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7章 夫子廟的約定（下）
李衛國陪著沈紫嫣從大成殿出來時，外面已經人山人海。
原來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廟會日子，無數為了博取功名利祿的學子們都趕來朝拜孔子，期盼來日科考取得一個好成績好前程。
與此同時，在夫子廟後面的江南貢院也會敞開大門，讓那些仰慕貢院卻無緣進入貢院學習的學子們有機會進去感受一下高等學府的氛圍。
而就在夫子廟旁邊，與夫子廟一牆之隔的江南布政使署也會組織一場規模浩大的詩詞書會，評選出這一年的江南四大才子。
那些屢試不第的學子們，平日里抱怨朝廷科舉的黑暗，為自己考不上而鳴不平，在這一天都會粉墨登場，發揮自己的才能，寄望於評選上江南四大才子，以此來證明他們不是自己實力不行而是朝廷太昏庸，貪官污吏當道。
夫子廟的另一側是每年科舉考試的考點，裡面有兩萬多個考棚，平時作為考試場所，在夫子廟會這一天便會開放，成為數萬才子爭奪江南四大才子名號的場地。
有數萬才子到場，自然少不了各色佳人作陪。
在這個封建年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身邊的女人越多越代表這個人有本事有地位有能力，同樣，來參加江南四大才子爭奪戰的這些學子們也要一爭高下，他們或是將自家的妻妾帶出來炫耀，或是花錢雇傭煙花之地的頭牌名妓們前來助拳，再就是平時就賣弄文騷混跡青*樓，帶著一群姘頭出來撐撐場面。
當然，除了數萬學子和他們的女人幫之外，還有數萬前來看熱鬧的老百姓。
自古以來，中國人向來喜歡熱鬧，人越多越是擁擠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地方，在李衛國那個年代，節假日出遊不是去看景色而是去看人海人頭。
李衛國對此向來不感冒，他就不喜歡湊熱鬧，從來都是哪人少去哪。
如今面對眼前的人山人海，丫鬟小荷幾乎是蹦跳著想要往裡面擠，倒是沈紫嫣頗對李衛國的胃口，她也不喜歡擁擠的地方。
李衛國幾次想要跟沈紫嫣談談關於麗如銀行的事情，偏偏這個小荷故意打岔兒，要李衛國干著急沒辦法。
李衛國知道這個小荷就是沈紫嫣身邊的狗頭軍師和保鏢，所以必須把她支走，否則沒法跟沈紫嫣近距離接觸，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眼看著附近人流量大，李衛國頓時眼珠一轉兒，叫來張小六囑咐了幾句話。
張小六會意，當即叫了十幾個護衛在人群中鬧事，並故意引導人群朝著李衛國和沈紫嫣這邊湧來。
「保護沈小姐！」
李衛國一聲大喝，當即抓住沈紫嫣的手，帶著她朝馬車方向而去。
那邊小荷正準備往裡面擠，想要看看裡面的才子佳人，不料突然被人群衝散了。
她遠遠的看到李衛國帶著沈紫嫣離去，心中焦急，大聲叫喊著。
只是人群聲浪蓋過了她的叫聲，再加上沈紫嫣此刻被李衛國牽著手，心如鹿撞，腦子一片空白，哪裡還想得到她的丫鬟。
「小荷哪去了？」
沈紫嫣和李衛國上了馬車后，她才發現自己的丫鬟不見了。
李衛國立刻道：「沈小姐放心，我已經派小六子帶人去找她了，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有勞李公子費心了。」沈紫嫣沒有任何懷疑，只是她的手還被李衛國握著，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頓時低頭不語。
李衛國見狀心中大樂，更加確定了沈紫嫣對他的心思，就那麼握著人家的手，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別老是李公子李公子的，顯得太生分了，叫我衛國好了。」
「真的嗎？」沈紫嫣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見李衛國點頭，頓時高興的說道：「那你也別叫我沈小姐了，叫我紫嫣好嗎？」
「紫嫣。」李衛國輕叫一聲，點頭同意，他很清楚在這個封建禮教嚴格約束的年代，男女之間的稱呼是非常嚴格的，非親非故的男女彼此稱呼對方小名，這便是非一般的關係了。
當然，李衛國現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必須從沈紫嫣那裡打開缺口，找到阻止麗如銀行成立的辦法。
聽到李衛國叫自己小名紫嫣，沈紫嫣卻是喜極而泣，悵然道：「衛國，你知道嗎？你已經五年零十三天沒有這樣叫我了。」
「介個……」
李衛國正想趁熱打鐵直接向沈紫嫣詢問麗如銀行的有關事情，聽到沈紫嫣這句話后頓時呆住。
這是神馬情況又？
「五年前我們就在一起了？」李衛國試探著問道，心中卻再想五年前的他到底跟沈紫嫣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李衛國在重生后，腦中有兩個十二歲的少年記憶，彼此產生時間上的重疊效應，非常混亂，令他難以想起來。
「你竟然不記得了？」沈紫嫣驚訝的問道，嬌軀劇顫，如果她摘下垂紗，李衛國一定能看到她雙眼之中已經眼淚包眼圈了。
「這個……」李衛國雖然看不到沈紫嫣的面部表情，但從她的顫抖聲音中也大致感覺得到對方的激動和失落，於是解釋道：「紫嫣你想必應該知道，前段時間我出麻疹差點送命，我昏迷了好幾天，導致十二歲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是那樣啊，那你不記得我們曾經在一起的事情了？」聽到李衛國這個解釋，沈紫嫣的心情總算是沒那麼激動了，不過她的話語當中依然非常失落。
李衛國續道：「當時我醒來連我的母親都不認得了！」
「那你為什麼還記得傅善祥？」沈紫嫣頓時語氣不善的喝道。
李衛國頓時苦笑，繼續解釋道：「我自然也不記得善祥姐姐了，只不過是後來母親跟我提起她，我才漸漸回憶起來。如果沒人告訴我，我是絕對想不起來的，就像我跟你之間的事情，根本沒人告訴我，若非當初你我相見說了一番話，我也想不起來的。」
「原來是這樣，那就不能怪你了。」沈紫嫣的不快頓時消了很多，在李衛國的好話安撫和哄著下，便將二人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沈紫嫣小時候很孤單，自她母親去世后，父親忙著做生意根本顧不上她，因此沈紫嫣小時候經常來夫子廟獨自玩耍，有一次碰上了幾個小男孩欺負她，其中帶頭的就是李衛國，那時候的李衛國也就七八歲樣子，卻活脫脫的紈絝子弟小正太，是一幫小男孩的頭頭，以夫子廟作為「據點」四處「活動」。當時的李衛國見沈紫嫣長得漂亮硬是將她按倒（個頭不夠高）親了嘴兒，然後二人舉行成親洞房儀式，逼迫沈紫嫣做了他的「壓寨夫人」。
沈紫嫣那天雖然被李衛國氣哭了，更是恨透了他，但他們都是小孩子，就算是打架隔天也就都忘了，該在一起玩還在一起玩，沈紫嫣也從一開始的不願意到主動給李衛國做壓寨夫人，很快就習慣了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日子。
只是沈紫嫣比李衛國大三歲，到了沈紫嫣十二歲那年，她已經情竇初開，有了少女的心思，跟李衛國玩過家家的時候更加「入戲」了。甚至每當沈紫嫣問李衛國將來會不會娶她為妻時，李衛國都會毫不猶豫的說會，而且還不止一次的對天發誓。
直到有一天，李衛國突然不來夫子廟了，那一天沈紫嫣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直到她得知李衛國跟一個比他大六歲的女孩拜堂成親時，沈紫嫣哭了，很傷心，哭瞎了眼睛。
聽到這裡時，李衛國的心情變得非常複雜，他腦中混亂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知道沈紫嫣沒有說謊，那些事情是真的。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守約定，你也不會哭瞎了眼睛。」李衛國心中不是滋味，畢竟是自己不守約定，害得沈紫嫣哭瞎了眼睛，到現在都沒有嫁出去，耽誤了她的青春。
同時，李衛國也被沈紫嫣的那份執著的心所感動。
什麼叫我最深愛的人傷我最深，能夠把眼睛哭瞎了就是最有利的證明。
沈紫嫣擦了擦眼淚，說道：「不能怪你，那時你才八歲，大人的決定豈是你能改變的？不過我瞎了眼睛卻是個好事，本來父親準備把我嫁給達官顯貴家的，後來那些達官顯貴們聽說我是個瞎子便不允許我做正妻，父親又好面子不允許我做妾，所以我還能等到現在，等到跟衛國你再續前緣。」
「介個……」
「怎麼？你嫌棄我是個瞎子？」
「不是！」
李衛國苦笑，事到如今，二人已經把話說開，那他也就只能坦誠相待了。
於是道：「紫嫣，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清楚，也很感激，可我畢竟已經跟善祥姐姐拜堂成親了。另外，你也知道善祥姐姐為了我所做出的巨大犧牲，我永遠不會拋棄她的。」
李衛國說完便嘆口氣，他知道攤牌的後果，如果沈紫嫣接受不了，那麼就決計不會再幫他了，阻止麗如銀行的事情也就泡湯了。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李衛國閉上眼睛準備放棄這次機會之時，沈紫嫣突然道：「善祥姐姐肯為你犧牲一切，這樣的妻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若是衛國你輕言放棄，那我沈紫嫣便是看錯了你。」
李衛國一聽頓時眼前一亮，暗道有戲。
這時沈紫嫣繼續道：「我知道你肯來金陵陪我逛夫子廟是為了什麼！」
李衛國一愣，正要解釋，卻被沈紫嫣抬手阻止，她繼續說道：「不管你是利用我也好，還是念及我們以前在一起的快樂感情也好，我都會全力幫你的。」
聽到沈紫嫣這樣說，李衛國反倒不好意思了。
「謝謝你，紫嫣，只要能夠阻止麗如銀行成立，我李衛國欠你一個人情，將來不管你有什麼要求，若我能夠做到，就一定為你完成。」李衛國很是鄭重的說道，此刻他已經明白，眼前的沈紫嫣已經恢復了冷靜，作為首富沈萬三的唯一女兒，絕對是聰明絕頂的角色，花言巧語瞞不過她的，必須來點實在的了。
果然，聽到李衛國的許諾，沈紫嫣頓時高興的問道：「我讓你娶我你也能做到？」
李衛國苦笑，他已經猜到會有這個結果了，不過他內心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抵觸了，自從剛才知道沈紫嫣為了他傷心到哭瞎了眼睛的事情，他的心就接受了沈紫嫣，不過李衛國不想對不起傅善祥，需要徵得傅善祥的最後同意才行。
想到這裡，李衛國笑道：「能夠娶到金陵第一美女也是我的榮幸，但我必須得徵求善祥姐姐的同意，你知道她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對不起她。」
李衛國以為沈紫嫣會生氣，卻不料沈紫嫣噗嗤一樂，反倒高興道：「你以為我們之間的事情能夠瞞得住冰雪聰慧的善祥姐姐嗎？其實善祥姐姐早就知道我們兩家曾經定親的事情了，她甚至專門來找過我，我們說了好多好多事情，善祥姐姐甚至說過不介意讓我給你做妾，只是因為你年紀還小藏不住事情一直沒告訴你罷了，不然你以為本小姐為何能夠堅持等你到今天？」
果然，女人間的事情太複雜，讓人猜不透，琢磨不明白。
突然間知道這麼多隱藏劇情，李衛國唯有苦笑，心中充滿了驚訝，不管是傅善祥還是沈紫嫣，竟然都藏著這麼多的秘密。
哎，當男人也真不容易啊！
「你那是什麼表情？」
聽著沈紫嫣的突如其來的問話，李衛國頓時驚訝的看向沈紫嫣，反問道：「你怎麼能看到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