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屠龍
我先爺爺一步跑到了龍墓前殿,順著台階鑽出了帳篷,此時天上竟然下起傾盆大雨。
王家村百年乾旱,一年能下一次小雨就已經不錯,從小生活在王家村的我從來也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大雨。
天空雷聲滾滾,星月早已不見,可光線依舊清晰,因為此時天色已經麻麻亮,王家村的村民們聽到打雷的聲音,本來也沒覺得稀奇,晚上大夥怕發生地震所以都跑到院子里睡覺,本來晴朗的夜空卻毫無徵兆地下起了百年難遇的大雨。
母親將熟睡的我抱進堂屋的床上,她看著我的皮膚露出臉上疑惑的表情,便小聲問父親:「懷遠,你看看兒子的皮膚上怎麼像是在發光?」
父親聽母親這樣說就仔細地看了我一會,說:「哪有發光,定是看錯了,咱王家村下了這麼大一場雨,老天終於開眼了,快些睡吧,很快就到早晨了。」
在王家村西方的荒野里,一隻可怖的大龍從帳篷裡面鑽出來,它看到雷雨的天氣,竟然發出陣陣痛快的龍吟,身上鱗片隨之綻開,就像是綻開羽毛一般,而它腹部沒發育完全的四肢也一點點生出肉來,它的身體表面有一層灰色的東西一層一層地蛻掉,露出裡面隱隱發光的青麟。
它竟然在這個時候蛻皮!
難道它是想飛升不成?
咻!
一桿尖利無比的鐵叉穿過雨簾猛然戳進龍的一隻眼睛內,大龍發出慘烈的叫聲,身體瘋狂扭動起來,它張開腮上正在變化的雙鰭發出奇怪的哞哞聲,像是蝙蝠發射雷達一樣,躲在暗處的爺爺當場被它發現,它扭動著腹部沖向爺爺所在的位置,爺爺站在一塊巨石上,手上裹著一根繩子,等大龍靠近的時候,他猛然拉繩子彈跳起來,落在了大龍的脖子上。
爺爺將繩子套在大龍脖子上,大龍扭動脖子,將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拉得吱吱作響,大地搖動,大樹被大龍連根拔起,拖拽著前行。
眼看著大龍的速度越來越快,它身體的表皮也即將脫落殆盡,就在這時候,它竟然貼著地面隱約可以在空中飛翔!
雖然飛得不高,只有三五米的樣子,可是它卻沖著閃電來源處怒吼起來,它腹部的龍爪逐漸成形,它一面向天上張望,同時又想要抓落脖子上的爺爺。
爺爺跳到大龍的頭上,抓住他的龍角,手上夾著四根鋼針,全部插向大龍頭頂,但是大龍頭頂特別堅硬,鋼針只能戳破表皮,爺爺大手猛然拍向鋼針尾端,將那鋼針齊根打入龍頭內,大龍慘叫一聲,將龍頭抬得老高,然後猛然抵向地面,爺爺在這個時候從腿邊抽出一把長刀,在龍頭撞在地上的一瞬間將刀抵在龍的脖子上。
刀身彎曲,卻齊根沒入龍頸之內,大龍更加瘋狂起來,在荒野上脫出一條幾千米長的溝痕,爺爺抓住龍角被一路拖行,全身都已經被泥漿覆蓋,爺爺一拳又一拳擊打在龍頭上,大龍也將他摔得口鼻流血。
一聲驚雷傳來,巨大的閃電橫空劈落下來,將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劈得轟然斷裂,樹榦斷裂的地方冒出火光。
而爺爺的手心裡在這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圖案,這圖案正是當初她和孟老太的鬼魂大戰時手上出現過的,不過吳真人當時已經趕來,所以爺爺根本就沒出手,此時他的手上黑色的圖案散發某種讓人心神顫抖的波動,他將那詭異的圖案貼在了龍的臉上。
原本青灰色的大龍身上忽然出現幾道黑色的紋路,那紋路就像是瓷器上產生裂紋時候的情景,只不過大龍身上的裂痕漆黑無比,它在那一瞬就停止了呼吸。
爺爺扶著龍頭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爺爺,我從側面看到他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黑色花紋,他的臉看起來特別嚇人,像蛇身上的黑斑,又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祭天銘文。
爺爺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痕,衣服已經被血染透。
遠處王家村的人看嚇呆了,因為他們剛剛的確是聽到了龍吟,那聲音無比洪亮且透射人心,是任何動物也模仿不了的,他們看到一道閃電劈過,接著一道長長的身影從雲間落下來。
凡是看到的人,無不身心膽寒的。
爺爺站在已經死透了的大龍身前,從龍頸上將自己的刀抽出來,然後一刀劈進大龍腹部,將它開膛破肚,龍血流了一地,摻和著雨水,將山地染紅了一片。
爺爺掀開大龍的肚皮,像是在找什麼,可是從龍腹找到龍尾也沒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他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長生秘術上說真龍體內有真龍舍利,蘊含純陽龍氣,不僅可以祛除詛咒,還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難道在龍的頭部?」
爺爺說著看向龍的頭部,手中長刀猛劈下來,他兩隻手摳進劈開的傷口處,然後將整個龍頭都扒開來,被扒開的龍頭裡面熱氣騰騰,裡面火紅色的液體看起來像極了岩漿。
而爺爺卻將自己的手伸進了這火紅色的滾燙的液體內,他在龍的腦袋裡一陣摸索,表情越發凝重,甚至是有些焦急!
「真龍舍利,為什麼會沒有真龍舍利?」爺爺後退一步,臉上有些驚慌。「難道這條龍根本就不是真龍?!」
爺爺喃喃自語,他的臉上忽然出現無邊怒意,一掌拍向龍的腦袋,他向天吼道:「不是真龍,我拿什麼救我的孫子?!」
龍頭上血液迸濺,被爺爺一掌崩碎半邊,沉入一旁的泥水裡,爺爺有些悵然若失地看向在天光中即將明亮的王家村,大雨一直在下,爺爺燙著渾泥水往王家村的方向走去,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血,看起來就像一個血人一般,我聽到爺爺的嘴裡在小聲喚著我的名字。
快到王家村的村口時,爺爺抬頭望向老井所在的地方輕聲說道:「難道非要進那口井裡才行?」
爺爺說完一頭栽了下去,我連忙跑過去想要扶爺爺。
「爺爺!」我一聲大叫,從床上醒來,父親和母親被我的叫聲驚醒。
「怎麼了兒子?」母親以為我做了噩夢。
我抹著眼淚說:「爺爺在村頭受傷暈倒了,就在村西頭的橋邊。」
「你做夢的吧。」父親睡眼惺忪地責怪我。
我哇哇大哭,從床上爬起來,衣服也不穿就要出去,母親連忙拿衣服給我披上,她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父親嘆了口氣說:「那我去看看,誰能傷了老爺子,這小子真是不讓人省心!」
父親披著雨衣就出了門,我則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等父親和爺爺回來。
二十分鐘后,門口傳來父親焦急的呼聲:「孩他媽,快來扶一把!」
母親聽到父親的呼聲連忙衝進雨幕和父親一起將爺爺扶到堂屋裡,母親看到爺爺渾身是血,手裡還攥著一已經扭曲的刀,有些害怕地說:「你爸這是怎麼了,這大半夜的是跟多少人打架的啊?」
我哭哭啼啼地說:「爺爺是跟龍打架的,他把龍殺了,自己也受了傷。」
「一邊呆著去!」父親呵斥我,然後讓母親去把家裡的小藥箱拿來,他則小心翼翼地想從爺爺的手中把刀拿走,可是爺爺握住刀的手根本就掰不開,父親說:「爸,是我。」
父親叫了一聲爺爺,然後再掰爺爺的手,可是爺爺的手依然緊握。
「爺爺,是我。」我喊了一聲。
爺爺手裡的刀應聲而落,我撿起刀,撇著嘴看了一眼父親,父親瞪著我說:「小孩子拿刀幹什麼,別在這礙事!」
父親剛說完話就被一隻大手抓了過去,爺爺拎著父親的衣領說:「你說話這麼大聲要嚇死我?扶我起來!」
「爸,您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父親既尷尬又擔心地問。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爺爺哼了一聲,瞪了一眼父親說:「今晚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照顧好我大孫子,先回去了。」
爺爺起身就走,走的時候大手摸了摸我的腦袋,這個動作再平常不過,但是這一次,我感受到了某種東西進入我的靈魂,我這才想起,爺爺每次帶我去看死人的時候,他都會在死人面前有意無意地將手掌掠過,然後又有意無意地摸向我的頭。
母親將拿來的藥箱遞給爺爺,爺爺看了一眼並沒有接,我站門裡看著爺爺離開的背影,這才發現,爺爺的身後,沒有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