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兵變【續】
第302章兵變【續】
南書房內,光緒帝聽了李盛鐸的稟報后,氣得將一昂貴的青花茶盞摔成碎片。
「好你個假洋鬼子宋哲!拿了山東還不夠,居然還想要兩廣總督!!!」
肅親王善耆也怒火中燒的附和道:「沒有錯,這兩廣總督萬萬不能夠給宋哲!我大清全國稅收不過是九千多萬兩而已,廣東一省一年歲入就有二千七百多萬兩了!再加上廣西。這兩省歲入佔據全國近三分之一收入,如此國家財政重地,豈可交給野心勃勃的人!」
李盛鐸臉色卻有些不以為然,他沉默了半響,問道:「陛下,臣有不同的意見。」
肅親王善耆聞言,登時彷彿被踩到尾巴一樣。「果然是漢人,居然想著幫假洋鬼子說話!」
「夠了!」光緒帝對肅親王善耆輕輕呵斥了一句,不過也就僅僅如此。
自從戊戌清君側宋哲入京,再加上其後東南各省的聽調不聽宣,光緒帝對於漢人的信任明顯降低了不少。這一點從光緒帝的南書房中人比例就可以看出來了。
南書房的侍講學士中除卻李盛鐸和梁啟超外,其他四名侍講學士都是滿洲人。
而梁啟超又另外有職務,南書房侍講學士更傾向於名譽性質的情況下,實際上的漢人侍講學士只有李盛鐸一人而已。
「愛卿,你有什麼話想說呢?」光緒帝看著李盛鐸。
李盛鐸心中微微一嘆,壓住心底剛剛湧起的悲哀情緒,說道:「臣只是想到一見事情,如果宋哲強行推薦某人為兩廣總督,陛下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光緒帝臉色微微一變,有些憤怒。卻又不太敢發作,沉默了半響說道:「這事情朕自然是能夠拒絕就會拒絕!」
「現在陛下可以拒絕嗎?」李盛鐸反問道:「別的不說,甘肅軍嘩變一事發生后。朝廷卻沒有辦法儘快平息嘩變一事。陛下認為朝廷還剩下多少威信?」
光緒帝臉上肌肉一抽,彷彿被甩了一巴掌。
光緒帝有些惱羞成怒了:「朕就不信自己平息不了這嘩變。朕在天津駐紮的武毅軍難道就平息不了這嘩變!」
李盛鐸平靜的說道:「陛下,現在電報局已經被嘩變士兵所封鎖了,陛下你準備怎麼通知聶軍門發兵呢?」
肅親王善耆很是不爽李盛鐸這說話的語氣,他硬邦邦的反駁道:「一匹快馬即可!」
李盛鐸微微一笑,似乎有些嘲諷的意味在裡面。「別說信使能不能出得了北京城,即使能夠出得了北京城,找到聶軍門,武毅軍過得了通州嗎?」
通州是天津到北京之間的必經之路。不過這裡卻是由宋哲心腹龍俊邇率領裝甲旅親自駐守的重鎮。
當初宋哲南下山東也沒有帶裝甲旅,固然這裡面有裝甲旅燃油不足的原因在裡面,卻未嘗沒有在光緒帝頭頂懸挂一把利劍的意思。
「再退一步說,陛下你認為武毅軍可以輕鬆平定甘肅軍嗎?須知甘肅軍兵力也有一萬多人,哪怕不是所有士兵都參加嘩變,但怎麼也有七八千人。一旦戰火爆發,恐怕北京城內很多民房都會被波及,成為廢墟,朝廷威望更是直接跌到谷底。」
光緒帝不甘心的說道:「朕難道就不得不受到宋哲的威脅嗎?」
李盛鐸露出一抹苦笑,說道:「陛下難道有更好的辦法嗎?」
一向對主張對宋哲態度強硬的肅親王善耆此時也不得不軟下態度。說道:「陛下,臣雖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但現在似乎唯有答應將兩廣總督交給宋哲了。不過臣認為。絕對不能夠如此輕易把兩廣總督交給宋哲。」
光緒帝無力的坐回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王爺有什麼好提議?」
看樣子,光緒帝也不指望肅親王善耆提出什麼好建議了。
然而當你認為不可能的時候,世界偏偏給了你一個驚喜。
肅親王善耆不知道是不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次說話帶了幾分條理。「兩廣如此重要,每年賦稅就三千四百多萬兩。廣東人口二千八百萬人,廣西七十八萬人,兩地加在一起人口近三千六百萬人。如此巨大的利益,宋哲肯定是極為重視的。」
光緒帝抬頭看了一眼肅親王善耆。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在說廢話嗎?還不明白宋哲都弄個嘩變出來。既是敲山震虎,又是要兩廣總督嗎?哪裡是極為重視。簡直就是勢在必得。
肅親王善耆繼續說道:「雖然朝廷最後不得不答應宋哲的強求,然而我們卻可以在這個基礎上提出一些小要求。相信宋哲為了更加迅速的達成自己的目的,不會在小問題上和我糾纏。」
光緒帝臉色稍微好一些,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總比一無所得要強。只是提出什麼要求呢?朕已經不希望類似甘肅軍嘩變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李盛鐸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光緒帝,發現光緒帝臉色發白,兩眼無神,臉上蘊含著著幾分又怒又懼之色。他知道,光緒帝已經不想再和宋哲爆發衝突了,他怕了!這是君主害怕臣子的這樣的事情,光緒帝或許還沒有意識到,或許意識到了卻不願意承認。
陛下真的可以中興大清嗎?
李盛鐸在心底的疑問沒有答案,大概唯有時間才可以回答李盛鐸。
肅親王善耆和李盛鐸商議一番后,認為可以提出三個小要求。
第一個小要求,瀛台的值班由大內侍衛副都統肅親王善耆全權負責。
雖然現在光緒帝大部分時間是在紫禁城內居住,但紫禁城已經成為宋哲的勢力範圍,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和耳朵看著、聽著光緒帝的一舉一動,所以光緒帝有心離開紫禁城。而瀛台所在的西苑靠近紫禁城,歷朝歷代君王沒有少在西苑居住,上早朝才去紫禁城的例子。
故而光緒帝才趁機提出這個要求。哪怕回到他曾經的傷心地瀛台居住,也在所不惜,只是為了擺脫宋哲日日夜夜的監視。
當然了。無論是宋哲也好,還是光緒帝也好。他們都知道完全擺脫監視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哪怕是由肅親王善耆安排值班侍衛,裡面難道真的沒有可以收買的人嗎?光緒帝此舉,只是讓宋哲對他的監視力度沒有那麼強而已。
要不然光緒帝真的完全擺脫監視,宋哲怎麼可能答應呢?
第二個小要求:保證明年內務府撥款不低於三百五十萬兩。
雖然古代有句名言,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也就是說。不論天下的土地也好,還是生活在這塊土地的人群也罷,無一不是歸皇帝所有。
然而實際上卻並非如此的,哪怕是沒有宋哲,光緒帝也不能夠隨便用錢的。但皇帝支出也很大啊,比如說皇后一個月有多少用度、貴妃一個月多少用度等等,逢年過節皇帝還得拿錢賞賜文武百官。這些錢總不能夠天天往戶部哪裡要吧?
賞賜文武百官還好說,皇后、貴妃的用度都戶部給。這皇后貴妃是誰的啊?是戶部尚書的,還是皇帝的啊?
於是很早的時候,皇帝就設立了一個名為左藏庫的衙門。俗稱左藏。這個衙門專門負責皇莊租稅、地方進貢、附屬國進貢以及宮廷主持的專賣收益這些皇帝的收入。這些錢主要用來給京官發補貼,給御前侍衛發餉,給太子、公主、后妃們發生活費。以及給皇帝日常花銷。
到了清朝,這個左藏也換了個牌子,沒有錯,就是內務府這牌子了。
不過自從宋哲掌權后,別的權力還好說,但兩個權力卻努力捉住。一個是軍權,另外一個則是財政大權。
特別是財政大權,只要宋哲能夠攔截得了的賦稅,絕對不會到戶部那裡去。為此朝廷的收入其實非常少。乃至於為了增強武毅軍,光緒帝也節衣縮食。每個月的錢銀也很少。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光緒帝想拿這些錢去增強武毅軍的實力。
第三個小要求:任命陳寶箴為河南巡撫。
陳寶箴以舉人出仕,一般這樣的人物在滿清官場上很難有進步的機會,知府這個位置往往就是舉人出身官員的終點,而往往更多人都一輩子臨老才混個貧困縣知縣噹噹。
不過陳寶箴的文才、韜略和辦事能力卻得到了當時的兩湖總督曾國藩的認可。因此獲得曾國藩的提拔,先後任浙江及湖北按察使、直隸布政使、兵部侍郎、湖南巡撫。
甲午戰爭后,陳寶箴認為必須變發圖強,於是極力支持光緒帝的政治主張。他當時擔任湖南巡撫,與按察使黃遵憲、學政江標等人聯手辦新政,開辦時務學堂,設礦務、輪船、電報及製造公司,刊《湘學報》,被光緒帝稱為「新政重臣」的改革者,是著名維新派骨幹,也是地方督撫中唯一傾向維新變法的實權派風雲人物。
不過戊戌變法時候陳寶箴混的不怎麼樣,在內受到湖南守舊派王先謙、葉德輝的攻訐,在外有湖廣總督張之洞這尊大神壓著,故而一直沒有辦法站出來通電全國,表示湖南對光緒帝的支持。
即使如此,也不能夠改變陳寶箴在光緒帝心目中的地位。這是一個唯一在行動上支持自己的大臣。
山西巡撫胡聘之雖然在戊戌清君側后對光緒帝極力支持,然而光緒帝認為胡聘之對自己的感激之情是有的,但其中不少的因素恐怕是因為宋哲的兵威。因為胡聘之在戊戌變法的時候態度曖昧,並沒有在山西推行什麼新政。
而將陳寶箴調任河南,一方面填補前任反對光緒帝的河南巡撫景星的缺,另外一方面是光緒帝有意在直隸外圍培養忠心自己的勢力,以抗衡宋哲。
聽得這三個小要求后,光緒帝心情也好了一些,他也不指望宋哲全答應了,哪怕答應其中一兩條,也勝過白白將兩廣總督之位拱手奉送給宋哲要強。
李盛鐸告辭道:「時間已經耽誤得有些多了,微臣也應該前往醇親王府了。」
光緒帝站起來說道:「好,愛卿一路上小心。」
等李盛鐸離開了后,肅親王善耆連忙走到窗戶、木門處檢查一番。
光緒帝有些驚奇,肅親王善耆這是想幹什麼呢?
不等光緒帝發問,肅親王善耆已經給光緒帝解惑道:「陛下,剛才臣說的只是計策的一部分。」
光緒帝聞言精神一振,道:「王爺可是還有什麼妙計沒有提出來?只是為什麼剛才不說呢?」
肅親王善耆並沒有掩飾,直接一臉不信任的說道:「臣,信不過哪些漢人。」
光緒帝苦笑一聲,沒有說話,但他心裏面並不完全認可肅親王善耆的話。雖然光緒帝已經沒有百日維新時候對漢人康有為和梁啟超的那般言聽計從,但他更加知道治理偌大的中國,不倚重漢人是萬萬不能的。
肅親王善耆:「陛下可聽說過廣州灣一事?」
光緒帝想了想,這才記起來這事情。「是不是法國人霸佔了的港灣?法國人好像一直想逼朝廷簽訂不平等條約,好像英國人之於香港、德國人之於膠州灣那般租借廣州灣。」
肅親王善耆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沒有錯,只是朝廷一直不願意再簽訂這樣的不平等條約,這事情就拖著。不過現在兩廣總督既然給了宋哲,我們得不到的,也宋哲也別想得到,陛下儘快派人簽訂了租借條約,正好讓宋哲去頭痛這事情。」
「這……不太好吧?」光緒帝還有點節操,不想割讓國土。
如果換了慈禧在,恐怕直接就一句: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或者寧贈友邦不予家奴。
肅親王善耆勸說道:「陛下,雖然割了廣州灣,但卻可以得到法國人的歡心,又給宋哲添堵,何必猶豫呢?而且陛下想要除去宋哲這權臣,現在非列強支持不可。」
光緒帝閉上眼睛,沉默了半響,這才一臉嘆息的說道:「廣州灣和法國人的事情就交給王爺你處理。朕累了,王爺跪安吧。」
「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