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三月,當年擁立了慶光帝李亞子的宰相,堂堂蒲國公郭重壽被殺。
這等大事,駭人聽聞,讓知得一耳半語的人,人人慌亂。
「總之,你和孩兒們守在家裡,如果有什麼萬一……不要管外面的人,你們母子三人藏身到地窖里。裡面備的一些用品,足夠你們母子三人生活一段生日。」偷偷從軍營里開了小差,趙洪英避開了旁人,在天色晚了,暗淡下來的時分回了家裡。
一進屋時,他就是對媳婦杜四喜叮囑了這麼一翻話。
「那你呢?你怎麼辦?」杜四喜摟了丈夫,心中害怕。
堂堂宰相,沒有過了大理寺審案,沒有判決,直接就在宮裡被鳩殺了。
想起了綠珠當初的叮嚀,杜四喜又忙問道:「是不是跟表妹年底之時的那些囑咐有關係?」
庄王是什麼人?是慶光帝李亞子的庶長兄,皇家從來是充滿了血雨腥風。杜四喜猜測綠珠一定得了什麼消息,不然的話,不會這般明裡暗裡都是對他們夫妻多翻的點明了要害。
「你別管這事究竟如何來?咱們家是小門小戶,插手不起皇家的大事。」趙洪英腦子清醒,他可不敢拿了自己的妻兒去賭了皇家的前程。哪怕表妹綠珠在庄王府里當次妃,趙洪英也不敢下了籌碼的。
當初的東京城兵/變啊,就是趙洪英得到的莫大教訓。他一直記著的理,就是做好了本份里得辦的差事。
天塌了,總有上面的高個頂著。
「你記得我的話,有什麼動靜,一定藏好了。當然,最好的法子,就是眼下里乾脆利落的先藏起來。你們母子三人安穩,我在營中才能放心。」趙洪英攏了攏他的披風,又道:「我要回營里了,不敢多擔擱。媳婦你也別怕,等這陣子過去,晉陽城應該啥樣,還會是啥子樣。」
上頭打死打活,總要留些下面跑腿的。趙洪英覺得,就他家這等不上不下的尷尬窮樣,皇家是瞧不上眼的。
杜四喜心裡揪心的慌,可想想丈夫是軍營里的武官,也不敢擔擱了什麼。就怕有個萬一,誤了丈夫的差。
「那你此去,一定得當心。」杜四喜想想后,忙又急道:「等等。」
道出二字,杜四喜返回了屋裡,拿了一個荷包,剪了自己的一縷發,又是忙出了屋子,去剪了兩個兒子各自的一縷發。
母子三人的三縷子頭髮,杜四喜是編成了一條小辮子。然後,她把這條小辮子,放了荷包中。
在束緊了荷包后,杜四喜把荷包遞到了丈夫趙洪英的手中,說道:「拿著它,你要時刻想著,家中的咱母子三人。等你平安歸來……」
對於當妻子的杜四喜而言,她有丈夫,有孩兒,求得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在瞧著混亂將到來的晉陽城啊,這等祈求,杜四喜何嘗不知道,這是一種念想呢。她把這,當成了一種心頭的精神支撐。
「我會平安的,你們母子三人,也要平安。」
趙洪英摟了媳婦到懷裡,緊緊的擁抱后,又是鬆開了。
趁著沒人注意的天晚時分,趙洪英是回來的匆匆,離開的更是匆匆。
慶光帝李亞子殺了宰相蒲國公,似乎是一場風暴的開始。這一場風暴,席圈了整個大唐北方大地的所有人。
杜四喜不愛出門了,她閉緊了門扉,連兩個孩子都是掬了身邊,不讓跟衚衕巷子里的玩伴一起玩耍了。
對外,杜四喜更是在白天里,跟鄰里們打了招呼,說是走親戚。
可等著晚上時分,沒什麼熟人時,她又是悄悄的再歸來。
「娘,為什麼藏了地窖里?」香孩兒有疑惑,望著親娘就是咕嚕的問了話。他的旁邊,一歲多的弟弟福孩兒,是笑呵呵,露出了幾顆小門牙。
「外面有壞人,是拍花子。你和弟弟讓拍花子拍走了,就再也見不到爹娘了。」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杜四喜編織了謊言。
她這般說,也是在兒子能理解的答案中,找一個慎重些的回復。畢竟,對一個小兒講什麼宮廷政/變,說什麼皇家跟王公貴族大臣們的鬥爭,實再解釋不理清楚啊。
「真的有拍花子?」
香孩兒躲了躲,想想后,又是站了弟弟福孩兒的面前,道:「娘,爹不在。我是家中的長子,我是男子漢,我要保護娘和弟弟。」
「可是……」香孩兒遲疑,又道:「衚衕巷子里的小玩伴們,知道了拍花子的事情嗎?咱們是不是得提醒他們?」
流言蜚語在晉陽城中不少呢。
杜四喜猜測,她不是第一個有此躲避了風頭的人。
晉陽城的百姓,都是戰火之中生存下來的人,人人有自個兒的本事。
「那娘明個兒,去跟他們都講一講。」嘆一聲是兒子有良心啊,杜四喜沒拒絕了兒子的善意。她想想后,就覺得提一提醒,就當是求一個心安。還有,給子孫積點陰德吧。
「嗯,娘最善良,最美貌如花了。」香孩兒巴巴上前,給親娘拍了一計小馬屁。
美貌如花嗎?
這等誇獎,杜四喜搖搖頭,她覺得自個兒受之不起啊。
「你陪弟弟一起玩耍,要是覺得悶,就念念書,打打拳。如何?先生可教導過,萬事得有恆心,得有毅力哦……」騙騙小孩兒,忽悠什麼的,杜四喜是信手捻來。
香孩兒再聰慧,也是一個小娃娃。
對於親娘的忽悠,他是當真了。
兩個兒子留了地窖里,杜四喜白天里做飯時,都是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那避著的,就是怕漏了做飯的炊煙。
好歹起火少,一切還能囫圇過去。
第二天,杜四喜跟鄰里又打招呼,人人相問她怎麼走親戚,這般就快快回來了?
杜四喜擺擺空手,笑道:「兩孩兒留親戚家裡,我就是回來收拾兩件衣裳。」
話是這般說,杜四喜在末尾了,不忘記點一二句晉陽城中的某些混亂動靜。當然,也不敢言明了,就怕遭了哪處的忌諱。
有些鄰里似乎悟出了什麼,話里有些明敲暗訪。
杜四喜見此,覺著她應該做的事兒,答應兒子的那些活計算是得了答案。於是,推辭兩句后,就是回了自家。
做一回戲,又是出出進進。
總之,過了一天後,杜家大院的院門是鎖上了,接著,鄰里人人都知曉這母子三人去親戚家做客了。
三月初八,晚。
杜四喜陪著兩個兒子用了夕食。
香孩兒年歲大些,自己一切能弄得妥當。可年紀小的福孩兒,那就是一個舞勺子高興,吃輔食多是餵了鼻子下巴的主兒。
杜四喜痴痴笑笑,別打擾了二兒子學著吃飯的事兒。
只待夕食罷,她與兩個兒子賞了最後的晝景,就是哄了兩個小兒去睡覺。
「走水了,走水了……」
杜四喜抬頭,能望見了天邊,一片的紅霞光。
「出事了。」嘴裡呢喃了三字,杜四喜一手拉了香孩兒,一手抱了福孩兒,把兩個兒子安頓到了地窖后。杜四喜叮囑道:「乖乖,香孩兒幫娘哄哄弟弟。娘去外面收拾一下,不能讓壞人發現咱們母子三人……」
香孩兒瞧著親娘的緊張,點點小腦袋,同意了。
倒是被放了小搖籃里的福孩兒,還是娃娃不知愁,那是張嘴笑得呵呵。
杜四喜到了院子中,清理了母子三人留下來的痕迹。然後,就是快速的撤到了地窖里。她一直記著,丈夫趙洪英的吩咐,有備無患。
約過了有一個時辰,杜四喜聽見了外面隱約有聲音傳來。
直到「呯呯」的大響聲后,杜四喜聽明白了,這是她家大門被撞開的聲音。
有外人,還是明目張胆的闖進了她家。杜四喜心頭一緊,她曉得,這真是出了大事。想想前面,晉陽城的天邊紅霞,那擺明是城中燃大火了。所以,這意味著,大唐朝的天下,波瀾興起……
「搜,都給我仔細搜……」
杜四喜右手捂了次子的小嘴,又是伸了左手的食指,對長子比劃了靜聲的手勢。
此時,小小地窖內,母子三人的心跳聲,在杜四喜耳里是份外清晰。
「趙家沒人在,總有些家財,搜出來是大傢伙的……」
有男音在嚷嚷,杜四喜一動不動。
她在等了,這些強盜的離開。舍些財物,能保得平安,杜四喜心愿足矣。所以,這一刻,她在求了漫天的神佛,庇護了她一家人渡過此劫難啊。
「呯呯」「乒乒乓乓」的聲響,不斷的傳來。
杜四喜有預感,她家遭大難了。
等著約有大半個時辰后,那一直發話的男音,說道:「收隊,去另外的富戶。」
「這是好機會,咱們可得撈一把……」
接著,是一些步伐離開的聲音。
確定人都走遠了,杜四喜心裡鬆了一口氣。一時間,她愣了那兒。
過了晌久后,她鬆開了手,摟了次子到懷裡,哄著道:「福孩兒不哭,娘跟你玩貓貓。」
「娘,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香孩兒不是一歲多的弟弟,他已經明白些事理了。所以,他直接跟親娘問了關鍵所在,道:「那些人跟爹像……他們不是拍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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