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早產（一）

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在此刻彙集，飛快的旋轉，如那曬翅之木架，鋒利的鋸齒把我的思緒翻騰地割劇，片片狂飛。

我如何忘？這一生，不管我的靈魂去到哪裡，我都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天的人和事。我用力地睜眼看風煙，她的輪廓，的的確確和大漢妻子有幾分相像。那一日，我覺得風煙那婉約溫暖的笑容如此熟悉，原來，那一抹笑，像極了大漢妻子。我不由得想起她為我端來那一桌吃食時的溫柔熱情模樣，那份淡定，那份慈愛，最終因我而永遠長埋地下。

風煙是應該恨我的！

「你終於想起來了，是嗎？」風煙在聽到我的話時，眼睛一下子變得雪亮。

「是的。」心好痛，好痛，心在痛，為何，全身也在痛？

「如此說來，我今日殺了你，你亦無話可說了，是么？」風煙的淚一串串滴落，我想，她緊持了這麼長時間，只是為了殺我。現在，她終於可以殺我了，而她，也由此失去了活著的目標。好可憐，好可憐的風煙，我看著她盈滿淚水的眼，一下子模糊一下子清晰。

「我恨吶！我終於把你治於死地了，我設下計謀害你，我殺了自己的骨肉讓你進了冷宮，我以為，我折磨你是一種快樂，泄恨的痛快，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此時的我不知要如何殺你？殺了你，我以後怎麼辦？」風煙手中的匕首抓得很緊，五指凸出泛白的關節，她長長的指甲掐進掌心的肉中，那麼的歇斯底里，那麼的無助而迷茫。

「啊——」

寒光閃過，風煙大叫一聲，我便覺得腿上、手上、肩上……傳來凌亂的刀割的疼痛。可這一切的痛，比不過我的心痛。我沒有喊，覺得這些痛，讓我有點釋放般的輕鬆。

「一命還一命，應該的。」喃喃道。

「你死吧，你死吧，武璇璣，你死了我亦會陪你而去，我要和姐夫在一起，我再也不要活在我的心魔里了，我好痛苦。武璇璣，若是沒有這一切，你的性子，必定……會和我成為好姐妹的……可是，這一生，不可能了。」

凌亂的疼停止了，寒光在頭頂上徘徊，那鋒利的刀尖，直直地對著我的心窩，上面還有血順著刀尖滴下來，打在我的胸口上，滴滴嗒嗒，滴滴……嗒嗒……。風煙的淚，在她仰首閉目狂笑的時候，成行地流入她的口中，是苦澀的吧？因為她吞咽下去時，是那麼的痛苦的表情。

「哈哈哈……姐夫，風煙，來了……今生我們無法成為夫妻，下一生，你會不會允我相守？」風煙解脫般的臉輕鬆起來，然後，她雙手握住匕首，有一種絕然，帶著她的期盼，寒光往下衝刺。

死了，我會不會回到有璇玫，有娘親，有草原的地方？

死了，我會不會再次看到那為我而死的善良女人？

死了，是不是我最佳的選擇？

「對不起，風煙……」

我的手指觸及地上的一灘粘稠東西，有點腥甜，這是我的血么？腹部傳來了一陣劇痛，伴隨著一陣緊緊的收縮的，我的孩子？

孩子！

腦中閃過一道白光，我猛地睜開眼，同時，身體條件反射性地一偏，風煙手中衝下的寒光一閃，「哧」一聲，匕首深深地插入了我的肩胛骨。

求生的本能，讓我清醒起來，我可以死，可是，我的孩子，他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他不能死。

一股熱血噴濺在我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上掛著血滴，我看不清一切，只覺得渾身的痛。

呃……痛，卻清醒著，我的孩子……

「住手，杜風煙！」

朦朧的眼前閃出一個人，她像風一般地旋來，然後風煙被踢開了。

那個聲音，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