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屍體上沒有衣服，而且多半都被肢解，有的直接攔腰斬，死相十分慘烈，猙獰的表情，空洞的雙眸，看的出死的不情不願。
這一幕，就算是見過分屍案的唐宋也觸目驚心。
更別提樂文瑤了，只是一眼就差點吐了。
「看那是什麼？」一直沉默的安雅，將燈光集中在一個點，淡道。
唐宋順著那個光點的地方，看見了一面好像錦旗的東西。只是上面的花紋很特別，是一隻老鷹展開雙翅，手裡抓著一個骷髏頭。
樂文瑤擺了擺手，示意已經不想再看一眼，她快不行了。
「我怎麼知道是什麼？別讓我看，我午飯還沒吃呢……」
「是你們樂氏的族徽。」安雅淡道。
聞言的唐宋仔細看著那面族徽，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司令，倒真有幾分相似。
就算再看不下去，聽到這句話樂文瑤也要一看究竟，仔細看去確實類似樂氏的族徽，只是現在的鷹爪抓的不是骷髏而是樂氏建築地標的模型。
鷹是他們樂氏守護神，也是象徵。聽爺爺說之前先祖如果沒有鷹的存在，早就被滅族了。
只是那時還小，不懂為什麼好好做生意也會被滅族，現在想想倒是明白了幾分。
「那他們……是……」
「這不是你們樂氏的人，應該是被樂氏，你的先祖們所殺。」安雅淡道。
一聽不是自己家族的人，樂文瑤鬆了一口氣，畢竟眼前這嚇人的畫面，怎麼都沒辦法聯想到是樂氏的人。
可是問題又來了：「既然不是我們樂氏的人，那死在這裡，長相這麼猙獰的怪物又是誰？」
樂文瑤早已將目光轉移到另外一面，所以她並沒有留意，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安雅的表情有一瞬的冰冷。
而這一瞬，卻被唐宋捕捉到。
「怪物？」安雅關掉手電筒，握著手裡的葫蘆，淡道：「確切的說，是怪物，沒錯。」
「可不，你看他們死了那麼久都沒有成白骨，不是怪物是什麼？不過……如果是被我們樂氏所殺，也夠可憐的，殺就殺，為什麼還要將其肢解呢？」樂文瑤撐著腰，緩了口氣，不解的說道。
「若不肢解，遇血重生。」安雅極為平淡的說出這八個字。
唐宋則一邊聽著，一邊回憶某一次爸媽無意中說起的一段野史，當時只是當故事聽。現下，不知為什麼腦子裡卻靈光一現的想起這個故事。
「我記得父母曾經在吃飯時聊起過一段野史，是關於宋太宗皇帝在位三年，親征太原滅北漢，結束了五代十國分割的局面，想藉此收復燕雲十六州時卻屢遭失敗……對外宣傳是因燕雲十六州易守難攻。其實並非如此，而是有一隊死士，不到百人竟將宋太宗的前鋒營三萬人一夜剿滅。居回稟前鋒營死相慘烈……最重要的是，每個人身上都沒有血跡。」
「什麼！吸血鬼大戰嗎？」樂文瑤接話完，又一臉佩服的看著唐宋說：「不愧是法醫家，吃飯時都能聊這麼重口味兒的話題。」
唐宋：「……」
安雅則抬眼看向唐宋，嘴角抿著笑，道：「這不算野史。也不是文瑤所說的吸血鬼，而是——殭屍。」
「殭屍？」異口同聲。
樂文瑤聽著這兩個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多了外國電影，吸血鬼是她可以接受的另外種族。而身後一片漆黑的坑洞里，躺著近百具殭屍的屍體，還都那麼面目猙獰，只是想想心裡都毛毛的。
「可是這裡並不屬於燕雲十六州的範圍內。」唐宋強調道。
樂文瑤也不解了，如果是那個時候可是死了好久了，也隨著唐宋的話問道：「如果這裡的人已經死了上千年，我們家的旗怎麼還會……」
「別忘記你們樂家是做什麼的，世界上奇珍異寶這麼多，而且盜墓經常遇見起屍，對於這類殭屍你們樂家自然也會有辦法對付。」說著安雅目光落在坑洞里，淡道：「這裡確實不是燕雲十六州，但是遇見樂氏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只是可憐這些人，死不能死活不能活，聞鈴而動，嗜血兇殘。受到致命傷也與常人一般，不痛不癢，是最佳的殺人利器。」
對於安雅說的這些，唐宋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如果不是事實，如何解釋那表皮只是乾枯而不腐爛，特別是表層里的脂肪。
遇血重生？
想想便不寒而慄。
「神婆，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樂文瑤隨口一問，既然問題解決了，是千年前的兇案現場，也就和她們沒什麼關係，做出一副打道回府的架勢。
安雅站在原地，輕嘆一聲，將玉葫蘆塞進口袋裡，回應：「我只知道，千年前有一神秘種族為『坷嚓咔族』，不老不死，食人血、吃其肉。最後的命運是被一個族群圍攻殺害，將其永世封存。至於封在哪裡，存在哪裡，卻成為了一個迷。想必眼前的這些便是吧。」
「殭屍也可以不老不死？」樂文瑤雖然這麼問，但回憶那些猙獰的面孔，就算換來不老不死，她也不幹！
「不僅會不老不死。」
「那他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唐宋也好奇的問了句，雖然她覺得這些都可能是神話或者是傳說。
沒想到眼前這兩個人會對這些感興趣，特別是唐宋，會真的信嗎？
「最早的殭屍是軒轅黃帝之女——旱（hàn）魃（bá），后因蚩（chi）尤（you）下了一個詛咒，所以變成殭屍了。本來殭屍是不用吸人血，因為天地靈氣太少，人又是萬物之靈，所以才要吸血。只是殭屍本身就是詛咒的源頭，被吸食之人也會帶著詛咒輪迴，甚至永不超生。但……如果是這樣的長生，不如不要。」說著目光落在樂文瑤那頭髮白上，最後眉心間流露出一絲憐憫。
或者這便是命吧……指引著她來到這裡。
「既然發現了這些，我們還是先報警吧！」唐宋畢竟是法醫，遇見這等事，就算牽扯歷史，或是什麼神話，她都不能就此離開。
「不要報警。」安雅淡道：「若報警，不僅會造成恐慌，我們三人也會被無辜牽連入獄。」
見唐宋有些不解，安雅又道：「特別是對文瑤而言，只是這面族徽便會牽扯整個樂家。」
聽到這些，唐宋也猶豫了。
樂文瑤倒不覺會怎麼樣，只是她天生不喜歡管閑事，想著應付那些生面孔，就搖搖頭：「那我們還是走吧，天都黑了。」
「走？」安雅搖搖頭，淡道：「不能就這麼離開。」
「這走也不是，留不是，報警也不是……」樂文瑤越來越摸不懂這神婆了。
「我要送他們一程，你們到下面等我。」
沒等身後二人回應，安雅一個縱身便來到坑洞里，身影陷入一片黑暗。
「喂，神婆！你……」
樂文瑤恨不能一把將她拉上來，可是一想到裡面的那些……只能生氣的一跺腳，雙手架在胸前，下巴抬起，用鼻子呼出一聲很重的氣息。
這樣的樂文瑤在唐宋看來有些可笑，但她更擔心身處那邊黑暗的安雅，為什麼從來到這裡，她便心事重重？
安雅站在坑洞邊緣，打開手電筒，掃著坑洞上方掛著幾罐東西，應該是油，旁邊還有機關繩索。想必當時樂氏有心將這些殭屍誅殺，並想一把火燒了這裡。卻不知遇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才落荒而逃，還將族徽丟下。
從身上拿出一道符，雙手合十，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最後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消散吧，罪惡之魂。」
言落，手裡的符紙忽然從底部燃氣一把火，安雅隨後一丟那符紙便飄到了罐子里，瞬間火焰的光芒將漆黑的坑洞點亮。
而安雅的身影，也映在其中。
在唐宋看來，在這個可怕的背景圖中，安雅纖細的背影就這樣佔據了她全部的視線，只感覺這個背影有一種無力的悲涼感。
安雅搬動洞口的機關，轉身扒著岩壁快速爬了上來，而身後已經傳來了灼熱感和難聞的味道。
轉身的一瞬間，安雅皺眉用手捂住了左眼，彷彿在烈火中看見了那些痛苦的面孔在掙扎和撕嚎。
「你……沒事吧？」唐宋上前關心道。
安雅緩過神，看向唐宋搖頭，嘴角抿起：「我沒事，這味道不能聞太久，我們快走吧。」
看著這張臉唐宋神情一怔，在安雅的右眼裡不僅看見了紅色的火焰，還有藍色……
「快快快，本小姐已經不想多待了，這味道真難聞。」說著一個招呼，她與司令已經先行一步。
……
三人回到帳篷時已經臨近午夜，安雅見唐宋有些疲憊先讓她去躺一會兒，等煮好東西再叫她。
本不想拖後腿，但是確實有些吃不消的唐宋，只能點點頭先去帳篷里休息了。
樂文瑤回到帳篷里換了身衣服，還特地敷了個面膜鑽出個腦袋，見安雅正用那些乾柴生火，還有旁邊那些東西……
彷彿剛剛的那些經歷，好像畫了一個句號一般，過去了……
「神婆，你這裡分明有吃的，還要我家司令去找？」
「噓……」安雅轉身做了一個靜聲的手勢，將頭朝著唐宋所在的帳篷一歪，輕聲道：「到了外面自然想吃些野味，不過這裡沒的吃，才湊活一下。」
樂文瑤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也輕聲道：「我這裡還有罐頭，一罐給你一罐我給司令。」說著將罐頭拿出來遞給安雅。
安雅接過罐頭，笑了笑：「你和司令吃一種罐頭？」
樂文瑤眨眨眼睛，回應：「有什麼問題？」
「挺好，司令喜歡吃的，肯定味道不差。」邊說邊將鍋用鐵架子掛在篝火上，擰開礦泉水倒了進去。
樂文瑤倒覺得這話怪怪的，明明是她選擇的罐頭為什麼誇獎司令？
「其實你也沒打算在這裡多待吧？」安雅將蓋子蓋好等待水開，問道。
樂文瑤則盤膝坐在帳篷里，挑眉問：「你怎麼知道？」
「看你帶的東西不多。可是我卜卦算過，若不來尋你，沒三個月你都不會回樂氏，你想去哪裡？」安雅坐在石階上，抬眉看向樂文瑤。
不知是安雅的語氣有些嚴肅，還是這個話題的內容，樂文瑤的眼神中浮現一絲沉重，話題停了好久，清爽的聲音才響起：「……我想去找我爸媽。」
安雅好像猜到了這個答案，但是聽她直爽的回應，倒也有些驚訝。安雅知道樂文瑤父母是為何失蹤，樂文瑤卻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得知家族的秘密，才恍然大悟。
「你都沒去過藏經閣，怎麼去找他們？」安雅道。
「我一直以為爸媽被人綁架或者被誰仇殺，才對我如此神秘。直到……我二十五歲之後，嚴素才將爺爺一直隱藏的家族秘密告訴我，我當時真的不能接受……」樂文瑤說著嘆了一聲。
安雅點頭，示意她明白。
「前些天在別的地方發獃，我才意識到我爸媽不是被什麼人殺害，而是去盜墓的時候不甚身首異處，所以爺爺一直沒告訴我。這麼多年過後，既然知道了這個秘密，我第一件事便是想去找回他們，哪怕是……屍首。」說著樂文瑤眉心微微皺了皺，這在安雅看來可是少見。
果然是長大了，不再是前幾年那個任性，臭脾氣的大小姐了。
「我只記得，爸媽離開前說過x市。我雖然不懂這些，但是我也知道那些人，肯定喜歡把墓建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所以……」樂文瑤揭下面膜，用手拍了拍臉，抬眉四下看了看。
安雅抬頭看著那絢爛的星空，起身一邊煮麵一邊應道：「你尋的方向我想沒錯，但應該不是這裡。等回去，你拿一樣他們曾經用過的東西，我卜一卦便知。」
「好。」樂文瑤聽安雅這麼說，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仔細看著眼前爺爺都敬重的神秘女人，托著下巴問：「神婆，你來找我，不光只是為了讓我還人情吧？」
下好面和佐料的安雅，回頭看著那個被拉起的帳篷，目光落在樂文瑤似笑非笑的臉上，看的出這丫頭心裡有數。
「對，因為我……即將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