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露馬腳
「醫生!醫生!」衛生所的平靜突然被焦躁湧進的人群打斷。
四個男人分成兩撥,兩人分別抬著一個男人飛奔過來。
年輕的小大夫打了個寒顫,扔下腿上蓋著的毯子飛快走出房間。
「值班室!值班室在這呢!」
林悅邁著小短腿跑了進來,隨手拖著傻眼的小大夫,焦急道:「你快過去,有人煤氣中毒了!」
「好好好!」年輕大夫腳步一轉,率先領著人往急救室那邊跑。
不過片刻,她爸又急匆匆跑出來,林悅剛松下的心又猛地吊起。
「爸,怎麼回事?」
林振德在寒風瑟瑟的冬天出了一腦門的汗,此刻也股不得跟閨女細細解釋,低聲道:「這醫生年紀小,還拿捏不住事,我去喊你金陽姥爺來,順便讓人通知你書蘭嬸還有軍子的家人……」
村子里每年都會因為煤氣中毒死而死,如果真有個啥不測,有家裡人在也能……
「乖女,你好好在這呆著,爸一會就來」
說完腳底生風,很快不見了人影。
外面黑黢黢,涼風嘶吼聲入耳,鼻尖湧入的藥水味道,都讓她有一瞬恍惚。
…………
「突突突突」拖拉機噪音由遠及近,林悅抬起腦袋,她爸還有金陽的大步流星走來。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父女倆對視一眼,掩飾不住裡面的驚慌,林振德臉頰通紅渾身冒汗兒,長臂一伸,將閨女摟在懷裡。
「丫頭,嚇著了吧?」
「沒」林悅搖搖頭,視線擔憂的望著手術室外黃-色的木門,裡面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天將將破曉,蓬勃的朝陽將將從地平線躍出來,就在父女倆焦急踱步之際,大批人一股腦簇擁進來。
為首的是一臉蒼白的書蘭嬸,她家老佛爺也跟在身後,隨之而來還有好多家屬,徐彤被她大哥背著,臉上是清晰可見的淚痕。
「怎麼樣了?」失魂落魄的沈書蘭猛地拉住林振德的袖子。
周玉琴扶著她在木頭凳子上坐下,也是一臉愁容。
「聽小大夫說,已經是重度煤氣中毒……」
尾隨而來的軍子媳婦兩腿一軟,頓時癱倒在地。
「嫂子,嫂子你快起來」周玉琴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眼神示意旁邊關係不錯的婦人扶她起來。
林振德一臉倦容,撓撓自己腦袋,愧疚道:「這倆人喝酒喝多了,所以情況有些嚴重,不過,金陽說還好送來的及時,不然……」
「那還在裡面救治著呢?」周玉琴恨恨的瞪了一眼丈夫,說話咋就這麼不利索呢。
「嗯,來了三個醫生,這會都在裡面忙著呢」
就這會,緊緊關著的大門被人打開,金陽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揮揮手,示意往外走幾步。
「大致情況你們也知道了,還好振德及時打開了門窗通風換氣,還有給老程做了心肺復甦,不然,真頂不到把人送到醫院」
沈書蘭還有軍子媳婦拉著幾個孩子就要給林振德下跪。
尤其是沈書蘭,從沒給丈夫紅過臉的知識分子,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林振德夫妻急忙扶起兩人,林振德搖頭,「弟妹,你這麼做是在我侄子侄女面前打我臉!那不是別人,是我兄弟,你這樣我以後還怎麼見我兄弟!」
林悅也作勢拉住許彤還有沈昌,嘴裡不忘安慰著,「都是我爸該做的」
知道兩個人沒了性命之憂,一大堆人好歹把突突直跳的心放下。
林悅甩了甩凍得發麻的手,歪著頭問:「那現在裡面我兩個叔叔能回家了嗎?」
一大群人只顧得分享劫後餘生的喜悅,倒是忘了這回事。
兩家家屬剛剛松下的筋又猛地拉緊。
金陽捏了捏林悅的臉蛋,笑的賊和藹,「已經沒大問題了,但是還是得在衛生所呆幾天,看看有沒有後遺症,要是有,那就得往市裡的醫院轉了」
眾人忙紛紛道謝。
林悅猛不丁的對上她娘的視線,心裡一個咯噔,壞事了,人命是救回來了,自己還有一關沒能過去呢。
夜半驚魂,好歹是安穩下來。
林悅被她媽背在後背,她爸抱著許彤,身後跟著許家兩個小子回來了。
許叔大難不死,書蘭嬸這會正在床邊守著呢,哪裡還顧得上三個孩子?索性一股腦拉到林家去了。
林悅害怕她爸媽先發制人,回家就嚷嚷好睏要睡覺,許彤沈昌大半夜被姥姥喊醒,再加上提心弔膽了半夜,這會也撐不住要眼皮子耷拉。
周玉琴給他們仨撐好被褥,挨個塞進被子,才去婆婆家把林元安帶回來。
這小子沒見他姐來接她,直接跟她媽發起了小牛犢子脾氣,後來再他媽臉快黑的時候,這才乖乖噤聲被人打包回家。
這個時代的衛生所,是十里八鄉唯一可以稱醫院的地方,裡面的醫生少,正式工更少,像金陽這些能處理些緊急病症的,更是鳳毛麟角。
這醫資力量差,環境待遇更差,哪裡像後來的醫院,大廚推著小車賣飯?
周玉琴得給病人做吃的送過去。
林振德在屋子裡換了裡面濕透的秋衣,剛扭好扣子,媳婦在小聲的叫他。
「怎麼了?是缺啥東西?我去買」
「不是!」周玉琴拉住楞大頭一樣往外走的丈夫,把手裡的破扇子遞給他,低聲問著:「當家的,你有沒有覺得這事奇怪?」
「咋的就奇怪了?」林振德耳朵感受到熱氣,不自在的動了動,低聲問:「你說的是啥?」
「咱們閨女,你說林悅,她怎麼就能知道這兩個人就快活不成了?」隨手塞進灶里一把乾柴。
柴火噼里啪啦濺起火星字,林振德把媳婦往外拉了拉,一臉不以為意道:「你又瞎想什麼,閨女不是說了?這是夜裡做惡夢了,還有,你不是說,這小孩子眼睛亮,莫不是看見了啥髒東西?」
「呸呸呸!」周玉琴使勁點了點他腦門,「我怎麼說你就怎麼信?好,那就說是做了惡夢,可是你沒聽金陽說?送來之前多虧做了啥啥復甦?我問你,你會不會做?」
林振德呵呵一笑,「我哪裡會……」他是聽說過,哪裡有機會上手練,想到這,笑容猛地一頓。
「那就對了,這當時去的時候就你們倆,你不會,你說,那會是誰……」
就在這時候,灶房外露出一個青灰色的棉鞋,聽完后,不動生色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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