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第180章 我只是想成全你

這個小動作，差點沒引下她的淚來。

慕雲一進門，看見的，便是這副情景。

他搖頭笑著：「雖然沒見過毛衣褲衩，不過，既然你已經織了，我不會嫌棄，過幾天，我一定穿上。」

夕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半成品。

她動手能力極強，雖然是重生后初次織毛衣，但看起來樣子還很靠譜。展慕雲是用什麼邏輯推導出，這件毛衣是條褲衩的？

她的手藝，就那樣差？

她還沒反駁，戀希已經飛快的爬了過去，捧起坐在床沿的父親的手，咔嚓就是一口。

居然想拿他的新毛衣當褲衩？嫌肉厚了是不是？

戀希忿忿地，用自己剛長出的乳牙磨著爸爸結實的小臂，磨到牙酸，也沒換來父親的一記回眸。

太過分了……連小屁孩的毛衣都搶，天理何在啊！

夕顏卻看都不看慕雲一眼，她低頭繼續織著毛衣，口氣淡淡的：「你想多了。」

慕雲伸手把自己身上的戀希給「摘」了下來，扔回了床上，用綿軟的被子把他整個人包成了蟬蛹。

戀希惱了。

他掙扎得滿臉通紅，小手小腳揮舞著，從眼神到頭髮絲，到小腳丫，都在抗議著這個暴政的父親。

慕雲卻不理他。

他湊到了夕顏跟前，帶著幾分笑，幾分壞：「不是織褲衩？那是給我織毛衣？」

「我給戀希織的。」她心口一堵，「愛穿不穿隨你們，可這是我的心意。」

她想，她唯一會捨不得的，便是這可愛的，賴定她的戀希吧。

只是孩子和孩子的爸爸，終歸會回到微微的身邊。

自己的不舍，不僅沒有意義，反而矯情得很。

於是，她一邊低頭快速地織著毛衣，一邊道：「我爸媽在這孤兒院旁邊給我買了套房子，怎樣，為了慶祝我喬遷新居，過幾天挑個黃道吉日，到我那邊吃飯可好？」

慕雲一愣：「給你買房子？」

怎麼莊家兩老把他想做的事情都給幹了呢？

他剛拍到了一處鬧市獨院的別墅，正打算全面整修成夕顏在向陽孤兒院時那樣的住所，沒想到，被人搶了先……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房子裝修是個大工程，在這個驚喜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就讓夕顏先在莊家買的房子里落腳吧。

於是，他頜首應了：「這個當然可以。需要我找廚師過去嗎？」

「不。」她垂下眸子，掩去了自己內心的所有情緒，「我想，就我們兩個人夠了。」

她會親自下廚，做最後一餐飯，給他吃。

這句話，無意之間，取悅了慕雲。

他把她攬得更緊了：「唔，既然空間更自由了，那我和戀希在工作之餘，就能多在你那邊呆了。」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家離仁愛那麼遠，每天跑來跑去的，都沒法休息好。」

他偷眼看她，她的臉色卻平靜無波，彷彿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這件毛衣上了。

這樣的夕顏，讓慕雲隱隱覺得不安。

「夕顏？」他探出舌尖，潤了潤自己乾燥的唇瓣，「戀希很喜歡你，呃，我們不如，以後就這樣一塊過了，好嗎？」

他的心撲通地跳著。

想好的那些浪漫的話，一句都沒說出口。

說出口的，偏偏是這樣一句欠扁的話。

可他心裡頭卻沒了底。

這樣的話，更多是個試探。

夕顏沒有抬頭。

「只要你捨得，我不介意和戀希一塊過的。這裡的孩子，多一個，也不多。」她推了推他，「回你房間休息去。我很累了，戀希，我們睡覺吧。」

她一回頭，才看見了在被窩裡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戀希。

她莞爾一笑：「可憐的小傢伙呀。」她替他拆開那些障礙物，將氣得快爆了的孩子抱在了胸口，親了好幾口表示安撫，「好了，我抱著你睡，不要氣了喲。」

戀希瞪了父親好幾眼，順便把小腦袋在夕顏胸口處蹭了幾下。

吃癟的老爸，頓時露出了兇悍的表情。

戀希可不怕。

他把手兒伸到夕顏的胸口上方，毛爪子趁機摸了幾下。

父親眼裡怒火更勝了。

只是，他被夕顏踢了一下。

「回去，我要睡覺了。」她的口氣相當冷淡。

戀希得意地笑了，小腦袋蹭啊蹭，在夕顏胸口處，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窩下去，闔上了眸子。

把他包被子里欺負？哼！

就讓老爸知道，什麼是看得到，吃不到！

他的小手扯啊扯的，無意之間，就把夕顏的領口給扯開了一顆扣子。

白嫩的肌膚，頓時閃入慕雲的眼帘。

可夕顏沒有發現。

她和衣躺了下來，闔上了眼眸，逐客令已經給得夠明顯了。

慕雲沉著臉，強迫自己把視線調轉開。

「最近晚上冷，小心別著涼。」慕雲倒退離開的時候，還替他們關上了門。

她睜開了無睡意的眸子，強忍著，把戀希給哄睡了。

對這個小屁孩，自己總有著無以倫比的耐心。

難道，這就是因為，他身上流著自己妹妹的血，所以，這種血緣的羈絆，就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知道。

她只是亮著燈，織了整整一夜的毛衣……

「你給我真的找了男朋友候選人？」微微接到夕顏電話的時候，還好一頓錯愕。

她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對方居然當真了的上了心……

微微登時說不出心口是什麼滋味。

夕顏假裝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反而道：「是啊。我上回有跟媽媽說過一下，對方的條件，跟你開出的是符合得不得了，媽媽也說不錯，所以我們才打算先安排你們見個面。不過你放心，我會在場的。」

微微櫻唇是張了又合，半天都沒找到自己的聲音。

她給的條件，是根據慕雲的模樣來開的，庄夕顏能找到跟這個條件一樣的人？除非是展慕雲吧？

她忽然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相親對象好奇了起來。

「行，我去見。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在我家裡，我給你們準備好晚飯。」

「為什麼要在家裡？」微微又有小彆扭了，「在外面吃，比較方便快捷啊。」

「放心，如果你們互相看對眼了，我會儘快離開，給你們獨處的空間的。」

微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一向對自己很有耐心的夕顏，第一次在說話的時候，流露出了一絲不耐。

她沒有來得及追問，因為對方只報出了地址，就匆匆掛了電話。

那地方，卻是微微認識的。

那個小區，就在仁愛醫院的隔壁。

這個認知，讓微微的心情不愉快極了。

可已經答應了，她就必須得去。

去到的時候，廚房裡，卻只有夕顏在忙碌。

「你來得好早。」她略有些詫異，「先坐吧，他臨時有個手術，可能會晚到十來分鐘。」

手術？

對方是一個醫生？

微微眉眼一動，卻沒有說話。

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

兩副，不多也不少。

成雙成對，就連上方的圖案，也選擇了別緻的情侶公仔，趣致得來又有幾分居家的溫馨。

微微撇了撇唇。

八字還沒一撇，那女人是不是動作太快了？非要急著把她跟人家送作堆？

尋思間，夕顏已經端了菜從廚房裡出來了。

她剛放下盤子，就迫不及待地用指尖捏住了自己的耳垂，燙得眼眸都眯了起來。

微微看到了放在正中的，是一盤蒸螃蟹。

看見了她的視線所在，夕顏笑了笑：「我記得你弄過螃蟹宴，就想著，你應該是愛吃螃蟹的，趁現在還算是時令菜，就買了幾隻來弄……」

微微的眼神，也陷入了沉思：「是的。我雖然愛吃，但不會弄，也不知道，原來要殺死一隻外殼堅硬的螃蟹，是那樣容易的事情……」

夕顏的身子一震，旋即，眼神里浮現了一縷悲哀。

是的，再強悍的螃蟹，也有弱點。

她也有。

等會，現實這根筷子，就要穿過她最薄弱的軟殼，直接刺穿了她，讓她的心，也像這蟹一般，快速地被殺死……

借著回廚房忙碌的空檔，她掩去了自己眼裡所有的情緒。

而微微，則坐回到沙發上，端詳著這屋裡的一切。

房子並不能算很大，但是夕顏把房間布置得很溫馨。

從入戶花園的一草一木到隔斷的簾幕，看得出，她花了很多的心思。

桌上的菜肴，也一道一道被端了出來，三個人，其實也吃不了那麼多菜，可夕顏煮得鬢角溢出香汗點點，也還賣力地在上著菜。

她對這次約會，也很上心。

門鈴響了。

沙發上的微微，並沒有動。

夕顏連忙擦乾了手，前去開門。

開啟的門板，擋住了微微的視線。

她只能看到，來人似乎捧了一大束的香水百合，一進門，就給了夕顏一個大大的擁抱。

「抱歉，我來遲了。因為臨時有一個手術……」

那人一邊笑一邊道，那低醇的聲音，簡直快擊潰微微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這聲音，難道，是慕雲的聲音嗎？

她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

她衝到了門前，和那張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臉打了個照面。

對方愣住了。

「慕雲！」她渾身顫抖著，不顧夕顏就在旁邊，她整個人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懷裡的人。「慕雲，慕雲……」她的淚珠已經不聽話地滾落了下來，「你的心那樣狠，你都多久沒有再來看一看我了……慕雲，慕雲……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就快要瘋掉了？」

慕雲回過了神，他的手腳都冰涼了。

為什麼，微微會出現在這裡？

這不是他和夕顏在這屋裡的第一次約會嗎？

他把身上八爪魚一般巴住自己的微微給「摘」了下來，眼神卻看向了一旁捧著百合，一臉平靜的夕顏：「微微，怎麼會在這裡？」

微微也愣了一下。

今天，是夕顏替她安排的相親宴。

來的男人，卻是慕雲……

難道，難道……

她的心揪了起來。

庄夕顏，要把慕雲介紹給她當男朋友？！

夕顏沒有回答。

她只一步向前，把百合花送到了微微的懷裡：「鮮花配佳人，果然合適得緊。既然你們兩位認識，我也就不啰嗦了。」

她機械地介紹著：「展慕雲，我的朋友，庄微微，我的妹妹。你們的條件都非常地合適，我也已經把飯做好了，不如你們就坐下來，好好地用這餐飯，聊聊天，多了解了解……」

慕雲要再看不出夕顏是幾個意思，他就是個傻瓜了！

他眯緊了眸子，咀嚼著那兩個字：「朋友？」

他的視線，掃向桌上擺放整齊的菜肴。

他的心大慟。

她為他準備的情侶碗，還是他親自挑的，結果，卻是給他和微微用的？

庄夕顏，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夕顏沒有遲疑。

她解開了圍裙的帶子，什麼都沒拿，就奔出了自己的家門：「你們慢慢聊，我忘了我孤兒院里還約著個客人呢！」

她跑得那麼快，腳下都踉蹌了好幾下。

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怕，如果自己再慢上幾步，滿眶的淚水，就要忍不住了。

從她那蹣跚奔入電梯的背影里，微微忽然就讀懂了那份掙扎。

夕顏，再度把慕雲，讓給了她……

那滋味，是如此地複雜，就彷彿一條莫名的蛇，盤旋在她心口，似乎伺機，準備什麼時候，就咬她咬上一口。

她渾身顫抖著，身邊的人，動作卻比她更快。

他已經猶如離弦之箭，整個人都已經向外衝去。

他甚至趕上了，和她同一班的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門關閉。

那架電梯，載著她曾經最愛和她最恨的人，漸漸遠去。

留下的，只有她。

她坐在了地上。

她忽然想明白了。

在這一刻，慕雲的選擇，已經做得再清楚不過了。

她庄微微是什麼人？

到這種時候，還要巴住別人的男人不放，甚至，要姐姐做出重大犧牲來成全自己嗎？

她受不了。

就算感情上，她不想失去展慕雲，她的自尊，也受不了別人這樣屈辱的給予。

她重新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也走出了這扇大門。

門，在她背後被狠狠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