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兵書與少女-1
狹窄的門廊,陰森的甬道,城堡主樓內部的結構和宏偉華麗的宴會大廳完全兩樣。這裡的一切都以厚實、沉重作為基調,以森嚴、冷峻作為色彩。雖然天已經開始發亮,然而從高高在上的狹小天窗透入的只是微弱的亮光,這裡的光源主要來自石牆上跳動的風燈。螺旋上下的樓梯,低矮的門廓,包著鐵皮結實的橡木門板,開在牆上一個個小小僅能夠窺視的洞口都清楚地告訴我這是一個多麼難以攻克的堡壘。而曲折迴旋的道路如同迷宮一般,連我這樣天生擅長認路的沃爾夫也幾乎被那蛛網似的岔路和通道所迷惑。
「大人,請進,您的房間就是這間了!」裝束整潔的僕從推開門,得體的告訴我,那就是我的卧室了:「您有什麼吩咐只要拉一下門口的繩子,立刻會有人來為您服務的。」
「這是您的床、衣櫃,您的武器和盔甲可以放在這裡。」僕人一樣樣為我解說,那鋪了天鵝絨地毯的卧室雖然裝飾華麗,但是同樣讓人有一種壓抑的感覺,也許是天棚太低也許是空氣太悶,總之我很確定,這每一個人類所期望擁有的城堡在我的眼裡和一個堅固的牢房差不多。
「下去吧。」我揮揮手,斥退僕人。剛才宴會的情景讓我依舊很興奮,人類的反應完全在我們的意料之內,不,應該說比我們的預想更加完美。獻上如此珍貴而顯赫的禮物后,已經沒有人再懷疑西瓦特殿下「荒原征服者」的稱號是否名副其實了,就連那個主教大人在後來與西瓦特談話的時候也充滿了敬意。
「托托」忽然響起敲門的聲音,我走過去拉開一看原來是格拉芬多老頭。他為了避免與舊主見面的尷尬,推說身體疲勞沒有出席宴會,不知道他這一晚上幹嗎去了。
「宴會怎麼樣?」老頭腋下夾著一本又厚又大的書捲走進來,就跟進了自個兒房間似的找了個最舒適的安樂椅坐了下來。
「棒極了!」我興奮得說道:「那金杯美極了,還有……」
「停!」老頭豎起一根手指打斷了我的感嘆:「我問的是我們的禮物效果怎樣。」
「完美極了!」我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人類看到我們的禮物時那雙眼放光的樣子,本以為老頭會和我一樣滿意,誰料到老頭聽完后反而神色陰鬱的沉思起來。
「怎麼了,老頭?難道這樣的效果還不夠么?」我不滿的問道。
「不,不是不夠!」老頭看上去有些憂慮:「我所擔心的是可能效果太好了。這樣的禮物和光榮很可能會刺激其他的人類貴族,如果他們為了獲得同樣的利益都去進行這種冒險就麻煩了!」
「哦?」我一愣,確實有這種可能性,那些人類貪婪的目光給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映像,以至於我也有些擔憂,不過我立刻想開了:「有什麼關係?這些軟弱貪婪的傢伙有什麼好怕的?他們的這種冒險只能為我們帶來更多的俘虜和戰利品罷了。」
「幼稚!」老頭搖搖頭呵斥道:「一次兩次人類貴族栽在你手裡不要緊,如果不斷有人類的貴族騎士去攻擊你們,就算都能夠獲得勝利也必然會遭到人類世界的敵視。要是這樣,那不是和我們的目的相違背了么?」
「那怎麼辦?」和這些人類耍心眼不是我的長處,老頭有辦法的吧?
「我看要找個機會顯示一下你們的實力,讓那些心存僥倖的人收斂一點。」老頭想了一會出了個點子:「人類不會願意越過半獸人荒原對比蒙王國發動大戰的,只要讓那些抱著發財夢想的冒險家們認識到獸人的恐怖,他們應該會清醒一點的。」
我不語,怎樣對付人類,老奸巨猾的格拉芬多絕對遠勝過我這年輕衝動的腦袋。
「好吧,」我走到窗口,推開窗頁,清晨的微風帶著水氣飄了進來,其中還混雜著新鮮的馬糞和青草的氣味:「您雙眼通紅,看上去您忙了一晚上。能告訴我『身體疲倦』,不能參加宴會的你做什麼去了么?」
「呵呵,我正要和你說呢!」老頭看來興緻挺好。
「我去找了西瓦特的書記官,他是我在這裡不多的朋友之一。」老頭笑著說道:「我讓他替我保管我那些可憐的財產,他果然很守信用的保管得很好。除了被老鼠啃壞的鹹肉外,其他的東西都還在。不過,既然我找到了一個很有前途的老闆,那些小小的財物就送給他了,我只拿了我的那些寶貴的書籍和地圖。」
「書籍?」這可真是很寶貴的東西啊!整個野馬河城堡除了用來記帳的羊皮紙——可能若爾娜也有一些,就再也沒有其他寫著字的東西了。
老頭笑嘻嘻的將手邊的那本書放到膝蓋上,我注意到那書的紙頁很薄,遠不如羊皮紙那樣厚實。「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送給我的,我認為可能對你有用,更主要的是他是用羅曼斯語抄寫的,所以也是你少數看得懂的書。」老頭拍著精緻的蒙布封皮,看上去挺新的,應該並不常被閱讀:「他和我一樣,是個被驅逐的人。不過原因可不一樣,那傢伙一心想著就是統一埃塔利亞,結果在藍布納斯發動政變未遂,只好逃亡。」
「是么?他可真是個有學問的人啊!」這麼厚的一本書,我開始佩服起老頭那個未曾謀面的朋友了。
「學問?不錯,是有學問,不過我覺得他有些地方顯然不如我。」老頭得意洋洋得說道:「他滿腦子都是軍隊和戰爭,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戰略家應該是兵不血刃的就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可是我前半生痛苦的經歷得出的寶貴經驗。」
我好奇的接過這本書,麻布條紋的封面摸上去很舒服,厚實的分量讓人拿在手裡有一種很有價值的感覺。翻開封面,裡面是一種淡黃色質地的紙,上面還有一些縱橫的纖維紋絡。開篇第一句話,用流暢的羅曼斯語寫著:「雖兵凶戰險,忘戰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