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生君無能，來生許一世
我抱著盒子，靠在門上，狼狽得不像人樣，放聲大哭，死死的抓著自己的胸口，跪在地上，那裡太疼了。
「啊！啊！」
我像個失控的瘋子，大哭大吼，死命的掙脫哽咽的喉嚨，哭得我乾嘔，哭得我抽搐。
門外戴安妮和姐姐焦急的敲門，我彷彿聽不見一樣，抵住門口，哭聲卻響徹房間每一處。
「啊！」
哭聲難聽駭人，像是在狠狠殘殺，而我和素心的緣分。就是被命運狠狠的殘殺了。
崩潰的情緒，崩潰的人，咆哮般的痛哭，過往的所有記憶，關於她的所有記憶，一幕一幕，如同電影般，一一閃過，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死亡，重逢，相認，最後的陪伴……
直到離別落幕，大腦混亂得瞬間一片漆黑。
我好像用盡了一生的眼淚在哭泣，發泄著命運帶給我的痛苦，發泄著伸手卻永遠抓不住的無力。
天昏地暗，我眼睛早就什麼都看不清了，哭著昏厥嗎？聽說，暈倒是大腦承受不住刺激，而短暫關閉的自我保護。可它能保護我多久呢？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我並不知道。一生都見不到一個人有多可怕，因為可怕的是，你會因為歲月的流失，而記不住她了，記不住你們的回憶了，我突然明白，時間的消磨，歲月的遺忘。才是最可怕的。
而從現在開始，我和素心的所有記憶，就走在了歲月的摧殘中，直到此生結束。
這就是結局。
我抱頭痛哭，也許是昏厥中的哭聲，整整一天，我都把自己關在卧室里，一會哭，一會發獃，一會自言自語，一會瘋瘋癲癲，我知道，我無法接受這樣突然的結局，我見不得遺憾，我承受不住了。
這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清算嗎？最大的懲罰？
直到窗外，太陽由東向西，由明轉暗，天慢慢黑了下來，我坐在門口，始終一動不動，感受著歲月的第一次消磨，我告訴自己，我沒忘她，我挺過了一天。
抱著她的照片，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的看著，小心翼翼。
哭幹了眼淚，我也累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夢裡的我，好像還在哭，又好像在追逐，兒時的我，追逐著年幼的她，在那顆大樹下，她回頭對我淡淡的笑著，這是我們的來生嗎？
來生，我一定會找到你，抓到你。
再次睜開眼睛，不是痛苦的驚醒，而是平靜的起床，平靜的看著漆黑的窗外，天還沒亮，我平靜的點上一支煙，淡淡的火光，點不亮漆黑。
這是我第一次在卧室里抽煙。
「小暖，你醒了。」身邊的戴安妮也慢慢從被窩裡起來，疲倦的躺在我身邊，擔憂道：「還好嗎？」
「恩。我沒事了。」
我知道，素心是戴安妮親自送到機場的，她感謝戴安妮最後的成全，讓結局沒有遺憾。
這場感情漩渦，是不是在戴安妮放下負擔后，徹底結束了？
「你餓嗎？一天都沒吃東西，這才四點鐘，天亮還早呢。」她想下床給我做吃的。我輕輕摟住她，掐滅了煙：「我不餓，睡不著了，抱你躺一會吧。」
她默默的躺回我懷裡，兩個人安靜的擁抱，看著對方，房間里，只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老公，難受就哭出來吧。」她體諒的摸著我的臉。
「不難受了，就是有點累。」我長長的嘆息著，大腦從沒有過的疲憊感，讓我很需要一個安全感，抱著她的安全感。
「你最近心情太壓抑了，要不過幾天，就跟姐姐出去玩一圈吧，我在家等你。」她蹭了蹭我的肩膀，安慰著。
「你不去嗎？」
「不要了，這次就你們姐弟倆去吧，你放心，我在家乖乖等你。」她深情看著我，我明白，她也承受了很多掙扎，卻不想影響我的情緒，獨自承受。
「安妮。我愛你。」
「我也愛你。」
凌晨時刻，相愛相擁的兩個人，在一場互相安慰般的告白中，陷入了安靜，默默的看著對方。
直到天邊剛剛亮起魚白，冬天的清晨，來的很晚，我們都沒有合眼，彷彿一夜的安靜，都在消化著傷痛，漸漸癒合。
「早安，安妮。」
「早安，老公。」她笑著親了我一下，主動下床：「我去給你做飯，你昨天一天沒東西。」
「做碗熱面吧，我嘗嘗你下面的手藝。」我淡淡的笑著。她害羞的嗔了我一眼，連洗漱都沒去，直接給我做飯。
我並沒有被清算的一無所有，經歷了感情漩渦的摧殘，還有人不離不棄的愛我，痛苦毫無意義，我該笑著，該幸福著。心裡記住遠在天邊的她，告訴她，此生君無能，來生許一世。
「安安！你……你沒事了？」剛走出房間的姐姐，睡眼迷離，看見我平靜的模樣，嚇了一跳。
「沒事了，放心吧。」我平靜走到姐姐身邊。伸手抓了抓她的頭髮，笑道：「姐，你睡的可真狼狽，頭髮這麼亂呢，都不漂亮了，快去梳一下。」
她沒有理會我的嬉笑，伸手疼惜的摸著我的臉，溫柔道：「安安。眼睛都腫了，我幫你擦點葯吧。」
「這擦什麼葯，休息一天就好了，你弟弟可沒那麼脆弱。」我無所謂的笑了笑，姐姐輕輕摟住我，低聲說道：「安安很堅強，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這段時間。你很累吧。」
「都過去了，累什麼，家裡不還是好好的嗎，你搬過來了，你弟妹也在，這可是我們家最好最溫馨的環境，要不是安妮還是學生，我早就給添個侄子了。」
我樂觀輕鬆的說著。姐姐噗嗤一聲笑了，推了我一把嗔道：「別打壞主意，我又沒催著你倆。」
吃著熱騰騰的麵條，堵塞的心情和胃，似乎也慢慢暖開了，我挺過了一個又一個崩潰的難關，該平靜了吧，就像這碗普通的熱面。清淡普通的生活。
「連下面都比我好吃，以後家裡是不是不需要我的手藝了，我被淘汰了？」我邊吃邊調侃道。
戴安妮被內涵的話，說的臉紅了，嗔道：「你的手藝早就被淘汰了，以後家裡做飯都由我來。」
「做家務你也比我細心，那家裡還有什麼需要我。」我挑眉問道，她看著我，突然暖暖的笑了：「當然需要你，需要你對我流氓，一直流氓下去。」
我頓時心裡一軟，嘴裡的麵條差點咽不下去。我居然被傲嬌的學姐感動了。
吃完了面，我跟姐姐直接提出了過幾天就旅遊的事，這個決定很急很倉促，可姐姐並沒有反對，她似乎知道我需要好好散散心。而她也同樣需要。
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吧，從表面身份那晚之後，就一直沉浸在壓抑中，又經歷了姐姐的意外，素心的離別，接連打擊，讓我的大腦疲憊不堪，它很需要休息，禁不起打擊了。
就用一次出遊，結束這次痛苦的清算吧，我想，生活該恢復平靜了。
下午，戴安妮和姐姐就拉著我，出去買了好多東西，旅遊需要的東西，地方還沒決定好，不過想好了大方向，就是去遊覽山水風光，所以買的東西，沒有零食，都是實用的吃的。
「安妮，等我和安安旅遊回來，就一起見你媽媽去。」姐姐拉著戴安妮，主動提出。
「好啊。」戴安妮開心的點頭。
我心裡瞬間刺痛了一下，姐姐做了這麼多，只為了此時的大方沒有壓力。
我立刻搖搖頭，不去想了，不想任何刺痛再影響我好不容易恢復的平靜。
既然老天爺給我安排了坎坷的命運，我就坎坷的走完。我不能左右所有的事情，我只能把握自己，林小暖的人生。
晚上回到家，姐姐和戴安妮一起在廚房忙碌，這算是一家人第一次溫馨的團聚吧，正式住在一起。
廚房裡到處都是溫馨，她們兩個，都是擔心我突然平靜的心態，擔心我獨自忍受太多。
「安安，排骨給你做成甜的了。」
「好啊，我全吃了，不許搶。」
「老公。你不喜歡吃魚，我給你做一條海魚吧，沒有刺，特別嫩，你嘗嘗。」
「你做的我都喜歡吃，今晚我要大開殺戒。」
安慰的話我都明白，其實我平靜了，不需要安慰了，有你們就好。
沒再打擾她們做飯，我回到卧室里，打開了電腦，遺憾的是，素心沒留下任何聯繫方式，真的如同夢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著簫上的流蘇。才能記起她曾經來過。
她只留下了這麼一個東西。
我拿下牆上的簫，坐在窗台上，望著落幕的一天，陷入了平靜的沉思。
這一刻的她，還好嗎？相濡以沫的開始，卻相忘於江湖而結束，只留下一個小巧的流蘇，承載著我們所有的記憶。宣誓著我們曾經相愛。
這一切的一切，過往雲煙，都只刻在了這小小的流蘇里，生命之輕，記憶之重，默然閉目，以簫鳴情，此生無緣，許你來生。
低沉哀婉的前奏響起，述我心永恆。
素心，我愛你，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