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趁機

第039章 趁機

若生低頭細看之下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側過身去,看向毫無知覺睡在那的連二爺。

他闔眼躺在綉同春圖的軟枕上,曲著腿熟睡著,發出平緩而輕淺的呼吸聲,倒少了兩分平日里的孩子氣。若生看著,微微有些失神,隨後抬頭朝候在門口的大丫鬟看去,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去取一床薄被來。」天氣還有些涼,得蓋點東西再睡才好。

「是。」丫鬟應了一聲,飛快地下去拿被子。

若生便繼續彎腰收拾起小几上的東西,正將她爹的手札合上,耳畔忽然傳來一聲迷迷糊糊的「阿九,你在看什麼」,她一驚,錯手便將一旁的硯台給撞了下去,裡頭香稠的墨汁霎時潑灑而出,不偏不倚淋了連二爺一身,將他左腳的襪子染成了一團黑。

「咦,下雨了?」連二爺睡眼惺忪地將腳一縮,而後慢悠悠坐了起來,「怎麼全淋在我腳上。」他揉著眼睛往自己的腳看了看,一看瞪大了雙眼:「我這襪子……怎麼是黑的?」

他驚奇不已,立時伸手要去摸,結果摸了一手濕漉漉的墨水,「怎麼一股怪味兒?」疑惑之下,他又要去揉眼睛。

他人雖醒了,神智卻還迷糊著,墨也辨不出。若生忍著笑,慌忙去攔,這墨沾到了臉上可不知要洗上多少遍才能洗得乾淨,可不能叫他胡來。她攔住了人,馬上揚聲喊了候在外頭的人進來,打水的打水,遞帕子的遞帕子,屋子裡頓時忙做一團。

朱氏進來一瞧,也傻了眼,趕忙使人去尋乾淨的衣裳褲襪來。

若生不便再留,又兼偷看了連二爺的手札心中頗虛,同朱氏略交代了兩句就匆匆逃到外頭。

廊下已掌了燈,火光通明。

她倚著廊柱靜靜站了一會,領著綠蕉往木犀苑裡去。房中無人,丫鬟等著她回來這才點了燈,又打了熱水來與她凈手。窗欞上倒映著幾抹稀薄月色,因著天色愈黑,四周也漸漸涼了下來。將至三月,還是忽冷忽熱的時候,白日里漸熱,夜裡卻依舊有些涼意難消。

凈過手,綠蕉問道:「姑娘,眼下可要更衣歇息?」

「不用,你去取件薄些的披風來。」若生心不在焉地捧著一卷書翻著,聞言搖了搖頭,「姑姑不會留在宮中過夜,宮門落鑰前必是要從宮裡頭出來的,且等一等,過會千重園那廂就該派人來請了。」

今日海棠林里發生的事,可大可小,姑姑從宮裡出來知悉了消息,不會不找她問話。

現下天雖黑了,時辰卻還早,千重園那邊又時常徹夜燈光喧囂,姑姑慣於晚睡,今日之事絕不會拖延到明日再談。

若生重新梳了頭,靠在大迎枕上看著書等著。

然而手裡書卷上的墨字,像是水中小魚在泛著粼粼波光的水面上胡蹦亂跳,游來游去,又湊作一團,叫人半天也看不進去幾行。

她的心思漸漸飄遠,飄回了段家的那片八棱海棠林。

鼻間彷彿還縈繞著海棠花盛開的香氣,腳下是被風吹落的花瓣,青青的草叢擦過裙擺,發出簌簌的響聲。

四表妹是孤身一人進的林子,還是帶著婢女同行?如果她是一個人進的林子,那隨行的大丫鬟去了何處,竟不曾跟著主子?又或者,那丫鬟就是兇手?

若生皺著眉頭翻來覆去地想著,要想將人吊到樹上,只一個弱質女子恐怕不容易。

究竟是誰,竟敢在段家的地盤上朝段家人行兇?不過幾個時辰前,四表妹還同她站在一處朝著架台上張望,轉眼間就不在了。

她翻個身,手裡的書未曾抓牢,「啪嗒」一聲落在了身旁。

若生這才驚覺,自己的指尖竟在微微顫抖。

她重新將書抓在了手心裡,用力握了握,才算是平靜了下來。

恰逢綠蕉從簾後進來,輕聲道:「姑娘,千重園那邊來人了。」

若生點點頭應了聲,手指一根根慢慢從書卷上挪開,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把披風拿過來吧,去一趟千重園。」

綠蕉就將先前準備妥當的披風取來為她披上。很快,一行人就迎著越發明亮起來的月色,沿長廊往千重園去。

夜色下,千重園安安靜靜地佇立著,像一個人,放輕了呼吸,試圖融進黑暗裡。可不管他如何努力,稍稍一放鬆,風一吹,面上就又露出了熱鬧模樣。

園子裡頭一片通明,就連門口高高懸著的兩隻燈籠的光,似乎也比別處更加明亮些。

暖閣里,燈光更是亮得刺目。

雲甄夫人就高高坐在上首的那張美人榻上,右手拿著一桿青黃釉的瓷煙斗,神色疏懶地抽著煙。

千重園裡除了遍植蜀葵花外,也特地開闢了角落用以種植煙草,因伺候得精心,倒與外頭的也有些不同,氣味稍淡,並不難聞。

但瞧見若生進來,雲甄夫人還是將手往邊上輕輕一點,讓人接過瓷煙斗退下去了。

她招呼了若生上前,讓她直接在自己邊上落座,而後聲音微啞地問道:「今兒個段家的事,是怎麼遇上的?」

若生就將自己同綠蕉一道往萬春亭走時,不慎勾散了頭髮偶入林子的事說了一遍。

「事出偶然,倒不是段家有人設計你。」雲甄夫人聞言眉頭稍展,旋即眼神卻更冷了兩分,「既是這般,段家那三丫頭怎麼也敢當著眾人胡亂攀咬你!」

——姑姑惱了。

若生就想起了臨離開段家之時,大舅母再三強調想要借她的口為三表姐開脫,在姑姑跟前弱化此事,不覺冷笑。

她長長嘆了口氣:「我聽著三表姐那口氣,倒像是有恃無恐。」言語間,隱約帶出幾分傷心來。

前一世這個時候,她同段家幾位表姐妹的感情也是平平,卻並不壞。至少在外人眼裡,跟在她自己心中都不算壞。說來也是怪,三表姐跟四表妹平素總是擠兌她,她早些年那般大的脾氣卻還能忍,繼續同她們走近。

是以她現下同姑姑說起三表姐,語氣就變得委屈起來,「想必是她們本不待見我,一出了事就下意識往我身上推了。」

雲甄夫人有些嗓子發癢,背過身去輕咳了兩聲,端起茶盞呷了兩口才道:「你怎知她們不待見你?」

若生雙手托腮,低頭看著地面,說:「我是連家的女兒,我娘才是段家的姑娘。我林林總總也去了段家無數回,可從沒有聽舅舅舅母幾個提起過我娘一字半語。縱是外祖母口口聲聲說著她想我娘想得緊,可說來說去也就只有個想字,連我娘喜歡穿什麼吃什麼她皆不知。」

她亦不知,可她爹記得牢牢的,她耳濡目染,倒知道的比段家那些人還多些。

她頓了頓,繼續道:「他們既待我娘都只是如此,待我又怎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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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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