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穿錯的水晶鞋
鑰匙遞了過來。
上面殘留著他的體溫,在她手上,卻更像顆定時炸彈。
她快步走出了門,把門也帶上了。
裡面的笑聲清脆悅耳,卻像一把銳利的刀子一般在凌遲她的心。
她幾乎是一路飛奔出菜館的。
慕雲的車子就在跟前,她已經看不清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打開了車門。
車座下面,是她落下的黑色小袋子。
裡面,是她為他買下的一條簡素的領帶。
她揉著眼睛,把袋子抓在了手裡。
那領帶,是花了她一個月實習的工資買的。
瞞著所有人,包括慕雲在內。
本來是份驚喜的禮物,現在看起來,卻好像是種驚嚇。
她苦笑了一聲,還沒關上車門,身後已經響起了他的聲音:「夕顏,東西拿好了沒有?」
她被嚇了一跳。
袋子被緊抓在手心裡,她飛快地揉了把臉,才敢回身:「啊,拿好了。你先進去吧,我回人個電話……」
最好,找個理由跑掉。
看不得,聽不得,求也求不得……
他輕笑出聲,仔細地看著她的眉眼,聲音溫柔:「微微她為人比較單純,說話不經大腦的,你別往心裡去。如果剛才她的話讓你不開心了,我替她向你賠罪。」
夕顏的心一抖,才扯開一朵比哭還僵的笑:「不,我不介意。」
這才應該是他想聽到的答案吧?
「你女朋友,很漂亮。」這話說出來,就像要凌遲她一樣。
奇怪,她居然還能繼續說下去,「如果滿分是一百,我能給她打一千分。」
他一愣,反倒笑了:「夕顏,你可是S城最好的醫科大學里最優秀的畢業生啊,居然會給她打這麼高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居然會覺得我是非洲土著啊。這膚色……我真服了她。」
他搖頭苦笑著。
她痴痴地望著他。
她沒去過非洲。
可是學醫的她知道,這和中國人是屬於兩個不同的人種。
她眼裡慢慢浮現出深刻的絕望:「或許,因為我並不傻吧?」
他贊同地點了點頭,眼底的情意和甜蜜卻清晰可見:「所以,我只喜歡她。」
這話,如同一根針似的,狠狠地刺到了她心裡最柔軟的部分。
她的手一抖,唇瓣越發蒼白了。
她該說些什麼的。
比如他的眼光很特別。
比如祝他們百年好合。
可是,她喉嚨是哽咽的。
她的手伸到包里,按住了自己的手機。
憑藉著對手機的熟悉,她準確地按中了鬧鐘。
音樂聲蜂鳴。
她做了個手勢,閃到一邊,掏出了手機,背對著他,把蜂鳴的手機湊到耳邊。
淚水,在背對著他的時候滑落。
說不出任何的話來了。
他看著她的背影。
他卻不知道她正在哭泣。
那種感覺,好苦,好澀……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幾乎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了。
她才悄悄地迴轉身。
他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
整個停車場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面前就是一個垃圾筒。
她把領帶取了出來。
輕輕地,她在那領帶上印上最後一記吻。
她手一松。
那領帶輕巧地滑入了垃圾筒里。
連一絲響聲都沒發出。
就好像,她不能說出口的感情一般。
再也沒有必要讓任何人知道了。
她撩起齊踝的裙擺,背對著私房小築,一深一淺地走出了門。
街道寂靜,連輛計程車都攔不到。
她越走越快,新穿上的高跟鞋磨著她的腳後跟,就好像灰姑娘的姐姐穿上並不屬於她的水晶鞋一般。
這是命運的嘲弄。
對她痴心妄想的嘲弄!
她是什麼!
一個被人收養的孤女,竟然妄想要得到王子的愛?
她不配。
連想,都不配。
因為是要有報應的……
她自虐地一路走下去。
計程車從旁邊掠過。
她沒有伸手攔下的慾望。
一條簡單的短訊發過去:「抱歉,我學校通知我有手續馬上要過去辦,我得走了,改天再謝罪了。」
反正,她不是今天的主角。
缺了她,並沒有什麼所謂的……
只是走了2個半小時,她才算回到了宿舍。
脫下鞋子,整個鞋底幾乎全被鮮血給滲濕了。
櫻雪著急地道:「你瘋了不成?腳後跟磨得流血成了這副德行,你自己沒有痛覺神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夕顏回頭看她,輕聲一笑,並不說話。
櫻雪白了她一眼:「你還笑得出來?!你的白馬王子居然就這樣送你回來了?也沒有安排餘興節目?」
她只是笑。
「葉夕顏,你別笑了,行不行!」櫻雪被她越笑心越寒,「發生什麼事了?他飛撲向你,讓你心裡男神印象盡毀了?」
冷不防,櫻雪被她抱了個滿懷。
「櫻雪,過陣子,你和我搬出去住可好?」
櫻雪愣了。
肩頭處一股不容錯認的潮濕感襲來。
她想看看夕顏的臉,對方卻不讓。
她只能嘆了口氣:「一輩子死黨。你說怎樣,便怎樣吧。只要你別不開心……」
身後的人笑了:「怎麼會不開心?今天很開心的……」
櫻雪不再問了。
她反手抱住了懷裡的人,堅定地點了點頭……
夕顏在宿舍里和櫻雪擠了一夜。
哪怕當晚一夜無眠,第二天上班她照常半分不遲。
站在手術台上的她,修長的雙腿綳得筆直,所有的傷口,都藏在了鞋子里。
天知道她現在每走一步,都宛如美人魚在鋪滿尖刀的地面上跳舞一般,痛得鑽心。
慕雲的臉被口罩遮掉了大半。
一場緊急縫合的手術結束,所有人魚貫走出搶救室后,他才摘下了口罩。
「夕顏,你等等。」
夕顏只能停住了腳步。
「葉夕顏。」他走到了她跟前,「你知不知道,隨便拒絕上司吃飯的邀請,是初入職場的大忌?」
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夕顏只能硬著頭皮道:「學校那邊臨時通知去移檔案,所以……」她雙手合十,低頭道,「抱歉,下次,我請回你吃飯。」
他的臉色才稍霽:「我只是想,你和微微性格都單純,應該很能處得來。你性子悶了些,多出來走走,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