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前事
當然不可能打起來。
兩個王爺可都是親王,當年方容沒當太孫之前也只是個郡王,親王不輕封,整個大殷朝也就碩果僅存的五人而已。
而且除了睿王因為年紀小,是被萬歲爺當兒子一樣養大,所以還算有臉面,在大殷朝有些權勢,其它的都很識趣,不過只做閑散王爺,就是萬歲爺想用一用,也只肯擔閑差,不能當重任。
像忠王和義王這樣的,當然是親王里最重要的人物,哪怕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們手底下的勢力也依舊不小。
這兩人要是真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起來,怕是萬歲爺也不會看重他們多年。
兩個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還一塊兒坐下來賞景,似乎對此次意外偶遇,並無意見,還挺高興的。
只是說話總免不了不陰不陽,彼此的眼刀子一個勁飛。
周圍的人都很自覺遠遠避開。
這倆人正互揭短處呢,真要聽到三兩句皇族秘辛,他們的腦袋掉不了,下面也要吃掛落。
外人看不出來,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遠不如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麼劍拔弩張。
「那個消息是真是假?」
義王壓低聲音,面上雖然還是一派淡定,可是聲音已經略微有些顫抖。
「江南那邊果真傳來消息,高文淵身邊的四將,逃了肖澤和徐徹,徐徹竟然躲在羌國?」
最重要的不是兩個人,而是高文淵臨終的血書。
那血書絕不能面世。
當年的事情,要永遠掩蓋在那片鮮血染紅的黃土地上。
忠王半晌沒說話,許久才小聲道:「有線報,高澤在方容身邊出沒過,血書也許在他身上。」
這也不是確切的消息。但他們根本沒辦法冒險。
義王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知道忠王說的都是真的,好半天才道:「那一年的事兒,你和我一樣清楚,要怪只能怪高……文淵的勢力太大,令人心下難安!」
哪怕現在。他提到此人,臉上還是有些不自然。
高文淵那是一尊神。
他當年鎮守西南,真真正正的國之將帥,娶的乃是太后的幼女,比萬歲爺小近二十歲的長樂公主,長樂公主乃是太后最疼愛的孩子,當年連皇帝也無法與她爭寵。
許給高文淵之後。太後娘娘痛哭失聲,哭了三天,懇求皇帝改變主意。
只是那時候,萬歲爺急於拉攏十五歲參軍,十六歲因為戰功卓著。扶搖直上,成為將軍,二十歲就名滿天下的軍神高文淵,硬是讓公主遠嫁。
當時正值屬國延國自立。羌國趁火打劫,年年征戰不休。高文淵打仗向來是身先士卒,哪怕做了元帥,坐鎮中軍,不敢輕易涉險時。也從不後退半步,再說,那會兒幾乎是賭國運的戰爭了,失敗亡國滅種也不是不可能,高文淵哪怕作為元帥,照樣危險。
好好的公主,嫁給她就日日擔驚受怕,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大殷朝能有今日的穩固,高軍神居功甚偉。
那一年,齊王謀反,高文淵大驚失色,請命去勸降,還願意立下軍令狀,若不能讓齊王撤軍,情願受死。
皇帝隨了他的意,讓他去了。
結果忠王卻披頭散髮,痛哭流涕地來密報,說高將軍乃是齊王的親信,第一個便附逆,他恐怕不是去勸降,而是去襄助。
當時高家確是和齊王關係好,高文淵更是與那位驚才絕艷的少年王爺相交莫逆,鐵打的交情。
再加上,高文淵在軍中的地位已經有些過了火,功高蓋主,取死有道。
義王又連夜報信,都是說的齊王連下幾城云云,還說他即將打到京城,領頭的就是高文淵。
皇帝連夜奔逃,怒火三丈,下令剿滅高家,雞犬不留。
卻沒想到,消息出錯,都是誤報。
高文淵確實陳述厲害,帶著齊王讓他看那些慘遭兵災的老百姓們,又讓他想想,一旦戰火起,羌國和延國可願意錯過這麼個好機會,大殷朝會不會就此易主,老百姓們要受蠻夷磋磨。
齊王顯然也沒想到,一介武夫的高將軍,竟然還是個傑出的辯才,說白了,齊王他不夠心狠手辣,做不成梟雄,又有一股子氣勁,做不成俯首帖耳的奴才,以至於遭遇這種進不得退不得的局面,最後終究還是決定,不能讓大殷朝再受兵火荼毒,於是放棄。
後來的情況很亂,連當事人恐怕都很難弄清楚心中所思所想。
皇帝容不下齊王,做了隨口反悔的小人,甚至不惜冒著引火燒身的危險,利用羌國滅殺齊王,連帶著殺了高文淵。
他不能不讓高文淵死。
高家滿門已遭屠戮,要是那人回來,見到眼下的情形,豈能不憤怒?誰知道他會不會有別的心思!
忠王和義王是當事者,他們對這一切最是清楚,不過是朝中一幫做了錯事的小人,越是做錯,越是寧願再錯一次,也要把前面的錯處遮蓋過去。
別人也就算了。
高文淵乃是忠王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怕因為他是王爺,沒正經地定下師徒名分,可說他一句欺師滅祖,他恐怕連反駁的資格都沒有。
忠王坐在亭子里,望著眼下繁花似錦的春光。
「我的確想要那個位置,可這麼多年過去,我是寧願不要那個位置,也不能再讓,再讓……」
再讓他卑劣的一面露出來,要是當年的事情揭發,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身份,地位,名利權勢,還有家,什麼都沒了。
忠王在軍中能有現在的名望,恐怕還要多虧了有當年高將軍的面子。
再者,他收容夜行人中很大一部分,這些人恐怕大多也是因為舊主齊王的關係才對他高看一眼,願意效命。
義王嘆氣:「我們鬥了這麼多年,眼下卻要聯手行動才好……別的不說,恐怕方容那人,是絕不能容他。」
即便不為過去,只為現在,他們辛辛苦苦鬥倒了太子,又相爭多年,總不願意讓方容漁翁得利。
只是不知道,方容竟然和高澤扯上關係,究竟是只因為想要利用齊王舊部,給自己二人找麻煩,還是另有原因?
無論是什麼都無所謂,結果只有一個,非勝即敗。
太陽西斜。
義王抖了抖衣袖,先行下山,他一走,山下好些客人才覺得頭頂上的天空變得湛藍。
兩位王爺意外相逢,還坐在一塊兒賞花,就是殺氣縱橫,讓春日也如寒冬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連宮裡都聽說了幾句,皇帝也知道,心情居然變好了一點兒。
兩個兒子還有理智,能保持自己的風度,沒做出有損皇家顏面的事,總歸不錯。
方容的心情卻有一點兒複雜。
這日天色不錯,花園裡一些比較名貴,香氣宜人的花卉讓許薇姝折了些送去給她那幾個學生。
自家教出來的孩子有出息,科舉高中,當然是件開心事,奈何她如今輕易不能離宮,想要親自見一見人,給予祝賀也難。
雖然大殷朝的后妃們比前朝幸運得多,宮外也不是不能去。
早些年京城好多花園子,像春合苑之類,就經常招待妃嬪主子,還攀比成性。
可到底不自由,她也不能出去玩,整日除了操勞各種雜事,就是盯著方容讓他按時睡覺吃飯,至於吃藥,這兩天已經停了大部分,只是吃些溫補的而已。
那些個藥物,即便灌進去,雖然讓方容沒胃口之外,也無甚大作用,一幫御醫開了一堆太平方,不過彰顯萬歲爺疼愛皇孫而已。
外人到都覺得方容的身體恐怕沒什麼大礙,要不然,萬歲爺也不會如此中意他。
哪個皇帝會選個病秧子當繼承人?
今天難得清閑,方容帶著袁琦去騎馬了,說是騎馬,外人信,但眼下許薇姝到覺得,怕是又折騰什麼陰謀詭計呢。
她也管不了,想了想,既然沒什麼事兒,就幫學生們準備點兒東西。
「這幾盆,連帶著我收拾的文房四寶,還有那幾本書,都捎帶出去給盧玉衡,讓他分分。」這陣子他們參加文會,不帶幾盆好花附庸風雅,就顯得土氣。
靖州出來的幾個,和那些士子交際時,容易讓人小瞧。
東宮裡現在都是許薇姝做主,淘換些好東西給自家學生,也算儘儘心意。
許薇姝又叮囑了幾句,既然決定入朝為官,過幾日殿試,讓他們拿出本事來,在文才方面或有不足,卻能用經驗來比,這兩天多和京城士子交往,人脈還是挺重要。
方容每次回來都很晚,許薇姝也不能替他們走走後門,問問方容殿試方面要注意些什麼。
這些皇子皇孫,整日都琢磨那位萬歲爺,肯定知道對方中意什麼樣的人才。
要是連這點兒眼力都沒有,他們恐怕不是早就化為白骨,就是小透明,根本沒得過重視。
其實哪裡用得著她叮囑,方容那人比她心細,該交代的,怕早就交代過。
一轉眼,殿試之日就到了。
萬歲爺為此還多吃了一粒丹藥,生怕精力不足。
許薇姝也有些掛心,這還是她頭一次盯著自己的學生科舉取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