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物是人非

第四百五十六章 物是人非

第四百五十六章物是人非

青蓮畢恭畢敬地言道:「不是。二皇子還沒有來,是酈妃娘娘在咱們殿外候著呢,她想向您請安。可是,皇上曾經說過,不讓任何妃妾打擾您的修養。您看?您是見不見她呢?」

「酈妃?」蘇離兮先是一愣神,隨即露出驚喜的神態來:「快、快請她進來!」

是飛煙姐姐!蘇離兮的心頭激動難耐,若說這天熙宮中還有什麼可以叫她惦記感謝的人,唯有酈飛煙了。她們不但是一起長大、一起學藝的姐妹,更是歷經生死,相望相知的知己。

「是!」青蓮躬身後退下。

不多時,兩個宮女掀開了香妃細竹帘子,引著一位妃子妝扮的女子進入殿內。蘇離兮和酈飛煙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心中均是感慨萬分。

酈飛煙穿著一身纏枝湘繡海棠花的粉藍色衣衫,配著的是鑲金邊綉明紫色花鳥紋樣雲錦驚濤長裙,紅寶石壓裙墜子微微搖擺。白狐毛立領包裹著她優美白皙的脖頸,廣袖束腰將她高挑的身段盡數顯現。彎月髮髻上盤著整套的紅石榴瑪瑙珠花晶瑩華耀,她通身的風姿靚麗,溫婉動人。幾年沒有見面了,她的容顏依舊美麗,想來生活過的十分舒適。

「飛煙姐姐……」

「離兮妹妹,哦,貴妃娘娘……」

兩位女子不顧宮女們的詫異,快步走到一起緊緊的相握雙手,她們相互仔細看了一番,又激動的抱頭痛哭起來。

酈飛煙神的情是那樣的哀傷和真切:「貴妃娘娘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知道你要回來的消息,我激動的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心裡歡喜的不像個樣子。」

蘇離兮語塞,嗚嗚的點點頭:「嗯,嗯,我還活著,我們兩個都好好的!」

酈飛煙凝視著她清瘦的臉頰,淚水滾滾而下:「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的苦,你看你多麼消瘦?雖然皇上不讓我們來打擾你,可我實在是忍不住想要看看你。我猶豫了一個上午,便頂住將來受皇上的責罰,還是魯魯莽莽地過來了!」

蘇離兮突然退後一步,雙膝一軟便跪下了:「請飛煙姐姐受離兮一拜!」

酈飛煙頓時慌了手腳,雙手攙扶著蘇離兮的手臂,驚慌地言道:「你這是做什麼?真是折煞我了,你這是做什麼?你是貴妃娘娘,我是一個普通的妃妾,豈能受你的大禮?這可是亂了位分和宮規,你快快起來、你快快起來呀!」

青蓮等宮女亦是手足無措,既不敢上前拉扯蘇離兮,又不敢看到貴妃娘娘跪下,真是左右為難!

蘇離兮不顧酈飛煙的攙扶,硬生生地跪下:「當年,姐姐您冒死救下輝兒,您對我們母子的恩情,蘇離兮雖肝腦塗地也無以報答。」

「哎呀呀,見外了,見外了,貴妃娘娘說這些話、當真是讓我羞愧的無地自容!」

酈飛煙臉上升騰起一抹紅暈:「你看看我佔了多大的便宜。我一個奴婢出身的宮舞伎,憑白晉陞成了酈妃娘娘。如今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尋常人一輩子都享受不了的好處。這在以往做夢都不敢想。唉…讓我說什麼好呢?倒像是我趁機偷偷搶了你的男人,我真是羞愧死了!」

「你快起來,你快開起來呀!」酈飛煙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都是託了你和輝兒的福氣,我才能享受著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蘇離兮堅持行了大禮,對著酈飛煙足足磕了三個響頭,酈飛煙嚇得也跪倒在地上,兩個人的手背相互扶持著:「貴妃若是再不起來,我就也長跪不起了。您這是折我的壽呀!」

青蓮等宮女上前,勸說道:「兩位娘娘快都起來吧!您二位多年不見,一見面就是哭呀,跪呀的,不如坐下來慢慢細聊,讓奴婢們伺候著您們起身吧!」

蘇離兮、酈飛煙相視一笑,彼此的眼眸中都含著淚花,她們這才從地上站起來。二女手牽著手坐下來,宮女們端來了熱水和手帕子,洗去臉頰上的淚痕,為二人重新整理了妝容。

待緩緩飲了一盞茶,二女心緒稍安,酈飛煙頗為傷感的言道:「秋水居的那天晚上,我為了取得慕容廢后的信任,狠狠打了你幾巴掌。這些年來,我的心裡就沒有安定過,一想到那時的情景,心裡就覺得對不住你。飛煙沒有本事,只想著將孩子救下來,一點兒都不顧及你。」

蘇離兮苦澀的笑了一下,搖搖頭:「飛煙姐姐真是女中豪傑,那般危險的情況下,你還能冷靜對應。離兮豈能不知好歹?心裡感激姐姐還來不及呢!」

二人回憶起那個可怕的夜晚,眼圈都紅了,剛剛整理好的妝容又染上了淚痕兒。

蘇離兮的眉宇間凝著憂傷,又言:「聽聞,當年為了保護輝兒,酈師傅也去世了?唉,都是我們母子連累了你們大家。」

提到酈師傅,二女心中甚是悲傷,酈飛煙言道:「我帶著輝兒東躲西藏,朝不保夕,多虧了歌舞坊間各位姐妹和師傅們的幫助。我家酈姑姑也照顧輝兒一段時間,將孩子當做自己的親孫兒來看待,她老人家自然不捨得輝兒受傷害。」

蘇離兮悲切:「等我得了空閑,一定要去酈師傅的墳前拜祭謝恩。」

酈飛煙輕顫一下指尖,內心欣慰的言道:「甚好!待到明年清明節的時候,我求了皇上的恩旨,同貴妃娘娘一起出宮去拜祭!」

這時,一直被人忽略的小督督跑了過來,笑嘻嘻的言道:「不羞,不羞,你們兩個大人還哭啼啼的!娘親兒,不許哭了,督督不許你哭了!」

酈飛煙身子一震,她的目光被督督吸引住了,神情頓時變得驚疑起來,她手中的絲帕擰成了一團。這個小孩子面貌奇特,明顯長著一張胡人的容顏,特別是那一雙紫色的瞳眸如同寶石。他就是那傳說中的『野種』?是離兮妹妹和外族人私通生下來的?

酈飛煙靜下心來,再仔細看蘇離兮的妝扮?哪裡有半分皇貴妃娘娘的尊貴氣派?她一身雪白的裙衫,白紗裙裾搖曳在身後,身上無有任何珠寶妝點,髮髻上一朵孤零零的白珍珠簪花,這完全是為什麼人戴孝的寡婦裝扮。慶樂帝還好好活著呢,天熙宮豈能容下她這般胡鬧?有點詛咒皇帝早死的意味,這可是犯下了天大的忌諱。就算皇帝一味護著她,若是被朝中的眾臣們知曉了,難免又在朝堂上引起一場口舌激戰。

酈飛煙有些難堪,結結巴巴的問道:「呵呵、這孩子真漂亮呀!是、是你的兒子?」

「嗯!」蘇離兮溫柔地點點頭,慈愛的將小督督攬在懷抱中:「督督,這是酈妃娘娘,是娘親兒的好姐妹。你可以喚她酈姨姨。」

小督督很有禮貌的言道:「酈姨姨好,我是斯瀾督督,你們兩個都不要哭了,好不好?」

酈飛煙尷尬地笑了一下:「好的!」

她抬眸悄悄看向蘇離兮,只見她們母子和愛親切,相處甜蜜,關係甚好。那孩子的鵝蛋臉型與眉目神態,都是像極了離兮妹妹。她心中的疑惑更甚。唉,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這混血的小孩子是離兮收養的?還是她親生的?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這話不能問出口,這是人家的私-密-痛處。唉,也不知輝兒是何想法?

楊熠一直將楊升輝當做未來儲君培養著,選拔天下名士教養二皇子,輝兒從小就習讀禮儀聖賢之書,知禮儀,重規矩,腦袋也極其聰慧,小小年紀比尋常孩子成熟很多,考慮問題亦是周到精細。他若是知道蘇離兮又生了一個外族的兒子,該是一個怎麼的心情?同母異父的小弟弟?難怪,輝兒一直拖延著不肯過來沅淑殿請安!

正在酈飛煙憂慮重重的時候,蘇離兮問道:「飛煙姐姐,輝兒是不是進宮了?他為何一直不來?」

酈飛煙感覺自己的雙唇發乾,她舔了舔唇兒安慰她道:「輝兒昨天半夜裡才進了宮,想來早上起得晚了些,你先別急……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輝兒向來孝順長輩,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小督督拉著蘇離兮的手言道:「娘親兒,我想去外面的花苑裡玩。」

蘇離兮略微思索一下,點頭言道:「好的。不過,你要答應娘親兒,就在窗子附近玩,萬萬不可走遠了。娘親兒要時時刻刻都看到你。」

「我們拉勾!」小督督伸出小拇指:「我答應娘親兒,一定不跑遠,就在前邊的院子里玩兒!」

「呵呵,來拉勾勾!」蘇離兮溺愛地看著兒子,伸出一根小拇指。母子二人的小指勾在一起,一副親密和睦的情形!

小督督歡快的跑出去了,蘇離兮吩咐幾名宮女牢牢跟著孩子。

酈飛煙的眸光有些飄忽,忍不住言道:「貴妃娘娘,可否容我說幾句體己話?」

蘇離兮點頭,目光掃向殿內侍立兩旁的宮女們:「你們都下去吧!」

眾位宮女斂聲屏息,畢恭畢敬的退出內殿。這裡就餘下她們二人說話!

蘇離兮言道:「這裡沒有外人了,飛煙姐姐不必稱呼什麼貴妃娘娘。只管像以前一樣與離兮姐妹相稱,這樣你我二人都感覺自在些。」

酈飛煙淡淡一笑,言道:「即是如此,酈飛煙便逾越了。離兮妹妹,你已經回到了天熙宮,過去的事情該是丟到腦後了。你何苦還穿成這般孝妝?等一下輝兒來了,看到你著一身妝扮作何感想?母子重逢本是天大的喜事,不如重新妝扮一身端莊溫婉的服飾。」

蘇離兮臉色轉為黯然,傷感低沉的言道:「不瞞姐姐知曉,我的夫君剛剛過世,我要為他守孝三年。」

「啊?」酈飛煙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瞥了兩旁的窗戶一眼:「妹妹你小聲一點兒,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胡言亂語?只怕你不出錯,旁人還想雞蛋裡挑骨頭呢,你為何給自己找麻煩?你的夫君是咱們皇上,皇上好端端在宮裡上朝呢,你這一身孝衣像什麼樣子?」

蘇離兮冷笑:「容不下是他們的事情,我只管按照自己的良知行事。飛煙姐,你有一句話說錯了,楊熠他不是我的夫君,他還很可能還是我的殺夫仇人,冊封我為皇貴妃是他一廂情願……」

她抬起清冷的眼眸,冷冷掃過殿內的奢華擺設……地面上鋪著牡丹爭艷華麗圖形的羊毛毯子,側面桌擺著一排二十四扇的玉雕刻屏風,所有的物件皆是鑲玉紫檀木精工雕琢。

蘇離兮的目光凜冽:「這一座沅淑殿更不是我的家,我早晚都會離開這裡。現在只是權宜之策,待我見過了輝兒,一切自有后論!」

這一番話,酈飛煙直聽的寒毛豎立,她的心中浮浮沉沉好不忐忑驚惶,她只道蘇離兮回來了,以後的日子一切都變好了,大家和和美美過日子豈不最好。她卻不曉得蘇離兮這些年都遭遇了什麼事情?她尚且記得,當年慶樂帝與蘇離兮愛的天昏地暗,死去活來,大有海枯石爛、永世不分離的意境。現在,怎麼就變成一對仇敵了呢?

酈飛煙晶眸閃動,蹙眉擔憂地言道:「離兮妹妹,你這些年飄落在外地,宮裡的情況大概不知道。可姐姐我身為一個旁觀者,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心裡明鏡似的。皇上對你可謂是痴心一片,忠貞之愛、天地可鑒。我不知你心中的恨意從何而來,然,我必須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六年多過去了,皇上從來沒有臨幸過任何後宮妃妾,就連王皇后的宮裡也不去。說出來,外面可能無人相信。天熙宮裡的妃妾雖多,光是各國皇室的公主就有幾個,她們個個十幾歲的妙齡,天仙一般的容貌。或柔媚嬌俏,或沉魚落雁,或端方秀雅,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可皇上從來不拿正眼兒瞧她們。」

「……皇家不同於尋常人家,皇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竟然絲毫不沾女色?過著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所以至今只有兩個皇子,一個女兒。慕容氏謀害了你,皇上恨透了他們,慕容家抄滅九族屍骨不存。就連慕容氏所出的漣漪公主也受到牽連,楊漣漪被廢黜公主封號貶為庶人,移居宮外,至今無人知曉她的下落。難道,皇上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嗎?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呀!」

「……至於王皇后,你心中更無須芥蒂她。就連我都不怎麼理會她。她待人克盡敬慎,小心恭謹,寬厚平和,當初之所以選她當皇后?那也是情形所迫,楊氏皇族和眾位大臣們紛紛上奏,逼著皇上冊立正宮皇后。皇上怕再出現安氏,慕容氏那樣的虎狼外戚,才選擇了宮女出身,毫無背景的王憐兒。其實,她亦是一個可憐人,這些年她守在皇后的位置上戰戰兢兢,唯恐皇上廢掉她,唯恐有人害了皇太子。她還怕那些天熙大氏族在背後謀害她。不過就是一個守著皇后尊位苦熬的女子!」

「……這些年,每當到了你的【祭日】之時,皇上就像瘋癲一般失去理智,傷心欲絕,自殘泄恨,弄得天熙宮裡人人自危,怕他醉酒殺人,更怕他傷到龍體。他在離兮苑裡建造了一座衣冠冢,時常過去祭奠緬懷,一坐便是一夜不歸,讓我們這些旁觀者都心碎不已。」

酈飛煙的眼眶微微發紅:「離兮妹妹,你再看看皇上滿頭灰白的頭髮,一根一根的充滿了滄桑與悲切,全都是為了思念於你苦熬出來,皇上不過才三十幾歲的年齡。人心兒都是肉長的,姐姐知道你秉性柔嘉,從小就是一個關愛旁人,善待朋友的女子,為何偏偏只對皇上一人如此絕情?」

酈飛煙這一番話說道甚是真誠,一字一句都透漏著真心實意。她期待蘇離兮能夠放下怨恨,好好過日子。

蘇離兮的心中也不好受,似被無數層厚重的烏雲壓住了,上下沉浮起深深的憂慮來。楊熠究竟是不是謀害阿爾斯瀾的兇手,尚未可知!

她的雙手死死地擰著一方錦帕,直將自己的手都捏疼了,言道:「飛煙姐姐不必多說了,任憑他執念頑固,可我已經嫁人了。我不能對不起逝去的夫君、我還有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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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妾的紈絝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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