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變
若它是真的,就算無用,皇帝也會忍不住再一次清剿盧國公的那些個家將。
而它若是個假的,那麻煩事更多,所有經手的人都得被懷疑一下。
就算皇帝相信方容,相信睿王爺,相信幾位老親王,絲毫不懷疑,說不定也會有人利用它做手腳。
想到這個,老皇帝也不覺呆了一呆,良久,臉上才隱約泛起一絲苦笑。
上位者本是最討厭手下人欺瞞,但睿王爺和這幾個長輩總是不同,睿王爺一切勢力都是皇帝給的,他是親信中的親信,那些老親王都八十幾歲的人,一輩子忠心耿耿,到了眼下這個份上,真沒必要冒險犯上作亂。
睿王也露出愧疚之色。
「當初京中混亂,容哥兒得了這東西,就來和我商量,想試試看能不能利用一下,也好解陛下之危難,沒想到我一見便知,這東西不真,後來想了想,還是別在鬧亂子了,咱們大殷朝都亂成這般,要是再出差錯,皇兄也是危難,沒想到臣弟一時欺瞞,到害得皇兄疑心容哥兒……」
皇帝默默無語。
本來一切都好,忽然起了變故,義王臉色驟變,眼珠子一轉,輕聲道:「父皇,睿王叔,兵符是先落到容哥兒手中,誰知那兵符是真還是假?或許他手中是真,王叔所得是假?」
睿王猛地扭頭,目光銳利如刀。
幾位老親王的臉色也不太對,顯然對義王的反應不滿,他們年紀大了,還是希望大殷朝平平穩穩,再傳承下去,眼下亂象畢露。要是自家人還不穩,誰知會鬧出何等亂子?
恭親王便大怒道:「我們都是老頭子了,你們之間鬧就鬧,我們可不敢管,自有你們親爹來處置,但你們用陽謀。爭奪萬歲爺的信任便是,使陰謀詭計,禍害我大殷江山,那可不行!」
這位老親王年輕的時候就得先皇信任,卻是個暴躁脾氣,連皇帝小時候都被他打過,如今不掌權。也還是威儀猶在,他的話,皇帝能聽得進去,義王也不敢不聽。
「這件事兒我本不想隨便說出來,再鬧出是非。卻看不慣你們玩的把戲,就知道欺瞞你們父皇,陛下,我今天就實話實說。你別聽這幫小子胡說八道,你是當局者迷。我們可是清清楚楚,就義王找來的,想誣陷容哥兒的兩個婆子,一家子早就捏在義王手裡。他以為自己不出面,讓洪懷義出面給安排差事,就查不到他的腦袋上?小輩們不記得,我們幾個老傢伙可清楚得很,那小子二十年前就當過你的伴當,後來故意犯了個錯兒,讓你趕走了而已。」
義王皺眉,卻並不狡辯,只看著目光如電的陛下道:「父皇,孩兒的確看顧那二人的子孫,只是那是為了保護所做的舉措,父皇明鑒!」
恭親王冷哼一聲,不屑一顧。
皇帝讓他們說的頭暈目眩,氣血上涌,強忍著吃了兩顆丹藥才好些。
萬寶泉連忙過來扶著主子:「陛下,先回去休息吧,您今日操勞太過了。」
這些事千頭萬緒,一時也理不清楚,皇帝還是最重視自己的身體,並不理會義王,只招呼幾位老親王和睿王一起回去。
冷風蕭瑟。
義王呆站良久,才被宮人催著出了宮,只是心中卻不像來時那般志得意滿。
雯姑娘卻是已經沒人理會,義王甚至連看她都沒多看一眼,她也只好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面,好在宮中並未留客,要真把她留下,恐怕她自己也能嚇死自己。
皇帝回了紫宸殿,歇了半晌,又吃過葯,漸漸覺得腦子清明,一點點回憶思索這幾日之事。
越是思索,越能品味出陰謀。
「兒子,這就是我的好兒子!」
他終究還是最信任方容,也信任那些老親王和睿王爺,應該說,他信任他自己。
一早他就對方容定了性,認為他因為身體緣故,清心寡欲,自然就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孫神醫也說過,容哥兒能活到現在大不易,恐怕是天生心胸開闊,樂觀豁達之人,若不是至情至性,若不是清心寡欲,恐怕早就夭折多年。
他信任孫神醫的本事,再說,還有一群太醫附和,容哥兒自然比別的進取心強盛的兒子們要值得他信任愛重。
「哎!好不容易過幾天清凈日子,這些逆子!」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他也不免精神萎靡,傳了話,讓人去盯著忠王、義王,還有其他幾個兒子,就躺下休息,閉上眼也睡不著,女官點的香不夠清淡,屋子裡熱的不行,又叫了兩個宮人進來打扇,還是心煩意亂。
昏昏沉沉地,剛有一點兒睡意,鄭峰就過來回稟,夜行人那邊有了消息。
皇帝坐起身,也不大焦慮,喝了兩口茶水,平緩了下氣息,按照孫神醫以前教的,盤膝而坐,從上向下,輕輕揉按幾處穴位,按完神清氣爽,這才坐穩當聽鄭峰迴稟。
「萬歲,我們的人發現有一女子偷偷摸摸去找趙穩婆的二兒子,兩個人私下談論……」鄭峰停下,壓低聲音,「意圖構陷太孫殿下。」
皇帝手一抖,深吸了口氣:「人呢?」
「現已經拿下,秘密送進了宮,萬歲可要親自審問。」
「帶進來。」皇帝冷聲道。
一聲令下,很快就有一個穿著打扮就和普通婦人差不多的女子被帶進紫宸殿。
皇帝一看見她,就皺起眉頭,坐直了身子,眯著眼睛道:「抬頭!」
那女子動也沒動一下。
皇帝冷笑:「薛晴,朕記得,朕的忠王曾經為你求一縣主的封號,你自己到有自知之明,知道不配,不肯受,也幸好你沒受,否則今天處置個縣主,總比收拾個孤女要困難些!」
薛晴抬頭,雙目含淚:「陛下,是我和太孫有仇,因他看不上我,心存怨念,這才找他麻煩,此事與忠王殿下無關。」
皇帝深吸了口氣。
連鄭峰都耷拉著腦袋,心中苦笑,這簡直是火上澆油,誰會相信一個女孩子莫名其妙要害太孫?
薛晴留在忠王府,遲遲不肯出嫁,連忠王親自做媒,她都不樂意,那種心思,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看得出來。
一黑衣夜行人上前,低聲和皇帝道:「陛下,十二月二十三日,辰時三刻,薛晴與義王密會於秋園,十二月二十九日,二人……」
一連串的消息爆出來,皇帝臉上的陰雲,已經讓所有的宮人嚇得渾身發抖。
薛晴猛地掙開,趁人不備,一頭撞在玉階,鮮血橫流,鄭峰臉色驟變,連忙撲過去檢查,見她還有一點兒氣息,連忙叫人過來抬下去救治,自己跪下請罪。
皇帝卻沒了心思,一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事情已經很明朗,不用再審問,也沒必要再審問,他甚至不想見義王。
雖然義王大約聽到一點兒消息,跪在紫宸殿候見。
呆了許久,皇帝才站起身,連聲道:「快,去接太孫!」
鄭峰連滾帶爬地滾出去,帶著侍衛就衝去接人,連皇帝也坐不住,披上衣服,帶著人就直奔刑房。
太孫受審,還是秘密受審,總不能扔去大牢,只能在刑房。
紫宸殿的刑房還和後宮的刑房不同,那地方但凡進去,只掉一層皮就被放出來,那都是絕對幸運兒。
一路衝到刑房,皇帝一進去,心裡就一咯噔。
鄭峰也恨不得死了算了。
一群宮人跪了一地。
方容看起來其實還好,他到底是太孫,尊位並不曾廢除,這些宮人也不敢太作踐他,讓用刑,也只是在他身邊人身上招呼,至於他,只是旁觀罷了。
但他的身子骨實在弱,刑房裡陰冷,又是水牢,冰寒刺骨的水沒過膝蓋,沒一會兒就凍得臉色發青,昏昏沉沉。
皇帝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一見太孫倒在水牢內,氣息奄奄,衣衫單薄,臉色慘白,心疼的不行,連忙親自過去把人抱出來,脫下外袍給他裹好,連聲喊太醫。
鄭峰也不傻,早早就讓太醫候著。
一行人直接將方容送到紫宸殿安頓好,叫了好幾個太醫,開了禦寒的葯。
皇帝根本顧不上別的,先給他看腿。
那些太醫讓萬歲爺一盯,根本就不敢說什麼,一個勁兒保證盡心儘力,一定不讓太孫留下後遺症。
整個紫宸殿一亂,滿宮廷都驚動。
太醫們出出入入,知道的都知是太孫病了,不知道的還當萬歲有什麼不好。
一片雜亂中,東宮忽然失火,又傳出有刺客意圖刺殺太孫妃,還有人說,太子妃拿太孫妃當擋箭牌,差點兒害得太孫妃慘死。
所有的亂子一瞬間爆出來,整個皇宮風聲鶴唳。
幸好很快有人來報,太孫妃平安無事,已經從東門出宮去了,宮門守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敢阻攔,只留下東宮所有的賬冊和庫房鑰匙,還有一張短箋。
上面只寫了寥寥四字——『小受大走』
皇帝青筋畢露,氣得命人先關押義王和忠王,才怒道:「難道你媳婦還當是朕要殺她?」
方容笑了:「就請父皇放她去吧,孫兒還羨慕她的自在。」
他有一種預感,他的姝娘會讓整個天下震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