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牆頭草(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牆頭草(下)

太原王世子燕漳,二十六歲,年青英武,原來一直在太原,太原王領兵出塞后,他便到帝都來了,名義上是到帝都讀書,實際什麼事,大家心知肚明。

世子一開口,就象開了水閘,立刻引起小趙王爺的共鳴,他一拍大腿大聲說道:「娘的,爺乃太祖子孫,天潢貴胄,張猛算什麼東西。」

「聽說吳縝上疏,反對在豫州推行新稅制。」傅三公子小心的說道,在場這麼多人,他的身份是最低的,傅家雖然說是士族,可只能算下品士族,這裡的無論那個,門第都高過他很多,所以,他非常小心,唯恐引起某人不快。

話雖然象是隨口說的,可眾人都看著薛泌,吳縝上疏之事,在朝廷內已經傳開了,雖然具體內容還不知道,但大致的內容卻已經傳開了。

薛泌見眾人都看著他,略微思索便笑道:「傳言就是傳言,有些傳言可信,有些不可信,不過,新稅制的爭議很多,尚書台分歧很大。」

話點到為止,薛泌自認不錯,可小趙王爺卻不滿意,笑呵呵的嘲諷道:「薛大人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你在尚書台,吳縝的上疏,你不是沒看到,說說又有什麼,傅大人,你不會彈劾他吧。」

眾人哄堂大笑,薛泌也笑了,然後說:「王爺,不是我不肯說,皇上若有意,吳大人的上疏就會下發到各曹,讓百官討論;可皇上若無意,就會留中,你掌控宗人府,這裡面的差別,還不清楚。」

小趙王爺笑了笑,聽出薛泌語氣中的埋怨,尚書台位居中樞,這裡發生的事都是大事,不能隨便透露出去,如果小趙王爺私下裡問,薛泌還可能說,可在這個場合,那就很不合時宜。

「新稅制是朝廷國策,」薛泌沉凝下說:「這個新稅制在揚州郡已經推行了,效果很不錯,地方上並沒有出現動亂,現在朝廷在三州之地推行,如果效果依舊很好,那下一步就在全天下推行。」

這其實已經是眾所周知之事,先揚州郡再三州再天下,朝廷一步一步推行新稅制。

「陸賢弟,令尊有沒有信來,聽說令弟已經判了。」王奮問道。

陸堯神情不愉,平靜的說道:「家門不幸,讓我陸家蒙羞,家父來信到是有的,只是叮囑我好好念書,對於新稅制倒是沒說。」

看得出來,陸堯很謹慎,但眾人卻沒逼他,只是理解的點點頭,陸家這次在背後支持盛懷,結果兒子進了大牢,盛懷被斬首,消息傳來時,整個帝都都震驚了。

盛懷之事,整個帝都都沒料到結果如此嚴重,朝廷給他羅織了十八條大罪,當罪名公布時,所有人都知道,盛懷完了。

這裡面所有人中,薛泌是最清楚盛懷罪名來歷的前因後果,尚書台當時也是分歧嚴重,潘鏈依舊在保盛懷,認為只治他匿喪不報之罪,可張猛卻下了狠手,指使御史上疏,彈劾盛懷十八罪,皇帝早對盛懷不滿,藉機殺雞嚇猴,震懾四方,為新稅制在全國推行掃清障礙。

盛懷的命運就此決定,這個過程,讓薛泌想起來就心有餘悸,在他看來,盛懷的罪就一個,阻攔新稅制的推行。

薛泌忽然明白了,所謂朝局,其實就是權力,無所謂正義,也無所謂真相,有的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想到這些,薛泌就象打開一扇窗戶,有一縷陽光照進來,將心中的重重迷惑驅散。

秋戈抬頭看看小趙王爺和薛泌,舉起酒杯,囂張的叫道:「扯這些閑篇作甚,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良辰美景美色,為何浪費。」

言罷一飲而盡,隨後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眾人轟然大笑。

「這次春品,居然被荊州來的馬家弟子給奪魁了,...」

王奮搖頭,打斷小趙王爺道:「現在的品鑒越來越沒意思了,再也沒見到《春江花月夜》這樣的佳作了,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幾年前,柳寒三篇震帝都,至今傳唱不休,其中《春江花月夜》和《下元》,天下每座青樓都在傳唱,青衿譜成的琴曲,成為每個重要聚會必備的琴曲。

柳寒的輝煌導致後面幾年的春品都變得索然無趣,每次有詩篇出來,都被人拿來與柳寒三篇比較,結果自然無趣。

「自從柳大家的三篇傳世,這天下就沒詩了,唉,對了,陸兄,這柳大家這一年多在揚州,有沒有什麼好詩詞傳出來?」小趙王爺舉起酒杯,歪在身邊美女的懷裡,問道。

陸嶠搖頭說:「沒聽說,家父來信說,這柳大家倒是個妙人,先是在揚州,只給句誕顧瑋當護衛,啥事不理,可朝廷查封江南會,這柳大家連夜行船,突襲吳縣,江南會首腦措手不及,一舉成擒。」

「哦!」太原王世子有些驚訝,在坐的人中,只有他知道連夜行軍的危險,而且還是行船,比陸地行軍更加危險。

這個時代,一到晚上,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軍隊最怕的便是亂,亂了建制,亂了聯絡,夜間行軍,陸上聯絡都極其困難,更何況是水上。

「這事我知道,」薛泌笑道:「柳兄事後將經過上報了朝廷,為江南水師請功。」

柳寒事後上疏朝廷,對於夜間行船,突襲吳縣之事,秋雲和曹晃大為稱讚,認為江南水師訓練有素,柳寒策劃定策決斷,行動迅速,有名將之資。

但在封賞上,倆人意見不同,秋雲認為事情不大,通令嘉獎便行,曹晃則認為可以給滿桐提一級,從校尉提升為水師中郎將,柳寒則可以從假校尉轉正為校尉。

最後朝廷折衷了下,將滿桐提升為水師中郎將,柳寒則原地未動,依舊是假校尉。

「王兄,令家與柳兄相爭,沒曾想還如此欣賞柳兄的詩詞?」薛泌故意挑動王奮。

眾人聞言都看著王奮,王家與柳寒的爭鬥,在帝都不是秘密,在座的人全都知道。

王奮一笑,毫不在意的答道:「是就是,非就非,我王家與柳大家的事是一事,詩詞歌賦是另一事,這不搭的,其實,就算我家老祖宗也很喜歡,他曾說過,這幾年也就柳大家的詩詞還能入眼。」

王奮的話說完,房間一時沒人說話,陷入短暫的沉默,秋戈忽然抬頭,四下看看,長嘆一聲:「好冷,好寂寞!」

隨即又一頭栽倒,邊上的美女忍住笑,趕緊去扶,卻醉鄉中的秋戈推開。

「薛兄,這柳兄啥時候能回來?」小趙王爺問道。

「這我可不知道,」薛泌搖頭說:「我估計,新稅制在揚州推行成功后,與句大人顧大人一塊回來吧。」

「那不要等到明年了,」小趙王爺笑眯眯的在身邊美女的粉腮上擰了把:「小美人恐怕要失望了。」

美人撒嬌似的嬌笑道:「失望可不是奴家姐妹,奴家姐妹這等姿色還入不了柳大家的眼,只有青衿姐姐和青青姐姐那樣的,她們才是真的著急。」

「瞧你這滿嘴醋味!」小趙王爺哈哈大笑,狀極歡娛。

百漪園的紅美女青青被柳寒包了,現在已經不出來接客了。

帝都權貴滿地走,百漪園開門作生意,青青又是名滿帝都的紅青樓女,仰慕者自然不少,可不管是誰,到百漪園點青青,都被百漪園堅決拒絕,為此,百漪園還惹了不少麻煩。

不過,別看百漪園只是一間青樓,結交的朝廷高官就不少,幾乎每天晚上都有朝廷高官在這喝酒,所以,也沒人敢在這用強。

調笑一陣后,王奮看著薛泌,忽然問道:「薛大人,你對新稅制是如何看的?」

薛泌微怔,苦笑下沒有回答,小趙王爺插話道:「聽說潘大人堅決反對,可在尚書台孤掌難鳴,薛大人,你們尚書台到底什麼態度?」

薛泌嘆口氣:「新稅制是張猛主持,皇上也贊同,我還能怎麼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主憂臣辱,我們身為皇上的臣子,還能怎樣,只能儘力通融,讓上下都滿意,唉。」

「上下都滿意!」小趙王爺怪叫一聲:「我說薛兄,你這左右搖擺,讓上下滿意,我可想不出怎麼讓上下滿意。」

薛泌苦笑著搖頭:「事在人為,沒有辦法也得想出辦法來,爭取上下滿意,各退一步吧。」

說到這裡,他深深的嘆口氣:「朝廷有朝廷的難處,就說這次塞外大捷吧,朝廷連犒賞三軍將士的銀子都拿不出來,你說皇上能不著急嗎,這次能過關,把窟窿補上,還多虧句大人顧大人在江南弄來銀子,否則,皇上恐怕更著急。」

說起塞外大捷,太原王世子神情凝重:「朝廷居然沒有犒賞三軍的銀子,原來是這樣。」

塞外大捷,朝廷公開給出的消息是,賞賜在回來之後再給,只是讓太原送了一批勞軍物資去,而後朝廷頻起大案,先是田凝,后是盛懷,上下牽連一大堆人。

「沒想到吧,」薛泌大有深意的看著他:「太原王這次立了大功,一戰定了塞外,若是拖上兩三個月,朝廷連軍餉都拿不出來,諸位,你們站在皇上的立場上想想,這個時候,有人拿出個法子,說能大幅增加朝廷的財政收入,你會不會接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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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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