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慘死
嚴府,北角廢園。
四面漏風的柴房,慕曉楓拖著枯瘦孱弱的笨重身子靠著牆壁,凹陷的眼眶邊緣,殷紅血淚蓋過原本深深鴉青,陰影下她雙眼看起來就像兩個森森血洞。
掛在牆壁的燈籠在北風裡不斷搖晃,暈黃的燈火將穿著大紅狐裘站立的身影拉得老長。
慕曉楓盯著那在燈火晃動下被扭曲成一段一段的影子,血洞似的雙目忽然濺出幾縷陰森寒芒。
慕明月攏了攏被風掠起的狐裘,無意瞥見她陰影下烏森眼洞,頓覺毛骨悚然,咽了咽口水,腳下悄悄往後退了退。
血淚潺潺未乾,兄長與她卻已天人永隔。慕曉楓壓下心頭悲痛,微微抬頭看向裹在狐裘里美麗的臉,不去想慕明月剛才告訴她兄長被山崩活埋的惡毒用心,嘶啞著聲音道,「你靠近點,我將那筆私產的下落告訴你。」
慕明月心頭狂喜,卻戒備的掃她一眼,站在原地並沒有動,「你說就行。」
慕曉楓瞟了眼隱在門外的身影,無力哼了哼,「連我這樣一個廢人都怕?」
慕明月瞄了瞄她腐爛散發惡臭的雙腿,遲疑了一會,終皺著眉頭小心翼翼靠近兩步,居高臨下盯著她,嫌惡道,「你說。」
「嗯,你低下來一點。」慕曉楓嘴角閃過一抹詭異冷笑,她站不起來,這樣的高度對她還是太高了。
慕明月聞著她雙腿陣陣惡臭,立覺腹內一陣翻騰欲吐,為了儘快獲悉秘密遠離污濁,幾乎想也沒想,屏著氣彎腰就湊近頭去。
慕曉楓盯著她的臉,雙眼冷芒突現,電光火石間,袖下雙手舉起,握在手心的破碗片已狠狠戳向慕明月,一手對準慕明月眼珠一手對準美麗如玉的臉。
「啊……!」慕明月的慘叫聲幾乎響徹雲宵,驚得門外諸多下人心神俱散。
慕曉楓一招得手,立即就地一滾,那早廢掉的腿這會居然超常發揮,對著那燈籠一腳掃去,就將燈籠掃落。
順勢一撲,燈火便滅。柴房立時陷入一片黑暗,自門外驚慌湧入的下人頓時亂成一鍋粥。
慕曉楓拖著笨重的身體,咬著牙根默默忍受雙腿鑽心刺痛,在黑暗中飛快往外爬。
她必須趁著柴房的混亂儘快爬出廢園,若不然,她母子二人性命必將不保。
慕明月與她雖為同父異母姐妹,但她們之間早沒有姐妹情誼。慕明月嫉妒她嫡出身份,處心積慮在她面前裝了十幾年溫柔可親,最終奪去她的一切,還誣她與長工有染,讓那個薄情的男人削去她膝蓋骨打斷她雙腿。
她在柴房過了幾個月豬狗不如的生活,才漸漸從慕明月的言行中揣測明白,她當年清白被毀到後來嫁入嚴府,讓父親助那個男人青雲直上,這一切都是嚴或時與慕明月合謀算計的結果。
功成名就之後,那對狗男女害死她父母兄長,享受著她這些年做牛做馬掙下的萬貫家業。
慕明月留著她在柴房苛延殘喘,一方面想看她生不如死的活著,另一方面是為了從她嘴裡套出她母親秘密留給她的一筆私產。
慕明月今晚趁夜冒著寒風來廢園,是因為她的孩子這幾日就要生了。
慕明月絕對不會容許她的孩子活著出生,所以弄了道什麼治癒心疾要用胎兒心尖血作藥引的方子,前來逼她交出私產。
今晚冒死搏得一線生機,若她母子命不該絕,將來必有手刃仇人那一日。
不知過了多久,記憶中搖搖欲墜的廢棄小門終於在望,慕曉楓心中一喜,忽略渾身鑽心的疼痛,咬咬牙,撐著磨得血肉模糊的雙掌繼續往前爬。
門一推便開,冷風撞來,颳得慕曉楓渾身生疼,可在她眯眼瞬間,卻有大片陰影傾覆而下。
抬頭,就見那個熟悉的俊秀男人一臉冰寒盯著她。
慕曉楓心頭一顫,頓時如墜冰窖,渾身被無邊絕望淹沒。
這個男人,這會不是該呵護在那個女人身邊嗎?怎麼會在這堵她?
「賤人,傷了明月還想逃?」冷怒的聲音自頭頂飄下,潔凈皂靴張狂入目,慕曉楓隨即感覺手背一陣斷骨鈍痛。
「呸,嚴或時,就你這種連畜牲都不屑為伍的髒東西,也配罵我?」慕曉楓聽著手背「咔嚓」那聲,雖痛得冷汗涔涔,面上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抬頭,目光如鐵盯住他,聲音冷銳直刺心臟,「我慕曉楓就算身陷泥淖,也絕對比你們這對狗男女高貴。」
自知這個男人此時堵在門外,她母子二人絕無生機,不過就算要死,她也不會便宜這對狗男女。
「哦,想動手就趕快。」慕曉楓森然一笑,笑容冰冷令人發毛,「我的好妹妹你的新夫人,這會怕是顧不得自己有傷親自去找我娘親留下的私產呢。」
「賤人,死到臨頭還要作惡。」嚴或時抽腳,離了手背,卻突然狠狠踢向慕曉楓腹部。
慕曉楓被他踢了個倒仰,排山倒海的疼痛幾乎奪了走她所有神智。奄奄一息的她瞪大眼珠,眼神可惜,她可惜自己身無利器,不能在死前給這個男人致命一擊。
「既然想死,那就帶著肚裡賤種共赴黃泉!」眼裡狠戾冷光閃過,嚴或時手裡已多了把鋒利匕首,彎腰揚手,「哧」一聲,利刃幾乎沒柄刺入她腹部。
「這賤種的心尖血剛好能給明月作藥引。」嚴或時站起,抽出帶血匕首放進隨身攜帶的瓶子。慕曉楓笨重身軀呯然倒地,他卻已轉身迅速走下石階沒入黑暗,自始至終,再沒回頭看她一眼。
「噗!」一口暗紅自慕曉楓嘴裡噴了出來,如漫天血花灑落冰冷石階,她瞪著那熟悉背影,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向天大吼,「嚴或時,我詛咒你斷子絕孫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