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正月里，凌雪在私下裡求了朱棣，許她為狼野餞行。朱棣體諒她與狼野有著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妹情誼，便應允了她。許她在自己宮裡設宴。

自入了宮，朱棣便始終不肯輕易怠慢了凌雪。因為他深知，當年若不是她，自己便無法與輕顰重逢。

朱棣猶記得，當年北巡時，下榻畢錄的將軍府邸。那時，身旁沒有嬪妃隨行，夜來只覺清冷寂寞。正滿心愁意，不可排遣之時，畢錄便趁勢將他的義妹畢雪，送至朱棣的床榻之上。

畢雪溫柔貌美，朱棣自然無法抗拒。

正魚水歡合之時，朱棣忽的眼前一亮，竟看見了畢雪腕上的玉鐲子。那鐲子，是當年在燕王府里時，朱棣親手帶到輕顰手上的。他如獲至寶，發瘋一般逼問畢雪鐲子的來歷。

畢雪自知隱瞞不過，便只得備言前事。她雖說出，自己本叫凌雪，自幼便在水月山中長大，且與狼野情同兄妹，后又結識輕顰之事。餘下諸多事情，她都適法取捨，扭曲編造了一番。

朱棣卻不知細情，只抓住這一線索，順藤摸瓜，輾轉找到了輕顰。直至將輕顰帶回宮，朱棣終算順心遂意了。

朱棣心中存著對凌雪的感念之心，便時時處處關照著她。凌雪也著實懂得如何去討人憐愛，朱棣便認定，她是個知情識禮之人。

這些年，狼野亦始終想弄清事情原委，便前去咸陽宮的偏殿漪瀾軒赴宴。

見了狼野，凌雪百感交集，聲淚俱下的備陳了前事。

當年，她以為狼野墜崖身亡，心灰意冷便離開了水月山。她進了北平城，一心要找尋這世間最強的男子。她偶遇畢錄，二人各自表明心意，登時便一拍即合，拜為兄妹。

畢錄將凌雪引薦給了朱棣。凌雪為畢錄在朱棣跟前屢屢美言，保其加官進爵。二人各取所需，又暗中苟合，各懷野心，令人膽寒。

席間，凌雪又訴盡衷腸，軟硬兼施，竟欲勾引迷惑狼野，做那苟且之事

狼野見她如此，不由厭惡至極。他一把將她推開，提步便走出了咸陽宮。

凌雪見狼野如此絕情，不由氣憤不已。遂暗自咬牙賭誓：「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便要將它親手毀滅。」

自此，過去二人之間的種種愛恨情仇，亦盡數斷絕了。

多年來，凌雪與畢錄以兄妹身份做掩映，始終暗通款曲。自凌雪對狼野心灰意冷后，二人更是目標一致、一拍即合，都欲除掉狼野而後快。

畢錄始終是一介莽夫，全倚仗凌雪在他背後出謀劃策。凌雪點醒畢錄道：「眼下，皇上已被衛輕顰那個賤人迷惑住。皇上深知那賤人與狼野有私情，卻不願追究。如今若要扳倒那賤人，除掉狼野，必要另闢蹊徑才可。」

錄領會了凌雪的心意，便只好尋思著另闢蹊徑。他暗自派了人，去北平偷偷查訪。果然，他們找尋到了蛛絲馬跡——一個壯漢。

當年，正月十五上元節那一日，輕顰與朱允炆相撞落水時，曾蒙一位壯漢搭救，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如今，畢錄派出去的人，竟將那位壯漢搜尋了出來。順藤摸瓜，他們一直查到了輕顰與朱允炆的瓜葛。

得此消息，凌雪與畢錄皆是驚喜不已。凌雪一面讓人繼續搜羅證據，捏造事實。一面與畢錄商定，落實狼野、輕顰、朱允炆，三人串通一氣，意欲謀反的罪名。

半年間，凌雪與畢錄二人暗中活動。他們攛掇了一批朝臣，不時便向朱棣進獻讒言。指使他們將狼野在邊關所行的種種善舉，都說成是他有意拉攏軍心、民心的假仁假義。

那些朝臣被威逼利誘后，便屢屢污衊狼野圖謀不軌。又說狼野手握重兵、功高震主。

朱棣對軍權素來敏感。且他又深知，狼野對輕顰並不死心。如此，他自然不敢堅信狼野當真沒有謀反之心。

朱棣心裡這樣揣度著，便對奸臣之言略略聽信了幾分。可朱棣亦深知，如今太平盛世、國泰民安，他狼野即便當真想要逆天而行，只怕也不過是痴人說夢、徒勞無功而已。如此轉念一想，朱棣便又稍稍寬了心，對奸臣之言亦不予理會。

凌雪一早便料定朱棣會瞻前顧後，又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便早早做下了準備。

永樂五年（公元1407年）五月初一，朱棣帶領各宮嬪妃出宮去山川壇，為國祈雨祈福。獨皇后病重，不能親臨。

凌雪遂找准了時機，佯說自己心口疼痛難忍。朱棣便命御醫為她診治。一搭脈，御醫便喜道：「恭賀皇上，嫻貴人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朱棣聞言大喜。眾嬪妃寒酸捏錯，暗自艷羨不已。

凌雪作勢請罪道：「臣妾糊塗，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寧，竟不知自己有孕，還胡亂用了幾劑葯，險些傷了龍胎。請皇上治罪。」

朱棣喜中帶憂，道：「你如今懷有龍裔，是有功之人。日後要悉心調理，爭取早日為朕誕下皇子。」

隨即，朱棣便進封凌雪為嬪位，遷居咸陽宮正殿。衣食供應上，所受的優待自然羨煞旁人。

自凌雪有孕后，她宮裡的宮人便日日都向朱棣稟報，說嫻嬪娘娘日日心口疼痛，且夜間夢魘不斷。因凌雪身懷龍裔，太醫皆不敢斷然下藥。

正一籌莫展之際，畢錄自西南邊關呈上奏摺，欲舉薦一位神醫。

朱棣見奏摺后大喜，趕忙派人將那位神醫接進了宮。誰料，那位所謂的「神醫」，竟是一位通曉巫蠱之術的女子，名喚苗芙。

那苗芙為凌雪診治了一番，便稟道：「嫻嬪娘娘是受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侵擾，才致胎動不安。唯有皇上全面搜宮，以潔宮室。才可保住龍胎。」

朱棣深知搜宮乃為大舉動，聞言，不免躊躇了一番。可為了保住龍胎，他終還是應允了。

果然，事情一步步都依照著凌雪的謀划發展著。

忽然搜宮，各宮室都覺措手不及。在輕顰的長樂宮裡，搜出了朱允文所贈的那塊龍鳳呈祥玉佩，也搜出了狼野所贈的那塊絲帕。

凌雪見了玉佩與絲帕欣喜萬分。她便又指使萬昭儀出頭適時引出了那名壯漢。人證物證，皆證實輕顰、狼野與朱允炆之間確是有著扯不清的瓜葛。

提及朱允炆，朱棣登時便敏感起來。他見了那塊玉佩，便大驚失色。他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不容輕顰分辯，他便將她禁足在了長樂宮。

又因當年上元節時，有伊秋同在，朱棣便命人將伊秋關了起來，嚴刑拷問。

輕顰禁足期間，北平傳來消息，說輕顰的父親忽然病老歸西了。

輕顰得知后，悲痛萬分。她本有心出宮去親自為父發喪，以盡孝心。可她此時正在禁足當中，且不必說朱棣不許她去，單說小皇子央兒發著高燒、伊秋正在受審受刑。她如何能夠放心而去？一急之下，輕顰便也病倒了。

那巫女苗芙又言，說嫻嬪娘娘胎像不穩，只因她五行缺土，需有五行屬土的尊貴之人相伴，才可鎮保龍胎。

凌雪順勢向朱棣進言道：「小皇子乃是丁亥年出生，屬屋上土命，身份尊貴無比。不知皇上可否讓小皇子暫居咸陽宮一段時日，由嬪妾代養些時日？」

得知輕顰與朱允炆曾有瓜葛，朱棣已然驚惶不已。他害怕他們與狼野一道，來謀奪他的皇位，便冷淡了輕顰。

輕顰被拘在了長樂宮裡。病中，孫德全來傳聖旨。道：「卿妃娘娘身子羸弱，自顧不暇。且又沉浸於亡父之痛不可自拔。傳皇上旨意，自今日起，小皇子央兒便先交由嫻嬪娘娘教養照顧。待卿妃娘娘大病初癒之時，再接皇子回長樂宮。」

這道聖旨一下，整個長樂宮的人都似五雷轟頂一般。他們深知，此事於輕顰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可皇命不可違，他們便只好一面瞞著輕顰，一面託人留心照看著小皇子。

盛衰榮辱，自古便是如此。盛極而衰、否極泰來、周而復始。自古常理既是如此，自然誰都不會例外。

輕顰的命運亦是如此。

皇后的病，一日重似一日。

輕顰雖在禁足當中，且又被朱棣冷落，眼下已是凄慘不已。可她聞聽皇后病重，依舊感念著皇后往日的情誼，一心想去探望。

她屢屢請求要見朱棣，為皇后之事，亦為伊秋之事。可朱棣此時心亂如麻，不願見她，亦不肯給她分辯的機會。無奈之下，輕顰便讓芷青私下裡去求那看守長樂宮的侍衛，由芷青代她去坤寧宮探望皇后，再去簪菊軒請庄妃設法救伊秋出來。

芷青曾侍奉過皇后，對皇后始終忠心敬仰。聽聞皇后病重，芷青心內早已憂心。此次，芷青領命前去，除了想盡主僕之情外，她也盼著皇后能在皇上跟前為輕顰講講情。

可未成想，她見到皇后時，皇后已病入膏肓。眼見著皇后病得那樣重，芷青自然也不敢再開口言及其他了。便只顧默默垂了一會子淚，便返回長樂宮了。夢鎖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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