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歌舞昇平
熱河省會承德,是自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至乾隆五十七年(1792)、跨康、雍、乾三代王朝,歷時八十九年修建,以供滿清皇室、八旗子弟及王公貴族木蘭秋彌途中休息的行宮。取「承受先祖德澤之義」故名承德。
這裡有俗稱「小布達拉宮」的普陀宗乘之廟,規模宏大、氣勢磅礴;其東面的須彌福壽之廟雖然仿自西藏日喀則扎什倫布寺,但融入了一些漢族建築風格;普寧寺又稱大佛寺,系仿自西藏最早的佛教聖地-三摩耶廟的式樣而建,寺內「大乘之閣」中放置的千手千眼觀音菩薩貼金立像是國內最大的木雕佛像之一。此三座大廟與依照漢族迦藍七堂樣式而建的溥仁寺;仿新疆伊犁河畔固爾扎廟修建的安遠廟;前漢后藏風格的普樂寺;仿山西五台山殊像寺而建的「殊像寺」及其作為「講經說法」之所的普佑寺一起構成了承德「外八廟」這一融漢、蒙、藏、維多民族的風格於一體的獨特建築群,如眾星捧月遍布避暑山莊外圍。加之周圍特有的「丹霞地貌」,遠眺近視,風景迤人,當真稱的上「山莊咫尺間,直作萬里觀」。不過承德離宮(避暑山莊),如今成了省主席湯玉麟的駐軍司令部,未免有些大殺風景。
至於承德街,雖然是一省首府,街面上的商鋪卻比之前朝的寺廟宮殿更顯破敗。來往的大都是從張恆(張家口)、多倫、北平過來的駝商。當然了,作為平津、內蒙之間的物資中轉地,這裡還是很熱鬧的。有唐精武這位「熱心導遊」的陪同,除了這些著名「景點」之外,逛的更多的是酒樓飯店、賭場戲園這類地方——正所謂帶我這個「歸國華僑」真正深入體驗一下「中國特色」嘛。雖然此時我心裡牽挂著武場鎮和滴水岩的小山谷,但表面上卻要裝作興緻勃勃的樣子,痛苦呀!每天固定是中午設宴、晚上擺酒,吃飽喝足之後還有餘興節目。洗頭足療、桑拿按摩、卡拉OK、娛樂城——這些都是不可能有的,但「類似」的地方卻不少。當然,所有的花費都是由我這個「冤大頭」來掏啦!幾天下來,卻也認識了不少熱河當地的軍政「要員」。
像駐軍司令部參謀崔廣森、項紹伯、王鴻儒;炮兵團副廖汝程、熱河省政府特務隊(警衛隊)隊長崔子衡等人,都是第一次在酒桌上相遇就稱兄道弟的「鐵哥們兒」。其後還分別「結識」了炮兵團長張玉銘、湯大公子(禁煙局長)湯佐榮,湯二公子(財政廳長)湯佐輔和三十六師少將參謀長索景斌。眾人一聽說我這「歸國華僑兼洋行董事」的背景,「招商引資」的熱情頓時高漲。於是乎兜里的錢也隨著這些「熱情」如同流水般不見了蹤影,心疼呦!——唯一的成績就是搞到了汽車運輸公司在熱河省內經營,並在承德街設立「環鳳洋行」駐熱(河)辦事處的許可。接下來的工作就是開始計劃小批量的把存在武場鎮的毛紡設備往北平運了。
此時從北平杜文軒那裡送來消息,公司已經招收工作人員一百五十人,其中有四十六名清華、北平大學的學生。對於這一點我還是萬分欣喜的,但一個難題擺在了面前——公司快沒錢了!僱人、租場地、買汽車,鐵路運費,還有就是在歸綏選址建廠房,平整土地、購買石料、鋼材、水泥……等等一切都需要大筆資金。這錢從哪兒來?洞庫里還有一些坯布可以運到天津賣掉,雖然這些錢遠遠不夠,但暫時也只能如此啦……抗日救國會那邊兒運輸軍服的工作倒是順利的很。鎮長周學鑫派人捎信來說,幾乎每天都有駝販憑「條子」來領東西,裝上貨物就走,也不知運到哪兒去。對此我也只能報以苦笑——這種螞蟻拌大象的方法卻也管用,不過當初要是能多少收一點「成本費」就好啦!
沒想到一次酒桌上的對話,卻為解決這個難題帶來了希望,不過同時也改變了「聯合立華公司」的經營方向:
酒席上,喝的紅光滿面的三十六師少將參謀長索景斌放下手中的酒杯,「濟民老弟呀,過兩天鄙人就要奉大帥的命令去天津採購一批軍火。聽說老弟在天津租界那邊地頭熟,有什麼好介紹呀?」
正在倒酒的我聞言心中一動,放下酒壺微笑著說道:「參座這次可算是問對人啦!不瞞您說,其實鄙公司也經營這個生意。只是不知道參座要買些什麼,倘若是戰車、大炮,在下就只能幫您到別的洋行打聽、打聽……不過德國洋行那裡好象也沒有呀!」
旁邊的崔廣森有些奇怪:「美國政府一直反對向中國輸入武器軍火,貴洋行竟然能夠例外?」
唐精武也插言說道:「上次濟民送給烏臻泰的那幾支槍就是由『環鳳洋行』運進來的?不過不象是美國貨呀……」
我苦笑著回答道:「外國人從來都嘴上說的是一套;實際乾的卻是另一套。至於這軍火生意,因為其中牽涉政治外交,裡邊兒的黑幕就更多啦!鄙人本小職微,公司上層的事情怎麼能知道。不過聽說……」見周圍各人都紛紛露出關注的神情,因此故意壓低了聲音,「本來有一批軍火是要走私到俄國去的,不知是出了什麼變化,被收貨的一方打了回票啦!我估計是支持某個俄國將軍搞政變,沒等東西運過去,人就被鎮壓掉了……呵、呵,這純屬鄙人胡亂猜測,各位聽聽也就罷了,千萬可別當真呀!」
我越說不是真的,崔廣森、唐精武等人就越是相信。索景斌眼珠一轉,沉聲問道:「這麼說來,這批軍火的價錢會很低嘍?都包括些什麼?手槍、步槍、機槍還是迫擊炮?數量有多少?」
我點了點頭:「確切數字是多少不大清楚,但總量肯定不小。具體的事情嘛,倘若參座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請洋行那邊兒派人帶著樣品過來談……」
索景斌哈哈笑道:「那好!就這麼辦吧。這件事情最後還得大帥親自拍板才行呀!」……等到酒桌上各人都盡興離去。到了門口,索景斌才趴在到我的耳邊輕聲說道:「記著,來人一定要直接找我,勿須經過他人!」
聽了這話,我連忙點頭應承。心中暗想:「看來得讓杜文軒抽空來一趟熱河了……」
到了四月初,杜文軒尚未從北平過來,我卻終於接到了「保衛團少將督練長」的任命。負責平泉、上谷地區的團防組織訓練事宜,在我的「努力」下,好歹把武場鎮也劃了進去。說是少將,其實跟縣長平級,一個月的薪金沒幾個錢,還不夠我請一次「客」的。至於團丁就更慘啦,「武器」要自備不說,無服裝、無軍餉甚至連頓飯也不管!怪不得要靠「抓」才行。——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肥差」?
熱河是個多山的「窮省」,而平泉縣更是省內屬一屬二的窮縣!要不是因為地下洞庫的出口靠近平泉縣的南部縣界(其實這種荒山野嶺,縣界具體在哪兒還真不好說),我才不稀罕這個「督練長」的頭銜。不過能擺脫唐精武等人的「糾纏」,這個任命也算是個好事情。
在赴任前的「辭行宴會」上,醉醺醺的唐精武扶住我的肩膀道:「……老弟過去打個轉就回來吧……最好別逼出人命來……呃!(打了個酒嗝)……實話跟你說,上一任的督練就是刮的太狠……挨了黑槍啦!……」
回到武場鎮,我把升任地區保衛團督練長的消息跟周學鑫、李樹桂和苗可秀三人一說,大家都十分高興。
周學鑫興奮的說道:「恭喜!恭喜!司令這次到承德走一趟,咱們也跟著沾光。今後咱武場鎮可是能『消停』多啦!」
「這可是招兵買馬、擴大隊伍的好時機呀!」李樹桂興奮的說道,「我估計用不上一兩個月,咱們就能組織起上千人的隊伍。應該可以拉出去跟小日本兒較量較量啦!」
苗可秀也點頭道:「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跟活動在凌源、遼西的義勇軍各部直接取得聯繫,爭取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攻勢!」
但在承德經過十來天「酒精」的浸泡,此時我卻沒有這麼樂觀。緩緩搖頭說道:「雖然湯玉麟也在高喊保衛熱河,但對於外部勢力的進入還是相當排斥的。我們還是應依據當初在北平就已經確定好的策略,暫不打出義勇軍的旗號,秘密發展、暗中配合。因此工作的重點,主要還是先放在平泉縣政府和民間,其次就是與當地的駐軍——董福亭三十八旅五十八團邵本良部搞好關係。」見李樹桂和苗可秀兩人的情緒有些低落,我笑了笑,「如今政府社會的輿論都在朝『武力抗日』的方向發展,我估計未來的四個月,湯玉麟的態度也會有所改變。在此之前,我們首要的任務就是積蓄力量,如此才能抓住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