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盡餘生(24)為愛歌唱
黯淡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著連默看,長久沒有反應過來。
是自己聽錯了,或是只是閣下開的一個玩笑。
「很顯然,我們都低估了她對你的愛,還有她的堅強!」連默起身經過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疑似安慰。
許思哲不知道在寂靜如死的會議室里站了多久。
只是覺得,生不如死,莫過於此。
拿起文件夾走出會議室,看到站在走廊旁邊的程慕,墨眉微蹙。
「你應該跟她走的。」在許思哲經過他身邊時,程慕低沉的開口。
許思哲沒有說話,步伐繼續往前走。
程慕看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那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見她!」
許思哲聽到他這句話,步伐終於停了,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很平靜的拋出三個字:「我知道。」
程慕一怔,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進了電梯。
他愣了很久,側頭看向窗外的天空,自嘲的笑容在唇邊越擴越大,最終還是忍不住的低咒了一句。
「你到底是捨不得讓他親眼看著……」
……
半年後。
徽城的唯一醫院裡走出來的一道倩影,手裡拿著資料袋,沒走了兩步就好像累了,往路邊的花壇旁邊一坐。
水眸看著路邊的行人發獃。
耳邊迴旋著醫生的話,「你會突然看不見東西,可能是與你腦子裡的血塊有關。雖然它一直沒有增長,但也一直沒消散,不排除隨時會壓迫到你的腦神經,造成腦出血。我還是建議你去大城市,立刻辦理住院手續。」
手指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始終不確定它到底在自己腦子裡具體位置,也摸不到它。
兩年多了,她一直與腦子裡的這個血塊和平相處,看過各種各樣的醫生,說來說去都差不多。
挨著神經,手術風險太大,建議保守治療,可是不管吃什麼葯,這塊血就是不自己慢慢散掉,頑強程度不壓抑一顆瘤子了。
腦子裡有一個不定時炸彈,以為它隨時會炸,她已經做好隨時告別這個世界的準備,哪裡知道它遲遲不肯給自己一個結局。
在自己以為就這樣了,它又突然蹦躂出來,告訴她,它一直還在。
「也許,你在我腦子裡也算是一件好事,我心裡承受不錯,能和你和平共處,換做別人早被你逼瘋了。」
白凈的手指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像是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你乖,要聽話……」
「主人都不乖,不聽話,它怎麼可能聽話?」
低沉好聽的嗓音響起,倩影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去。
沐浴在光暈中的人一身淺色的休閑裝,清風俊朗,玉樹臨風的站在那裡,竟是如此的好看。
手中的資料袋掉在腳邊,緩慢的起身,目不轉睛的盯著朝思暮想的容顏,眼眸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是我在做夢嗎?」唇瓣輕抿,聲音低低的,寂寥暗涌。
如果不是做夢,她怎麼會看到她最愛的許叔叔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頹然落在身側的手,想要去觸碰他,卻又不敢。
害怕自己一個動作,這個夢就會醒來了,又只剩下一個人的寂寞冷清。
許思哲走到她的面前,溫涼的大掌輕撫著她的臉龐,聲音溫暖,「小螃蟹,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明凈的眼眸驀然湧上潮濕,閉目感受臉龐他獨有的體溫,無比貪戀這個溫度。
「你耍賴了……」聲音微顫,眸光看著他,深情難掩。
許思哲點頭:「是。」
她伸手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看著他,情緒百轉千回,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太過思念他,還是見到他喜極而泣,豆大的淚珠晶瑩剔透的在白希的肌膚上閃爍。
「你知不知道我這裡有一個不定時的炸彈,它隨時會爆炸,我隨時會死……」
手指指著自己的腦袋。
她經常頭痛,不是沒有原因,而是因為她腦子裡有血塊,沒辦法開刀,也沒有辦法用藥物消散的血塊。
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
「我知道。」聲音低低的,指尖溫柔的擦拭掉她的淚珠,「我早就知道了。」
在陸璇被送進急救室,在付青送來的資料里,他就已經看到了她的事。
當年陸璇找人恐嚇她,想要她主動離開,在陸璇引霍以沫開門后,離開,並不知道那群人實際上已經被霍冰兒買通,他們不止是恐嚇她,行徑殘暴到令人髮指。
而她腦子裡的血塊便是那次的事故留下的後遺症。
所以半年前他義無反顧的想要跟她走,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不在了。
可是,她不願意。
不願意讓他陪在她身邊,不願意讓他背著不忠不孝的罵名,更不願意讓他知道,她有可能會離開這個世界。
霍以沫怔住了,沒有想到他早就知道了。
凝望著他,淚水流淌的更加洶湧,「你是笨蛋嗎?」
明知道她隨時都有可能不在了,為什麼還要來?
為什麼還要再經歷一次得而復失的痛苦?!
「我是。」許思哲低頭親吻掉她臉頰的淚水,咸澀味道在舌尖彌散,眷戀的眸光深情的凝望著她,「比起日夜擔心你隨時會離開,我更害怕浪費我們最後的時光,害怕不能夠再多看你幾眼。」
「我不要……」
哽咽的聲音還沒有說完,便被他溫情的嗓音打斷了,「我愛你!」
她怔了怔,欲要開口:「許……」
「我很想你。」他再次開口打斷她的話。
「我的情況已經……」
「我們結婚吧。」
第三次打斷她的話,清邃的眸光極盡情深的看著她,字字清晰,篤定,彷彿從亘古傳來的咒語。
霍以沫獃獃的看著他,媚眸里蒙著水霧,模糊的看著他俊朗的輪廓,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的響起,「哪怕我隨時會死?」
許思哲薄唇暈開淡淡的笑,低頭在她的唇瓣上親了一口,「如果不能娶你為妻,我將抱憾終身。」
泛濫的淚水該如何抑制?
波濤洶湧的思念如何表達?
溢出胸腔的愛如何安放?
唯有擁抱住他,唯有親吻他,唯有……
嫁他為妻。
否則不僅僅是他的遺憾,也會是她的遺憾。
……
一個星期前,岩城。
經過半年的休養陸璇身體徹底康復起來,精神狀態也好起來。
這半年時間沉澱,許思哲表面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陸璇豈能看不出他心中的苦悶與對那個孩子的思念。
「你去找她吧。」陸璇能說出這句話,實在不容易,所以許思哲怔愣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陸璇笑容苦澀,慈愛的眸光看著他,喃喃道:「媽媽知道自己以前做錯了,讓你們都受苦了,她不會再原諒我了,你見到她幫我向她說聲對不起,好嗎!」
「母親——」許思哲輕喃了一聲,千言萬語哽咽在咽喉,說不出來。
「你不用擔心我,有傭人照顧我,也不用擔心許家,我想每個家族的興衰都有它的命數,許家也不例外。只要你過的好,幸福快樂,財富地位這些都不重要了。」
許思哲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起身走到她身邊,用力的抱了抱她。
「謝謝!」
陸璇忍不住的落淚,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追求你自己的人生。」
不再被家族束縛,不要再被我牽累,去過你想要的人生與生活。
……
許思哲給連默遞上辭呈的時候,連默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早就料到到他會這樣做。
「結婚記得遞請帖,阿虞一直很挂念她。」
許思哲點頭:「一定。」
……
許思哲和霍以沫的婚禮在徽城,原本只是想小辦,因為她的身體緣故,許思哲捨不得她受累。
豈知鎮里的人知道,非要熱情的幫他們辦。
中式婚禮,鳳冠霞帔,流水席的宴席,舞龍唱戲,煙火晚會,好不熱鬧。
婚禮的一切都是鎮里人處理,許思哲都沒怎麼操心,唯一費心大概就是鳳冠霞帔,還有邀請了他們所有的朋友。
總統連默與夫人姬夜熔,路南風與石嘉木,程慕顏惜,甚至連水瀲灧也來了,陪她一起的是新認識的外國男朋友。
許思哲之前帶她見的幾個老朋友也都攜家帶口的前來祝福。
連默看著身穿紅色喜袍的許思哲,揶揄道:「你倒是會找地方,尋了這麼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
徽城四面環山,城裡又河流環繞,家家戶戶門口更是溪水長流,大橋小橋數不勝數,風景優美,宛如畫中仙境。
許思哲薄唇噙著淡淡的笑,眸光看著與姬夜熔低頭淺談的*,輕聲道:「我太太眼光一直很好。」
其實霍以沫來徽城也不久,兩個月,滯留的原因除了感冒發燒的緣故,大部分原因是被這裡的風景吸引。
她說,這裡的環境能使人內心安寧。
連默忍不住冷了他一眼,走過去摟住姬夜熔的腰肢,低頭輕咬著她的耳朵道,「阿虞,等我們老了,也尋這麼個地方養老,如何?」
姬夜熔與霍以沫說的好好,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句,不耐煩的推開他,連個眼風都沒給,「好,等你哪天改掉一身的富貴病!」
連默:「……」
……
霍以沫身穿紅色喜裙,映的臉頰泛紅,長發挽起,五官越發的挺立與精緻。
程慕端著酒杯來祝賀她,看到她嫁給別的男人,說實話心裡多少是嫉妒的,但更多的是欽佩。
欽佩許思哲的勇氣,為愛犧牲。
「知道我們現在這樣叫什麼嗎?」
許思哲不準霍以沫喝酒,此刻她手裡拿著的是鮮榨果汁,明眸清澈澄凈的看著他,過往的悲涼散盡,只剩下那個人給予的溫情與柔軟。
「什麼?」
「我最愛的女人結婚了,新郎不是我。」程慕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霍以沫微怔,片刻反應過來,笑了,「程慕,人不到死的那一刻,永遠不會知道這一生自己最愛的人是誰!」
程慕皺眉,「嗯?」了一聲。
霍以沫順著他的眼神看向在人群中寒暄的丈夫,笑意宴宴,「我已經是半個身子躺進棺材里的人……」
自然知道此生最愛的人非許思哲莫屬。
程慕嘴角的笑倏然凝滯,猛然將她摟在懷中,聲音低沉篤定,「你不會有事的,霍以沫,答應我你不會有事!」
快三年了,她都沒有事,也許,也許一輩子都會沒事的。
霍以沫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一隻手抱著他,輕聲安慰:「我沒事,就算我想有,阿哲,你,南風,你們每個人都不會讓我有事不是嗎!」
程慕低低的「嗯」了一聲,頓了一聲,道:「揚羽讓我轉達一句話,他說,祝你幸福,能夠看到你幸福,他很開心!」
「幫我謝謝他!」
沒有請李揚羽是她的意思,雖然時過境遷,但有些人見不如不見,就讓他們永遠記住彼此記憶里的模樣。
許思哲看到這一幕,沒有生氣,也沒有吃醋。
很多時候他對程慕和路南風都心存感激,當初若沒有他們,也許就不會有自己和霍以沫的今天。
他對霍以沫,對自己,充滿信心。
……
再見路南風,心境大不一樣。
石嘉木敬完酒就被鎮子里的姑娘拉去跳舞,一堆的人繞著篝火跳著舞,跳躍的火焰映照的每個人的臉上笑容溫暖。
霍以沫遠遠的看著石嘉木,問路南風,「你們還好嗎?」
路南風點頭,「還好。」
半年前路南風回了靳城,石嘉木毫不猶豫跟著他去了,不惜和家裡大吵一架,曾經一度被父親凍結了所有的生活費。
石嘉木對路南風的愛,不亞於飛蛾撲火,愛的轟轟烈烈,不顧一切。
因為石嘉木說,你永遠都不知道錯過這個人,你還會不會再遇到這樣讓你深愛的人,所以在愛的時候就奮不顧身的去愛,哪怕會受傷,哪怕結果不盡人意,至少不會給自己留下遺憾。
「你們呢?」路南風側頭,低眸看著她。
霍以沫明亮的眼神迎上他,緋唇暈染開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石嘉木好像不小心崴了腳,路南風眼尖的看到,眉頭皺了下,給了霍以沫一個眼神,立刻走過去,扶住她。
霍以沫從這邊看到他的側顏,神色凝重,像是在訓斥石嘉木什麼。
石嘉木摟著他的脖子,一邊痛到皺眉,一邊還無所謂的笑著。
霍以沫想,路南風愛上石嘉木,也許只是時間的問題。
婚禮鬧到凌晨,大家都累到精疲力盡。
鎮上沒有酒店,都是各家空出一個房間,整理乾淨供客人休息。
霍以沫租的屋子房間也全挪出來給他們住,婚房給了連默和姬夜熔。
姬夜熔原本不願意的,連默卻不願意睡其他房間,覺得不夠好,一點也不覺得佔了新郎新娘的婚房有什麼不好。
到最後所有人都有房間住,倒是新郎和新娘沒地方住,坐在橋上賞花賞月賞……涼風。
霍以沫靠在許思哲的懷中,一邊看著月亮,一邊玩著自己的頭髮,問他:「許叔叔……」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打斷了,「嗯?」低低的嗓音充斥著不悅。
霍以沫反應過來,抬頭看到他一眼,笑嘻嘻的,甜膩的喊了一聲,「老公!」
清邃的眸子蘊滿笑意,雙臂摟著她,淡淡的應了一聲。
「全世界大概只有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淪落到給他們守夜了吧!」
許思哲低頭在她的額頭親了下,「不高興了?」
「不是。」霍以沫搖頭,歪著腦袋瞧著他月色下俊朗的五官,「要不,我們試試野外激情?」
月色朦朧,藏住了她粉頰上的羞赧。
許思哲先是皺了下眉頭,然後無可奈何的蹭了蹭她的鼻尖,「你喲,真不知羞。」
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霍以沫吐了吐粉舌,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我開玩笑的,我很純潔的……」
「也不知道是誰每晚想盡辦法撲倒我!」許思哲親密的咬著她的耳窩,聲音沙啞。
霍以沫臉紅了,埋頭在他的懷中,很小聲的說,「我愛你嘛!」
因為愛你,所以想要與你身心結合,想要在極致的歡愉中感受著你的愛,你的體溫,感受這一切並非是一場夢。
「我也愛你!」許思哲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因為她的身體緣故,許思哲一直都不太敢碰她。
最初都只是吻,每次快到失控時,他都要命令自己抽離,害怕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影響到那個不定時的炸彈。
不管霍以沫怎麼說沒事,他都不願意再越過雷池,寧願去洗冷水澡,實在難受就讓她用手,但這根本就無法緩解一個男人對摯愛女人的*。
霍以沫主動撲他,也是不願意看到他忍的那麼辛苦,其實醫生也說沒關係,可以適當,是他太小心翼翼,把她當瓷娃娃一樣供著了。
許思哲的自控力超乎霍以沫的想象,不論霍以沫怎麼主動,他總能在最後關頭剎住車,就抱著她,吻著她。
最後令他失控的是霍以沫悄悄的買了一套他最喜歡的類型的睡衣,加上她的故意撩撥,許思哲最終是無法剋制自己,失控的佔有她。
但也不敢太放肆,很溫柔,像是在呵護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的寶貝!
……
「老婆,給我唱歌吧。」許思哲的聲音突兀響起。
霍以沫不明白他突然這樣說,但也沒拒絕,「好啊,可是唱什麼呢?」
「唱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唱的那首。」
霍以沫想了想,知道他說的是哪一首點頭。
靜謐的夜晚弦月高掛半空,溪水潺潺流淌,映著月光粼粼,小橋上相愛的人緊緊相擁。
輕悅的嗓音在溫涼的夜晚飄蕩,掠過每一處角落。
不再悲傷,不再彷徨,不再思念成荒,唯有淡淡的愛,淺淺的情,訴說著地老天荒。
我發誓不再說謊了,多愛你就會抱你多緊的……
低吟的嗓音唱到這一句,許思哲忍不住的低頭吻住她的唇瓣。
唇齒縫隙里傳來模糊的磁音,「我愛你!」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縱然這個人就在眼前,縱然這句話在情動的時候說過很多次,可總是忍不住的想要反覆對你說。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因為實在是太愛你了,愛到骨子裡,愛到靈魂深處,愛到無以為繼,愛到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一遍一遍的不厭其煩的告訴你:
我愛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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