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天不順到底

星期天，舅姥姥一大早就把貝貝喊起來了。吃過早飯，拿出才做的小衣服給她換上，完了還特特把她拉到舅姥爺跟前。

「怎麼樣？還不錯吧。」

李啟森打量了一番，笑著點點頭「不錯，看著挺精神。」這丫頭最近白了點，臉上也長了點肉。倒是比第一次見好看些。

貝貝對今天這身行頭很滿意。白色小布衫不算長，剛到屁股下面點。娃娃領，泡泡袖，左胸上縫了個可大的向日葵。下面一條綠色的緊身褲，腳上蹬了雙同色系的小皮鞋。這一身洋氣極了，就是手臂那掛個繃帶實在是個敗筆。

「隔壁汪姐給她小孫女買的的確良的小衣服，我看那料子削的很，穿著也不如棉布的舒服，小孩子皮膚嫩，還是要注意些。」舅姥姥彭惠芬一臉得意，這小衣服乖囡穿著多好看呀，跟小蘋果似的。

李老爺子看著好笑，又不敢露面上。忙岔開話題，問道：「你給貝貝穿成這樣是去哪？」

彭惠芬拿了瓶水擱包里「我的老同學不是在少年宮搞兒童合唱團么？我去看看，那有沒有學聲樂的，給我們貝貝報個名。」

說完，牽著貝貝的小手出了門。

倒了二次車才到市少年宮。

五層樓的建築，灰突突的，一點都不氣派。貝貝跟著舅姥姥上了三樓，又問了問路，七拐八拐的才找到了人。

「叫人，叫賀姥姥！」舅姥姥彭惠芬說道。

「賀姥姥好！」貝貝奶聲奶氣的說道。

可愛懂事的模樣迅速贏得這位賀姥姥的歡心。嗯，這是貝貝美好的願望。

不過事實上也差不離。

賀姥姥，市少年合唱團副團長賀文珍，非常熱情好客。先是用一千個字的篇幅埋怨老同學彭惠芬不去看她。

之後詳細的問了問貝貝的身體，嗓音，手臂骨折原因，讀書認字程度，和彭惠芬屬於什麼關係，各方面的情況。

又諮詢了辦公室所有老師，再三確認后，賀姥姥才遺憾的表示現在孩子年齡太小，嗓音沒有發育健全前並不適合做專業的聲樂訓練。不過要是想鍛煉孩子，可以給她開課進合唱團預備班。

預備班在二樓，彭惠芬拗不過老同學的熱情，下樓去看了看。又順道參觀了舞蹈班，書法班，繪畫班.........

最後賀副團長用五百字的篇幅歡迎她們下次再來，唔...本來大概是要用一千字的，被貝貝用肚肚痛的借口給打斷了！

走出少年宮大門，貝貝拿出小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舅姥姥說道：「賀姥姥好喜歡說話哦，姥姥，都不停。」

彭惠芬摸了摸快僵掉的臉頰「你賀姥姥讀書時就熱情，喜歡說話」只是熱情話多的讓人受不了。

彭惠芬來時沒想到這事這麼早就完了，老伴中午也不在家吃飯，回去沒多大意思。正好一個多禮拜沒見小孫子，這離兒子家不遠，坐車五站路就到了。

彭惠芬買了點孫子愛吃的水果和奶粉，帶著貝貝直奔捲煙廠家屬院。

這是貝貝第一次到表舅家，上輩子也沒來過。屋子是二居室的房型，靠大門的做了客廳，裡間是卧室，兩個屋子一般大，都是十三四個平米。

貝貝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客廳。

前世貝貝就聽說過她表舅媽勤儉持家，很會過日子。可沒想到這麼會過.........

沙發套上鋪了塊綠底黃花的棉布。有幾塊地方可能以前沒洗乾淨，顏色有點污，貝貝摸了摸，挺硬的！

電視上蓋了塊紅色的絨布，顏色還算靠譜，就是布頭太小，只蓋到電視機的一半。

縫紉機鋪了個粉底紅花顏色的，土的掉渣就算了，上面還好些個破洞...............

總之家裡基本上能蓋能遮的地方都給鋪上了。

從哪淘來這麼些破布啊？不容易啊！貝貝覺得如果人家來表舅家借錢，一看這架勢，指定啥都不說就走了。

彭惠芬也是蹙了蹙眉頭，真是上不了檯面！上次和她說過把這些拿了，嘴裡答應好好的。這又鋪上了！

算了，反正不是她住的地方，眼不見為凈！自己是來看孫子的，犯不著和她置氣。

「招娣別倒水了，元元呢？」彭惠芬問兒媳婦。

袁招娣拿杯子的手頓了頓，笑了笑，說道：「我媽帶他出去轉了，一會就回來了。」

袁招娣去市場買了點菜。婆媳兩人擇了菜，洗吧洗吧又下了鍋，等招娣媽徐老太帶著外孫回家時，菜已經差不多做好了。

徐老太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可看著像七十歲一樣。臉上皺紋一道道的，嘴角的法令紋尤其深。

「哎呀，親家你怎麼來啦？」徐老太笑著說道。

瞧這話說的，兒子家她怎麼就不能來了？彭惠芬心裡有點不高興，不過面上卻不顯。眼盯著嬰兒車裡的大孫子「今天不上班，想我大孫子了。」

說完就一把把孩子抱起來了，使勁親了親，坐在沙發上逗孫子玩。

「元元，叫奶奶。」

「奶奶」李元一歲多，簡單的稱呼基本都會。彭惠芬有孫萬事足，貝貝也在旁邊逗趣。

「姥姥你看元元呀」

「姥姥，元元長了幾顆牙？」

「姥姥，元元餓了.......」

袁招娣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心裡嗤笑。小丫頭還真能，給點臉就往上貼。誰是她姥姥！

中午李立仁不回來，幾個女人坐著一起吃飯.............

徐老太才吃了沒兩口，就開始教育大閨女「招娣啊，過日子不是你這樣的，中午男人不在家，有個肉就行了，還買什麼魚？

貝貝看著桌子上那條最多七八兩重的鯽魚，翻了個白眼。

她這個表舅媽燒菜不捨得放油就算了，連酒都不捨得放么？一股魚腥味。就那麼條魚，有什麼好嘰歪的？

袁招娣看了看婆婆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瞪了她媽一眼，笑著對婆婆說道：「今天媽來，我多買點應該的。」

彭惠芬覺得今天不太順，貝貝學聲樂沒成，這會來看孫子又撞上招娣她媽。匆匆扒了兩口，逗了逗孫子，和貝貝打道回府。

結果今天真是不太順，晚上貝貝媽張文蘭來家又說了件不高興的事。

張文蘭不太想來表舅家，可弟媳說她是貝貝媽，再沒人比她更合適了，又說她來了正好能見見閨女，一舉兩得。

她一想挺有道理，腦一熱就來了，不過這會看著她表舅的臉色，真有點後悔。

..........................

「你的意思是貝貝那天不用去了？這話誰說的？」

張文蘭咽了咽唾沫，小聲說道：「文剛媳婦說那天人多，怕碰到哪不合適了。他們兩最近忙的厲害，我就幫著來說下，正好想貝貝了。」

李啟森重重放下茶杯，沉聲道：「想孩子就來，我沒攔著門不讓你進。你都是二個孩子的母親了，做事要有點腦子！你媽知道這事么？」

張文蘭都快哭了「知道。我弟和她說的。」

李啟森知道，她這堂姐只要碰到兒子的事，就有點犯糊塗。這件事看起來不大，文剛媳婦看著是為外甥女好。其實他倒不覺得。

真為外甥女好，不會直接說不讓去。換句話說你可以問孩子媽，問他們，孩子的手情況怎麼樣了？能不能參加婚宴？卻不能直接說不用來了。而且攛掇著孩子親媽來說這事，這是拿她們當猴耍么？

王美娜要是知道表舅這麼想她，肯定大呼冤枉！她雖然不喜歡張文蘭母女仨，但是這會結婚辦婚宴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去搞這些小動作。

不想貝貝來就只是單純的覺得不吉利。一個五歲的小姑娘舉著繃帶來吃酒席，還要坐主桌，她不喜歡。

況且別人她還要想想。她們母女她可真不怕，說白了得罪就得罪了，她們以後還得看自己臉色呢！

貝貝坐在一旁一直不吭聲，這會抬起頭，看著舅姥爺「姥爺，媽媽難受，我不去了。」

李啟森家有個挺奇怪的現象。兩夫妻下意識里很尊重貝貝，幾乎拿她當個十幾歲的孩子看待。會指引，會幫她做決定，但一定會徵求她的意見，會告訴她這麼做決定的原因。

這大概是貝貝平時懂事乖巧，過於深入人心的緣故。

「文蘭，你大概覺得我和你表舅小題大作。我問你為啥不讓貝貝去吃喜酒？」彭惠芬決定幫幫這個糊塗的母親，看在乖囡的份上。

張文蘭囁嚅道：「擔心貝貝的手再被撞。」

彭惠芬點點頭「貝貝在我這半個多月了，你弟弟弟媳問過一句沒？有擔心過嗎？」

張文蘭不吭聲，半響搖搖頭。

「呵呵，那怎麼忽然問了？」彭惠芬問道。

是啊，說起來，張文剛和她媳婦還真沒問過貝貝手怎麼樣，怎麼忽然就提這個事，還非讓她親自來呢？

彭惠芬也不想和外甥女再廢話，冷聲道：「既然貝貝說不去了，就不去了吧，有些事得你自己想。我和你表舅說多了也不合適。這會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張文蘭聽了張嘴想跟貝貝說點什麼，可到底沒說出來，打了招呼就走了。

李啟森等外甥女一走就對著老伴發脾氣「你今天越俎代庖了，這些話不能說。」

彭惠芬可不怕李啟森，紙老虎一個誰理他。「我說什麼了？我讓她自己想。當媽的糊塗成這樣，我不點點她，貝貝以後怎麼辦？」

忽然意識到乖囡在呢，忙一把摟住貝貝，也不知道她懂不懂這些，懂多少，可憐的孩子。

「寶貝囡囡，不怪你媽媽，不怪！，咱們不稀罕去，啊？」

貝貝兩手勾著彭惠芬的脖子，緊緊的靠在她懷裡。「不怪！我不怪媽媽！」

前世開始怪的，後來想通了就不怪了。

這輩子大概對她媽不會有這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