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十二章 巔峰相別

番外第十二章 巔峰相別

天神道。

本源神殿的主事大殿。

三十四根磨盤粗細的銅柱列序排開,浮雕天地間的各類神獸異種,撐起寬敞威嚴的大殿。殿內,燈燭通明,靈池生煙,身著彩帶綾羅的神侍迅步往來其間,呈送上各類佳釀異果。

張若塵一襲常服,髮髻簡束,手持《太上起源經》的那一頁金紙,坐在殿中右排第一個位置上。那姿態,那容貌,那神情,不像是張穀神的父親,更像是其兄長。

金紙上的起源文字,一個不剩,早已隨起源太上的分身虛影,逃到北澤長城的另一頭。

只能以推演的方式,或以逆時間的力量,讓文字重現。

「嘩!」

隨逆時間的力量,湧入金紙所在的這方寸之間。

一個個消失了的起源文字,如活物一般,重新顯現,在紙張上跳動和閃爍。

但只有張若塵一人可見。

項楚南站在張若塵身後,整個人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努力睜大一雙銅鈴般的眼睛,臉都快貼到金紙上,道:「啥也沒有啊,有啥好看的?大哥,要我說,當時就該多請幾尊始祖出手,將那些起源文字和什麼狗屁起源太上的分身留下,研究清楚了,知己知彼,將來交手才有更大的把握。」

「你說得很有道理,那你為什麼沒有去請?」張若塵道。

項楚南露出尷尬為難之色:「始祖哪是我輕易能請動的?而且,誰也沒有想到,去圍獵一個九死異天皇,卻撞見宇外的強者?誰能想到?誰能提前預判?」

張若塵不置可否的一笑,將金紙收起來,藏進袖中,像自語一般的道:「這起源太上的道法,竟與上上一個紀元的白澤、葬金同源,倒是一個以億載歲月為生命尺度的存在,當真是不簡單。」

大量劫雖未至,但紀元大戰絕對算得上是新舊紀元的分水嶺。

從那之後,天庭宇宙、地獄、劍界、天荒、地荒,將逐漸成為過去,取而代之的將是六道宇宙,亦或者戰星系。

現在就是新紀元的太初時代。

施千黛道:「師尊之悠遠壽命,之無窮道法,豈是你一個小輩可以揣度?」

張若塵並不生氣,柔和而充滿微笑的眼神,這才終於落到她身上。

施千黛有著近兩米的身高,身材比例極其完美,那雙筆直而雪白的玉腿長度,比同樣腿長的羅乷還要更勝三分。

雖已是階下囚,被昊天的始祖規則鎖鏈禁縛,但眼神依舊有天後神皇一般的冷傲。

她瞥向大殿最上方那個空蕩蕩的神座,道:「那位大帝呢,為何還不現身?」

在施千黛看來,自己乃神倉古澤的半祖,更是起源太上的弟子,怎麼都能引起戰星系那位第一人的重視才對。

被押解到本源神殿這麼久,卻只見到眼前這個與項楚南勾肩搭背的年輕男子,實在與她預期不符。

血屠冷笑:「我六道宇宙的至偉帝君,就坐在你面前,你卻不能識。說你見識短淺,都是侮辱了見識二字。」

坐在擺滿佳釀異果的桌案邊的張穀神、無月、月神、凡塵和尚、慈航尊者、青絲雪、井道人、蒙戈等人,臉上皆是有或多或少的笑意浮現。

「他就是……」

施千黛再次凝視張若塵,首先是不能置信。

但越看心頭越驚。

這年輕男子,已經完全返璞歸真,看不到任何絕頂強者身上該有的勢韻。

最詭異的地方,就在此處。

她可不是尋常修士,而是見多識廣的半祖,宇宙中最頂尖生靈序列。

哪怕起源太上那樣的人物,施展斂氣手段,她都能多多少少感受到非凡之處。

張若塵含笑,沖她點了點頭:「我不是什麼大帝,六道事物早就交給穀神打理。但我想,我應該就是你想要見的那個人。」

施千黛迅速定住心神,道:「真不可思議,修為強到你這般地步的存在,竟然可以讓一群下等修士與你平起平坐。如此沒有威嚴,禮法崩壞,你就不怕戰星系因秩序混亂而分崩離析?」

「下等修士……你說誰呢?」

項楚南有些急眼,覺得施千黛可能在說他。

「說你呢?」

井道人一副事不關己的做派,端起白玉杯盞,神態享受的品茗。

自己乃半祖巔峰,始祖之下無敵,怎麼可能是下等修士?

項楚南道:「她說的是一群。」

井道人細細回味,眼珠子頓時鼓脹起來,氣怒道:「帝塵隨和,有海納百川之心,與我等同坐,乃兄弟友朋之交,故情舊義所系,怎麼到你嘴裡就是……就是禮法崩壞。」

「帝塵,貧道要和她再戰一場,這一次一對一,打不服她。」

張若塵抬手,阻止和安撫井道人,笑問:「室女座超星系海人人都講禮法嗎?」

施千黛倒是沒有想到,對方是這麼一個講道理、有禮貌的存在,如此儒雅,自是極有魅力,若不是雙方乃敵對關係,她還真會心生欽佩。

念頭至此。

她心頭大驚。

對方能夠登臨修為巔絕之境,腳下必定屍山血海,怎麼可能是一個簡單人物?

反常,必有詭計。

施千黛冷聲道:「星系海浩闊無邊,宇宙宏偉壯麗,文明何止千萬,自然不是處處都以禮法為先。」

「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行下效,這必然是一個文明能夠穩定的關鍵。」

「上面禮崩樂壞,下面就會道缺德損。」

「上面寬仁,下面必亂。自古莫不如此!」

張若塵看向張穀神:「你怎麼說?」

張穀神神態平靜沉穩,站起身道:「孩兒倒是想與施前輩辯上一辯!在我看來,文明穩定的關鍵,絕不是那些陳舊腐朽的禮法。」

「君臣、父子、上下,設置這些嚴苛的等級制度,看似合乎綱常,實則是主奴制度,固然能維持一時之太平,但不過只是在束縛人性,強行壓制其中的不公平。一旦爆發,便是天塌。」

「再者,上寬而法不寬,何以下亂?」

「舊之禮法多陋習,新法當法輔以德,德律以己,道傳天下,如此人人仿效,豈不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更得人心?」

順勢,張穀神向張若塵躬身一拜:「父親,孩兒請求從即日起,召集天下賢士,共同編撰六道新法。」

「准了!」

張若塵想了想,又道:「施姑娘乃見過大世面的宇外半祖,眾生議院的大人物,知識淵博,就由她協助你一起著書立法,你得多多向她請教,虛心學習。」

殿內眾人,無不訝然。

就連施千黛本人都面露疑色,只感始料不及。

要知道,在被押解的路上,她已做好葬身殿內,永世囚禁,嚴刑拷打……等等準備。

「這是什麼意思?大哥,你給她封官了?」項楚南表示難以理解。

張若塵點頭,手指指了過去,點評道:「施姑娘人美,且見識非凡,半祖修為,乃起源太上高徒,如此人材,若我戰星系棄之不用,豈不被宇外之人恥笑?再說,施姑娘也沒有犯什麼過錯,我們為何不能大度寬仁一些?」

井道人道:「她可是與九死異天皇勾結,欲要顛覆我六道宇宙。」

「九死異天皇如今何在?」張若塵道。

井道人道:「已死。」

張若塵又問道:「她可曾殺過六道宇宙修士?」

井道人一時語塞,無話可說。

血屠豁然起身:「師兄太英明了!如此氣度,聲名必遠播室女座超星系海,宇外修士將來還不紛紛來投?我覺得,不僅要讓施前輩做官,還要讓她做到更加尊貴的位置上,比如帝妃……當我沒說。」

殿內,包括施千黛在內,投過去好幾道很冷的眼神,嚇得血屠趕緊坐回去。

施千黛哪能看不穿張若塵的詭計,冷笑:「閣下以為,使用這般低劣的反間計,師尊就會對我失去信任?神倉古澤就會視我為叛徒?玩弄一個人的命運,的確是很有趣的事,但卻很容易遭到反噬。」

「怎麼個反噬法?」

張若塵饒有興趣的問道。

施千黛道:「你今日不殺我,待師尊和神倉古澤大軍越過北澤長城之時,待本源神殿崩塌之日,我絕不會念你今日之情,而是會成為顛覆六道宇宙大軍中的一員。」

「無妨,這點反噬,我還承受得起。」想了想,張若塵又道:「對了……我們自己人才稱六道宇宙,你們宇外修士,不是稱呼我們為戰星系?你這一改變,很好,改得很快。」

「嘩——」

張若塵揮手間,捆縛在施千黛身上的始祖規則鎖鏈消失在體表,沉入血肉內部,恢復了行動自由。

施千黛心中自是大喜,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被對方輕視。

這樣她才有機會逃脫!

但很快,她暗藏心中的喜意就消散得乾乾淨淨。因為她看見,張若塵竟然在手中,捏出了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泥人。

這分明是她師尊「起源太上」的手段!

泥人和她,已是命格相系。

泥人碎,她真身也要四分五裂。

軒轅太昊能夠打碎泥人,擺脫起源太上分身虛影的術法,那是因為他是始祖,修為足夠強大。而想要打破這位天道大帝的術法,施千黛是半點信心都沒有。

她收斂心神,不敢再起雜念,規規矩矩的落座。

宴席正式開始。

這是一場接風宴,畢竟井道人、蒙戈、慈航尊者、凡塵和尚,皆是宇宙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來到本源神殿總不能連清茶都喝不上一杯。

更何況,他們是故交。

席間,張若塵詢問虛天和蓋滅的去向。

井道人告知,二人心頭有鬼,不敢前來本源神殿,鎮殺分屍九死異天皇之後,便各自離去。還特彆強調虛風盡奪走了一道始祖印記和三枚神器印璽,多吃多佔,希望張若塵適當的時候可以敲打一二,免得那老鬼太過囂狂。

「聽說師兄將要大婚,不知要迎娶的是哪位師嫂?」

血屠問出這一句時,目光不自覺的瞥向月神。

月神那絕世無瑕的臉上,自是毫無情緒波動,端莊嫻靜的坐著,像一個事不關己的傾聽者。

張若塵也盯了月神一眼,故意道:「那可就有些多了!年少時的知己,患難的紅顏。有的本就有婚約,有的早就有夫妻之實,當然也少不了本座喜歡但她不願意的……」

聽到此處,施千黛哼聲:「還以為大帝多麼正人君子,原來也只是一個為一己之歡而強人所難的霸權者。別人不願意,必然是有她的理由。你強娶,與強盜有什麼區別?」

「又沒強娶你,你話怎麼這麼多?」血屠道。

施千黛臉色微變,不敢再言。還真有些怕被這位戰星系的大帝看中,強娶為妃,那她可真就回不去了,必將被整個神倉古澤的修士唾棄和辱罵。

血屠掃視殿內眾人,悄悄向張若塵傳音:「師兄所指的那位不願意的師嫂,可是鳳天師尊?」

這話問的,就連血屠自己都覺得彆扭。

張若塵道:「傳音做什麼?她又不在,你在怕什麼?」

「師兄……你倒是不怕,但師尊可是號稱死亡神尊,始祖之下就沒有她不敢殺的人。」

血屠苦笑,繼續以傳音的方式,低聲道:「我認為,鳳天師尊並非是不願意與師兄結為道侶,而是不願意嫁給天道大帝,成為九宮七十二園的眾妃之一。她心中有情,但那是佔有慾極強的情,不願意與任何人分享。」

「而且,情在她心中的分量,或許沒有始祖大道重。所以這件事很難辦!」

張若塵道:「有的事,由不得她。這樣吧,我這邊正缺一個前去命運神殿提親的人,你乃我至親師弟,你替我走一趟?」

血屠嚇得差一點從座位上摔下來,惹來一眾好奇的目光。

血屠連忙傳音,哀求道:「師兄,你就饒了我吧!我敢帶著聘禮去命運神殿,你信不信,當場就會被鳳天師尊大卸八塊,裝進聘禮盒子給你送回來?她只會覺得,我背叛了她。再說,世上也沒有師弟幫師兄去給自己師尊下娉禮的道理,對吧?」

張若塵笑道:「你把彩翼想得太殘忍了!她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面,沒那麼可怕。」

血屠不敢苟同,連忙道:「我還是以前的觀點,師兄你強勢一些,親自動手,師尊這個人吃硬不吃軟。她又打不過你!」

「鳳天的毛,得逆著摸?」張若塵道。

血屠道:「對,對,就是這個道理。」

「好!你的這些話,我一定原原本本的轉述給她。」張若塵道。

血屠欲哭無淚,被逼無奈只得苦思對策,最後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一般,咬牙道:「我有一策!」

「講!」

血屠道:「先讓池瑤女皇羅列罪名,革去鳳天師尊的殿主之位,將她擒拿到本源神殿。再讓明帝和血后師尊前去提親。別人的面子,鳳天師尊不會給,但這兩位親自前往她肯定得仔細掂量。這樣一來,師兄就不用做壞人了,一切應該可以水到渠成。」

「好計謀,不愧是鳳天殿主的得意弟子。」張若塵仔細琢磨,覺得血屠的策略很好,但具體實施還得在細節上多斟酌。

血屠整個人都蔫了,嘆道:「師兄……你其實不用罵得這麼狠……」

……

宴席結束后,眾修士相繼告辭離去,沒有在本源神殿久待,畢竟他們此行僅僅只是為了押解施千黛至本源神殿受審。

離去前,眾人皆聲稱大帝婚典之日,必攜厚禮前來祝賀。

張若塵將慈航尊者送出殿門,在掌心凝聚出一朵萬世功德青蓮,道:「尊者當日舍萬世功德,放棄始祖大道,助我破境。今日,若塵懷萬分感激之情歸還,這青蓮中,也有我的一份修行感悟。」

慈航尊者自是不會推拒,將萬世功德青蓮收進體內,展顏微笑:「回想當初在天庭初識的種種,那時大家都還很年輕,我自是在順境,而你卻處於最危險的逆境,需得月神的庇護才能生存……往事就不提了,我們現在算是在巔峰相會了吧?」

張若塵哪能不明白慈航尊者的良苦用心,顯然是借往事勸他善待月神,笑道:「自然算是。」

慈航尊者微笑:「那便也在巔峰相別吧!你的婚典,我恐怕無法前來祝賀。這一枚蓮子,乃是我在洗相池採摘,就當是賀禮。待它花開之日,必是我們於宇外再相逢時,希望那時天下真的太平了!」

她離去了!

去往六道宇宙之外傳道,亦是去做那對抗祖參會的先行者。

這盤棋,註定會有很多的棋子,要先一步灑出去。活下來的,就要落地生根,開枝散葉,將來才能成為撬動整個星系海的一股力量。

回到殿內,張若塵目光落在無月和月神身上,情緒低落的道:「慈航尊者走了,她要做六道宇宙的先行者,將來或許再也無法相見。她臨走時,提到了你,說當年若不是你的庇護,我活不到現在。」

月神紅唇晶瑩,淡淡道:「已經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她還說,我應該娶你,否則必被天下人唾棄,說我張若塵忘恩負義。」張若塵道。

月神認真思索這句話,彷彿感受到了張若塵內心的痛苦。

一旁的無月,眉頭微微蹙起,總覺得慈航尊者不是一個喜歡將私事管得這麼深的人。

……

新書目前暫定的發書時間,是月底的30號,番外還有好幾章吧,集中在20幾號更新完。

新書開篇跟很多編輯和作者都聊過,反正應該和大家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給大家說說我自己喜歡的一些元素,像未知和兇險、神秘和荒蕪、宏大和新奇,亂世和人性,有細膩的愛恨情仇,也有一群充滿魅力的人在心智博弈中打鬥,各自追求屬於自己的目標……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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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神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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