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知自家小妹的鴕鳥性格,再加上他也有事要問賀昕。因為徐初陽對他太過了解,所以很清楚以賀昕那樣的性格,除非自願,要不然沒人可以讓他和徐茵茵假結婚,所以徐初陽總覺得他對小妹也不是沒感情。再加上得知賀昕打算飛來巴黎找人,徐初陽變更確定,自己應該去試探一下,於是便自動攬過這件差事。
最擔心的問題終於解決了,徐茵茵感動得不得了,差點沒撲上去狠狠地親大哥幾口。不過徐初陽接下來的話,卻如同在她的喜悅上澆了盆冷水,「但你也要作好重新開始相親的準備。」
興奮的眼神瞬間變得可憐起來,「哥……」
「離婚之後,你就沒辦法再逃避相親了,不是嗎。」
你不能幫我嗎?她的眼神這樣說。
徐初陽同樣用眼神告訴她,不能。在朋友間,他是笑裡藏刀、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在商場上,他是腹黑狡詐的笑面虎;在妹妹面前,他是溫柔可靠的大哥;可在媽媽面前,他卻是個孝順兒子。所以徐初陽既不想忤逆極看重徐茵茵婚事的媽媽,也不想讓小妹不開心。
那麼他能做的就是……徐初陽瞧著垂頭喪氣的徐茵茵,說:「不過以後的相親我會幫你安排。」
「啊?」
「相信哥,我一定會幫你找一個好男人。」
徐茵茵相信,大哥一定不會像老媽一樣把她逼得那麼緊,更何況,現在她也沒得選擇了,不是嗎,相比於讓事情越來越錯,倒不如一切都回歸原位。徐茵茵呼出一口氣,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吧,哥,我聽你的。」
「那麼……」徐初陽端起已經冷掉的咖啡,恢復笑容,「可以放鬆點了嗎?茵茵,這幾天你太緊張了。」
「嗯,是呢。」徐茵茵無力地笑了笑。
徐初陽一面輕抿著咖啡,一面看了眼時鐘,暗暗計算了一下後站起身,繞過餐桌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聲線里多出的幾分寵溺令他的聲音更顯得低沉動聽,「去廚房給自己煮一杯牛奶,然後回房間再睡一下。等你睡飽了,我們再去機場。」
「機場?我們要去哪裡?」
「回台灣。」
通訊器就在桌角,以賀昕的臂長,即便是坐在皮椅里,也可以一伸手就輕鬆摸到。
他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手指不斷地繞著通訊器上的圓形按鈕打轉,剃銳整齊的眉間壟起深深的溝壑。片刻后,原本只是打轉的修長手指開始反覆掠過按鈕,凸起的按鈕不斷壓下、彈起,發出喀噠喀噠的響聲。
而通訊器的那一頭,何秘書被不斷響起又迅速消失的提示音弄得滿頭霧水,總監又要幹什麼?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手指越動越快,何秘書那邊的提示音也越響越頻繁,就在她打算去辦公室裡面瞧瞧的時候,響聲忽然消失了。她愣了一下,剛剛坐回到椅子上想要鬆口氣,就聽到通訊器里鑽出了賀昕低沉好聽卻格外冷硬的聲音。
「送一本桌曆進來。」
桌曆?雖然疑惑,可何秘書還是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好的。」
大學畢業后何玥就來到這家公司工作,上司換了幾位,賀昕卻是其中最奇怪的一個。他的性格一點都不好,在某些細節上,簡直挑剔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可他卻也不是很難纏,因為在大多數時候,他都像是一個獨行俠,完全當部門的下屬是空氣,從來也沒有為難過誰。
犯錯了?可以,不管你是要偷偷解決,還是一錯再錯,只要不給賀昕找麻煩,他向來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就算有損失,那也是尤成漢該去頭疼的事,更何況他憑藉一己之力賺到的錢就已經遠遠超過整個部門的業績了。所以當他的個人助理,聰慧的何玥做得還算得心應手。
雖然賀昕很奇怪,不過何玥多少還是有些了解他的,所以她能感覺出,自己上司最近的心情很糟糕。而這種糟糕心情的源頭,應該是那位之前頻頻出現在辦公室里,可最近卻消失了好幾天總監夫人,徐茵茵。在這種敏感時期,何玥該做的就是不多看、不多說,竭盡所能地不要觸這位挑剔上司的霉頭。
五分鐘后,她從總務部領了一本新桌曆送進總監辦公室。
那個低氣壓的男人,正斜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后。皮椅大而舒適,可賀昕臉上卻不見絲毫舒適的表情。他穿著黑灰相間的條紋襯衫,袖口卷折到肘間,粗壯的小臂擱在桌面上,修長的指沒有再去肆虐那可憐的通訊器按鈕,而是徐徐地在桌上畫著圈,即使是這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小動作,在他做來卻仍帶著難掩的優雅與閑適,「翻到這個月那一頁。」
何玥依言照做。
原本繞著圈的手指停下來,微微擡起,朝外揮了幾下。
何玥會意,悄無聲息地退出辦公室。
又等了一會,賀昕才放下托著臉的手正過身,一手拿過那擺在眼前的桌曆。平素總是堆滿了挑剔的眼角微垂著,纖直的睫毛將黑眸半掩,遮去了裡面幾乎滿溢的焦躁。他抽出筆筒里的高級鋼筆,在某個日期上面劃了個圈。
半秒后,又劃了一個。第二個圈、第三個圈,越划越用力,直到把那一天劃了一個黑圓,直到日曆紙幾乎要被他劃破才停止。
賀昕冷著臉,動作舒緩地將鋼筆插回原處,然後舉著那本桌曆開始端詳。他向來被打理得很整齊的濃密褐發隨意地蓬亂著,鬆軟垂下的瀏海遮住光潔的額頭,卻遮不住那張俊臉上揮之不去的冷厲。第六天了。
半分鐘過後,賀昕忽然將那頁桌曆撕了下來,用力揉成團,然後狠狠拋出去。他重重地倚向皮椅,下巴的線條緊繃著,今天是徐茵茵離家出走後的第六天。即便沒有桌曆,他也很清楚地記得日子,就算不記得,手邊隨便一樣科技產品都可以提醒他。只是現在賀昕很想做點什麼來發泄一下,而這本桌曆的作用,就是被他撕爛。
賀昕真是沒有想到,徐茵茵居然會和他耍手段。是他把這個蠢丫頭教得太好了呢,還是在一起的時間太久,自己的智商也被她拉低了?竟然真的被騙到了。他可是賀昕,牛津商學院的傳奇,歐洲商圈有名的金融鬼才,居然被一個高中畢業都有困難的笨蛋騙了。這樣的事,在賀昕二十七年的生命中,還是第一次發生。
他,被一個女人給甩了,而且沒有預兆,也沒有理由。徐茵茵只給他留下一張字條,然後就消失了。這還真是……可笑至極!
什麼叫「我走了,不要找我」啊,這算什麼,拍狗血電視劇嗎,這場婚姻是她求自己給她的,離婚協議書也還在他的手上,所以這個女人有什麼資格玩失蹤。在他這裡,徐茵茵只可能被掃地出門,卻不可以離家出走!
啪的一聲,賀昕用力地將桌曆拍到桌上。微微起伏的胸膛,表示著他正努力將幾乎破體而出的怒火緩緩地勻出去。這時,內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賀昕順勢將桌曆掃到一邊,又冷靜了一會之後才接通了電話。是的,他可以接電話、可以開會、可以出差,一切都很正常,因為徐茵茵那個笨蛋,根本沒有影響到他。
打電話來的是尤成漢,他用法語打了聲招呼,充滿磁性的嗓音裡帶著慵懶的笑意。
「尤成漢,天天撂法語很有趣嗎,可不可以拜託你搞清楚自己的國籍。」自以為已經冷靜下來的賀昕瞬間又黑了臉,因為聽到法語他就會想到巴黎,而巴黎……
「嘿,這是怎麼了?」他哪有天天撂,上一次說法語,還是半年前找了個法國妞時的事呢。
「我不想聽到法語。」
「不想聽到,為什麼還要去巴黎呢?」
停頓一秒,聲音頓時冷了三分,「你調查我?」
「No,這不是調查,是關心。」雖然在過去的一星期里,賀昕沒有任何異常,可身為他十幾年的好友,尤成漢還是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更何況,據我所知,公司目前沒有安排你出差。所以這次的巴黎之旅,又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應該算不上,因為他此行的目的就只有抓人而已。在徐茵茵剛剛失蹤后,他只給她打了通電話、發了條簡訊。她沒有回,意料之中,賀昕也沒多糾纏。接著他發簡訊給徐初陽,同樣的言簡意賅,同樣沒有得到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