

她低頭看著滿臉又淌滿淚水的孩子，心口很酸：「聽說，以前的我，也是患了肺炎，才被扔在夕顏花叢中的。所以，我特別希望能夠救下這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就好像看著當年的自己一樣，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她啜泣著，只能感覺到，他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地，擁她入懷。

這一刻，她無法抵抗這樣的溫柔。

「傻瓜。」他輕聲道，「你的心愿，有我來替你完成。不管多少個孩子，我都會盡我所能地把他們搶救回來。孩子是無辜的，你，更是無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