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將軍百戰死（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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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怡人，大帳周圍是好長時間都不散去的酒氣，明若微微皺了一下娥眉，這些人喜歡喝酒，只怕到死都改不了了吧？
看看手中的那顆明珠，明若幽幽長嘆。這顆珠子是從崇雲的斷劍上掉下來的，明若將若雲劍還給了崇雲，這顆珠子卻留在了身邊。
自己第一次看到這顆明珠時是什麼時候？
那是十年前，那時的自己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日子，卻因為母后難產而死而變得灰暗。
自己有了一個小妹妹，卻失去了慈祥的母親。
父王想盡辦法逗自己開心，都沒成功，最後，他找來了那個人。
自己自小喜歡舞劍，父王便找來了當時手下劍術最高的將軍舞給自己看，還要教自己劍術。
然後明若就見到了崇磺。
那時的崇磺剛剛三十歲，因平定犬戎之亂而名震天下，被人稱為「虎侯」，高大英俊，氣度不凡，是父王的第一愛將，為父王鎮守西陲，以一人之力威懾河西諸侯。
聽說是為大王的女兒舞劍取樂，崇磺十分不願，劍是用來殺人的，是用來飲血的，豈能給無知的小兒女當耍子看？任是辛受大王如何要求也不答應，直到明若自己跑了出來。
那時的明若是如此任性刁蠻的一個少女，但當她看到站在眼前的那個男人時，驕傲消失地無影無蹤，那個男人連正眼都不看她。
他，崇磺，是威震天下的河西之虎，是天下第一的猛將！
劍最後還是沒有舞成，但在明若的請求下，崇磺將身上佩戴的寶劍拿給明若觀看。
那把劍就是現在的若雲劍呀！
靠在鳳帳的內壁，明若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落下來，現在，若雲劍斷了，天下無敵的河西之虎也死了，連座墳墓都沒有！河西的擎天柱倒了，天缺一角，她的心也缺了一角。
明若跟崇磺相處了一個月，崇磺不喜歡親友叫自己磺，他更喜歡別人稱他為——崇侯虎。
一個驕傲的男人！
一個月足夠發生許多事情了，足夠少女情懷的明若愛上崇磺一百遍。
可是崇磺卻從不對她表現出哪怕一點點愛意，父親是天下的王，而他是河西之地的王，身上有著一種天然的氣質，那是一種絕世的傲，即使明若為王姬之尊，也不能讓他有半點卑恭。
相反，明若感覺自己成了崇磺的奴隸，兩人身份上互相等同，精神上明若卻已經臣服。
崇磺該走了，回到崇國，繼續去震懾那幫子不聽話的河西諸侯，繼續為辛受大王保證王國西方的安寧。
明若急了，崇磺這一走可能就是一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輩子，她慌慌張張找到了父王，提出要陪著崇磺到崇國。
可是父王卻告訴她自己已經被許給了東伯薄姑侯。
「西方是塊絕地，到了那裡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你母後走了，我要好好照顧你們兄妹三個。去東方吧，那裡是我商國源興之地，有你母親的母國，是最安全的了。」
西方是塊絕地，崇磺一腳踏進了這塊絕地，並死在了那裡。
夜深了，明若擦乾了臉上的淚水，這才想起，滿兒哪兒去了？
「見過小姐！」外面響起護衛行禮的聲音，接著乖巧可愛的女兒跑進了大帳，歡快地叫了聲「母親」就撲進了自己的懷裡。
明若摩挲著女兒的小腦袋，溫柔地笑了，一晃十年過去了，自己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滿兒，剛才去哪兒了？母親差點出去找你。」
滿兒沒有說話，大帳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崇雲拜見王姬。」
明若滯了一下，看向女兒，滿兒調皮地吐吐小舌頭，湊到明若耳邊小聲道：「滿兒看到母親拿著那顆從崇雲的劍上掉下來的珠子看個不停，知道母親一定想見見他，就把他叫來了，嘿嘿，母親果然沒睡，在這裡等著他呢。」隨即有些懊惱地道：「就是他喝了好多酒，身上一股子味兒！」
明若捏捏女兒的小鼻子，無奈地道：「就知道胡鬧！」隨後對帳外道：「崇雲公子請進。」
儘管白天已經遠遠看見崇雲，現在就這樣面對面相見明若還是恍然看到了崇磺的影子，一時之間有些失神。
崇雲也在打量這位商王的長女，她看起來真年輕，二十齣頭，雍容華貴，嫵媚動人，最吸引人的是那雙黑眸，彷彿有無盡的話語要傾訴。
「崇雲公子這一路上可好？」一時找不到該說的話，明若很沒營養地寒暄了這麼一句。
崇雲答道：「雖辛苦些，一路行來也未曾遇到什麼危險。」
明若點點頭：「能回來就好，能回來就好。」
崇雲有些訝然，聽她這話倒像自己的家在朝歌一樣。
明若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沒頭沒腦，歉然一笑，道：「早聞崇侯勇猛無敵，為我大商第一猛將，不想崇雲公子也是這般不凡，不輸給崇侯呀。」
崇雲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帳內的氣氛有些尷尬，滿兒自作主張將崇雲請來，明若又是歡喜又是緊張，有許多話想問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句話，冷場了。
滿兒很不喜歡這種場面，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母親，又看看崇雲，輕輕咳了一聲，向崇雲問道：「大河西邊好玩嗎？」
崇雲一愣，隨即點點頭：「好玩，那是一塊好地方，總有一天，我會再殺回去。」
這話說得殺氣騰騰，明若聽在耳中不由一驚——怎麼連說話的口氣也跟他這麼像？
「好啊好啊，帶上我好嗎？」滿兒歡呼起來，在明若懷裡動來動去，小丫頭還以為戰爭是啥好玩的事呢，「母親經常說起河西，我也想去看看！」
「不許胡說！」明若嗔怪地打了滿兒一下，看向崇云：「你跟你父親真像。」緊接著補了一句：「都是敢孤身與萬人為敵的英雄。」
崇雲微微欠身道：「謝王姬盛讚！」
明若看著崇雲，一時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當年，他不也是這樣驚采絕艷，氣度無雙？別人無論怎麼誇獎他都坦然受之，沒有半點扭扭捏捏，就如同一切都是應該的。
明若幽幽嘆口氣，這樣的男人，本就屬於整個天下，自己當年妄想拉住他，真是傻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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