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飛蛾撲火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大約晚七時許，副團長劉仁軍、參謀長李漢傑和政治部主任雷雲生，魚貫回到團指揮部。
接著召開前委會議，大家心情沉重。
「政委，不行啊，仗不能這麼打。今天傷亡太大，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大概是二十四個小時吧。我們各個部隊的傷亡數，加在一起超過一千五百多人，佔總兵力的百分之三十多。我們的彈藥損耗，大約是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說，這種仗，我們只能再打不到一天，剩下的時間，我們就只有挨打的份了。」說完后，參謀長李漢傑嘆了一口氣。
在座其他人聞之，心情沉重無比。一千五百多條生命呀，他們昨天還是活生生的，可是今天不是死，就是傷殘。現在，讓大家最擔心的，還是這些傷員要怎麼處置的問題，我們楔入在敵人防禦陣線裡面，無論是往前，還是往後退，都面臨如何順利帶走傷員的問題。總不能遺棄掉吧，那誰還敢和你並肩戰鬥？最痛苦的還是蕭勇，犧牲的這些幹部戰士中，也有不少是和他一起轉戰多年的老戰友啊。
「一千五百多人？」任佳蓮大驚道。突然間，她面色變得慘白，好像精氣神被從身體裡面抽空一樣，全身沒了半點力氣。身體搖晃一下，之後強打精神，說道：「你們接著說。」
「政委，我覺得不能按照中央規定給我們的作戰計劃打，開玩笑，該怎麼打是我們的事，哪裡有這樣打仗的？怎麼攻，怎麼守都要他們來做決定，那還要我們這些前線指揮員幹什麼？再說，他們對我們這邊的具體情況又不了解，這不是瞎指揮嗎？此外，我怎麼覺得臨時中央的指示電裡面有陷阱啊。」副團長劉仁軍說道。
「劉副團長，你能不能詳細說說？」任佳蓮說道。
「我覺得政委不能再這樣打了。這其中有幾個疑點，我必須說出來，請政委解釋一下。一是中央為什麼會在反圍剿開始前一個星期，才緊急將王軍同志招回？那個時候臨時中央是否已經獲得確切情報，知道粵軍要對我們動手？現在看來，此次粵軍作戰和以往不同，確實是對我們下狠手，是要我們命來的。我們假定，如果臨時中央已經提前獲得情報，為什麼不向我們通報？難道有什麼隱情不能說？那時候我們如果要走，還是走得了的。可是他們最終的決定只是讓王軍同志一個人離開，這種做法有些不妥吧。官兵平等，應該沒有貴賤之分吧。二是為什麼在反圍剿開始階段，也就是敵人防線還漏洞百出的時候，讓我們全力以赴的向西突圍？反而那時卻要求我們搞什麼與敵人針鋒相對，寸土必爭，使得我們喪失最佳突圍時機。開玩笑，我們是五千對敵人五萬，他們還真以為我們是義和團，刀槍不入？第三，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要我們突圍，卻不作戰役上配合，讓我們孤軍作戰，結果只能是滅亡。他們甚至連對粵軍做些口頭譴責之類的，好像都不願意啊。像現在這樣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好任人宰割了。可是似乎覺得我們死得不夠快，竟然讓面對強敵和敵人打正規戰，他娘的，我們這點家底，不是很快就給拼光了？這和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有什麼區別？」劉仁軍站了起來，越說聲音越大，最後簡直是怒不可揭，就差拍桌子了。
「不許欺負我姐。」坐在門口站崗的蕭蓮，怒目圓瞪，已經拔出長劍，遙指向劉仁軍。
「好了，聲音小點，都這麼老的人了，還這麼容易動氣。」蕭勇說道，並示意劉仁軍坐下。接著，轉頭看著蕭蓮說道：「放心吧，他們針對的是那邊的一些人，不是針對你姐。有我在這裡，沒有人敢欺負你姐的。」
「我就怕你欺負我姐，其他人還掀不起浪呢。再說，我姐看到今天傷亡這麼大，心中不知道有多難受呢，你看她臉色都那麼慘白，還有啊，這段時間以來，她老是睡不好，天天都在操心這操心那，你也不懂得關心她一下。還讓你的這些下屬，對著我姐咋咋呼呼的。你們說話就不能輕一些嗎？還有，你們要這麼說人之前，必須先做自我檢討，我就不相信你們個個都是對的。」蕭蓮嘟嘟囔囔的說了半天。
「好，我檢討，我有錯，我向政委說對不起。」蕭勇向蕭蓮做投降狀。
「蕭蓮，你先到門外去，這是在開前委會議，不許亂來。我們黨內奉行民主集中制原則，每個黨員都有向黨的領導機關陳述自己意見的權力。還不快向劉副團長道歉。」任佳蓮微怒道。
「政委，我向你道歉，我的態度不好，我不是針對你的。就是心中有些事想不通，才覺得很難受，才亂講話的。」劉仁軍誠懇的說道。
「你別這樣，每一個人都有權力發表自己意見的。至於王軍同志為什麼那麼巧合的離開蘇區，我也說不清楚。但他接到中央電報是確有其事。其他的，我真的沒有往深處想太多。我覺得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這是我黨的組織原則，也是我們這個政黨保持強大生命力的根本保證。作為下級，臨時中央和中革軍委的指示電，我們必須要無條件聽從。否則，整個組織機構就亂套了，還記得我們的三大紀律嗎？第一條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這裡說的是一切，是沒有商量餘地。」任佳蓮委婉的說道。
「我看這個問題分成兩個方面來講。一是請任佳蓮政委接受劉仁軍剛剛的道歉，這個人我知道，就是這個脾氣，也請劉仁軍副團長態度認真誠懇些，起來，敬禮，然後說對不起，然後表示自己堅決改正錯誤。」蕭勇說道。
接著，劉仁軍再次起立敬禮和說對不起。也再次表明了剛剛的態度不是針對她的。
在劉仁軍坐下之後，蕭勇嚴肅的看了大家一眼，接著說道：
「回答政委的第二個問題。現在中央管的事情太細緻了。打仗這東西，敵情變化太快，如果都從九天之上下達命令，到達我們這凡間，我看黃花菜都涼了。貽誤戰機之罪責，無論對方是什麼人，哪怕是皇太子，也要承擔責任的。我們的事業是集體的事業，不是哪一個個人的事業。因此，什麼事情都要符合實際，實事求是。軍事鬥爭有軍事鬥爭的特點，亂乾和盲幹，是要出大事的。對臨時中央的一些做法，我也有不同看法。但是，這個話題到此打住，先解決當前問題。當前的問題是必須改變現在的打法，劉仁軍副團長的用詞是準確的，這其實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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