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你……」
冷淼頓時被氣得差點兒吐血!
這才是胡說八道,他家大人能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寒門進士,做到江南巡撫的位置上,當然不可能沒有能力。
天下人誰不知張大人的名號!
「那我來算算你們那位大人的功績?對了,他上過戰場,不過,好像沒和羌國和延國打過,當年高軍神給了他八個字的評語,自高自大,紙上談兵!所以陛下哪怕把他當親信,也只肯讓他去必勝的戰場上鍍鍍金,像什麼剿匪啦,鎮壓一下連把刀都沒有的所謂義軍,正經真和人家羌國鐵騎對上,那還是算了。」
「不過張大人是文臣,不會打仗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治理江南多年,江南還是年年湊不齊賦稅,老百姓們過不下去,朝廷又拿不全稅款,到是養肥了一大群蛀蟲,怎麼算,張大人不合格。」
冷淼吭哧半天,臉色漲紅,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閉上嘴,啞口無言。
他可以說,自家大人不是不知兵,他自幼也是熟讀兵書,江南亂民四起的時候,正是張大人坐鎮江南,京畿要地,才穩若泰山。
可他說不出口。
作為親信,他自然看得出來,大人多多少少有一點兒養賊自重的意思在,剿匪也不太盡心儘力,當然,遇上流民起義,遇上那些想稱王稱霸的,還是願意鎮壓一二。
這些人顯然對所謂的天下名臣,文臣之首,毫無敬意,只有輕蔑和鄙夷。
不知為何,冷淼想起他見到的那個小村子,那若不是許薇姝故意做的障眼法。眼前這個小小少年,似乎就變得的確有資格嘲諷自家大人了。
沉默下來,冷淼不肯再和這些人對話。
許薇姝似乎對他們不大在意,並沒有殺了他們,或者嚴格看管。
大部分士兵都被押送去山上幹活去了,每日早出晚歸。一開始冷淼和於亮一些將領還擔心這些士兵的生命安全,後來看他們雖然累得不行,一回來便倒頭就睡,不過個個精神氣十足,聽說每日都能吃肉,至少能吃七八成飽,到像是比他們這些軍官們吃得好上很多。連一些小將領,也願意去做工了。
唯一的好消息,靖州這邊的規矩,每天下午會有人去四下宣講邸報。
報紙上什麼消息都有,哪怕是軍國大事。也有人述說評論。
作評論的也不知道是誰,還算有幾把刷子,連他們兵敗被俘之事,也佔了一個版塊兒。評論很公允,雖然說的他們不是很好聽。
再之後。許薇姝好像封鎖了他們戰敗的消息,也不知怎麼騙過大人,又騙來兩次援軍。
那兩個帶隊的同僚,沒幾日就和他相聚。幾人以前在大人面前,還偶爾有些齟齬矛盾,如今同病相憐,到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時間一日日過去,冷淼的心越來越麻木,已經從天天想著大人來救他們,到只是挂念家中嬌妻愛子。
就在他以為,直到自家大人攻破京城,抓住太孫,逼迫許薇姝放人,自己才能回家的時候,靖州這邊氣氛忽然又變得凝重。
邸報有三日沒再泄露消息。
他們那些被俘虜的士兵們,也有好幾日沒被派出去做活。
於亮心中不安的很。
以前看著弟兄們被逼著去做活,他心裡不痛快,現在都老老實實被關在一塊兒,他更不安。
「將軍……你說會不會要殺了我們?」
冷淼皺眉:「應該不會,你見哪家要殺俘,還給俘虜好吃好喝地供著的?」
在他看來,頓頓有白面,那就是供著,如今佛祖神仙,也不一定有這樣的待遇。
於亮一想也是,到底鬆了口氣,只是還免不了輾轉擔憂。
終於,外面來了兩個年輕小夥子,所有俘虜都被集中,分批帶走,冷淼和於亮也終於被帶了出去,進了那座靖州城。
冷淼反而鬆了口氣。
靖州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不過,已經在外面受了這麼長時間的教訓,他也不至於覺得恨不能接受。
似乎這樣的靖州,反而讓他鬆了口氣。
他敗給的是一個能把窮困潦倒的地方,變成如此繁華所在的太孫妃,而不是區區一女流。
鄔堡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在忙亂。
一匹匹甚至只在傳說中見過的寶馬整整齊齊地立在門前,馬車也多。
他一眼就看見了那位娘娘,雖然她根本就沒穿正裝,也沒有滿頭珠翠,甚至只穿了一襲舊衣,可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整個鄔堡大門前鴉雀無聲,除了她,其他人完全沒有存在感。
「六月二十五日,延國聯合羌國犯邊,太孫親自領兵迎敵,前江南巡撫張蘭芝不顧外敵,威逼京城,現在京畿要地,危若累卵,我不說廢話,只說一句,若是朝廷大亂,羌國入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靖州大好兒郎,這一戰,許勝不許敗!」
「是!許勝不許敗!」
無數士兵,轟然應是!
冷淼只是過去讓那位太孫妃看了一眼,就直接被扔過去幫著裝糧草,處理各類後勤事務。
他本來還想嘲諷幾句,這位太孫妃到是心大,敢用俘虜做這種活兒,結果一扭頭髮現,他手底下那些精兵,至少有一多半兒都特別積極,不光是幹活積極,還積極管束別人。
反正他也不明白,怎麼短短時日,自家兄弟就對人家俯首帖耳了。
於亮到是能理解,他和底下士兵的關係更親密些,聽他們義憤填膺地說過老百姓過得有多苦,豐年也餓肚子,只是餓不死,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一條人命就沒了。人命在這樣的亂世,比什麼都不值錢。
「太孫妃不一樣,太孫妃是真心把人命當人命,對老百姓們是真好,要不是我還拖家帶口,家眷都在江南。說什麼我也願意做個靖州人。」
於亮也只有無言,他不知不覺也開始覺得,自家大人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應該說,張大人的失敗,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江南兵,不能和靖州兵比素質。
數量上再多。那也是濫竽充數。
靖州這邊出兵之前,地圖早就準備好,情報消息詳細至極,推演過無數次,做過無數的預案。
具體預案。他們這些俘虜當然不會知道,不過平常吃飯,聽那些人聊天,聽了這麼長時間。對各種新鮮名詞早就耳熟能詳,一聽了之後。於亮就覺得,和人家靖州這邊的將軍比,自家那些同僚根本就不叫會打仗。
於是,不過三個月之後。太孫妃入駐京城,代替太孫統攝大殷朝,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許薇姝進京之時,宮中早就一片混亂,整個皇宮都被燒毀了一大半,好多皇子,除了附逆的幾個小皇子,其他的都死了,據說不是張蘭芝下的手,有受驚過度,意外身亡,還有的是死在了大火中,各種原因,已經沒辦法考證。
只是京城一片蕭條,戶戶見哭聲。
太子的嫡長子,現任福王,人到是沒死,只是變得瘋瘋傻傻,被擒獲后,太孫妃連見都沒見,直接把他們往東宮裡一扔,封閉宮門,東宮是當監牢用了。
許薇姝也確實沒有心思管那些朝廷中大臣們的扯皮,討好,諂媚,上趕著投誠。
方容那邊的戰事吃緊,情況並不算太好。
許薇姝三下五除二,用十分粗暴的手段一舉壓服朝廷,所有還有磨磨唧唧糾結誰是正統,不能殺了張蘭芝,他是忠臣,還有什麼附逆的皇子該怎麼處罰之類事情的大臣,全都一概趕回家去。
先看了看朝廷的國庫。
戶部那邊自然是不能不給看,只是國庫里一堆欠條,銀子完全不夠用。
那些個因為戰亂損失很大的世家大族,還有好些官員,只好又讓許薇姝剪了一回羊毛。
許薇姝說的客氣,沒辦法,朝廷戰事吃緊,前方將士需要糧草,兵器。
這一下子,許薇姝的名聲就壞了大半。
好些人叫她死要錢的商賈娘娘。
許薇姝也不在意,所有尸位素餐,跟不上她工作進度的大臣都讓年紀輕輕,從靖州帶來的小孩子給頂替了去。
一開始,那些大臣們各種陰奉陽違扯後腿,只想著看這幫小孩子的笑話,沒成想,人家不吃他們那一套,人家管理事務的方法,自成體系,分工分得很細緻,辦了兩次學習班,把下面的小官,小吏就給提拔起來,很快,好多大臣就覺得自己無立錐之地。
其實不是那些年輕的孩子真的很能幹,他們也犯錯,犯過很多錯,但所有的錯誤,似乎只犯一次,成熟的非常迅速。
更多的官員,老老實實地聽從命令,太孫妃說什麼是什麼,特別乖巧,到弄得其他人滿頭霧水,只好承認那位娘娘手段高明,不知怎麼籠絡了朝臣。
許薇姝敢這麼干,還得感謝夜行人的支持,她腦子裡記錄的各種信息太有用了,大臣們藏著掖著,不輕易示人的秘密,她很隨意就能擺在明面上,不愁官員不聽話。
在大殷朝,能絕對清白無辜,身上沒有隱秘的人或許有,官員一個也無。
還得感謝羌國和延國的攻勢嚴峻。
有外敵入侵的時候,朝廷機器運作,就自然而然,要順暢一些。
許薇姝把京城的事兒理順了,方容那兒頓時壓力減輕,戰局開始扭轉。
羌國和延國,說白了是兩個國家,還是有深仇大恨的國家,他們之間的聯合,又怎麼可能順順利利?
剛一入夏,捷報頻傳。
隨著天氣轉暖,亂象紛呈的大殷朝,似乎有了一絲喘息之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