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201章
「你……你……」
沈懿站在原地,驚奇的看著遠處的身影,是唐宋又好像……哪裡不太對。
「你怎麼會在這裡?」沈懿想著這周圍的環境,一臉擔憂:「有什麼事稍後再說,我先送你回去……」
沈懿一見是唐宋,完全忽略了重點。可不管他與唐宋說了多少話,那身影都好像沒有去聽。因為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安雅的身上,那凝然不動的表情沒有一絲波亂,唯有一頭烏髮被冷風吹起,零散的碎發覆在俏麗面頰上。就這樣看著望著,唐宋唇角微微勾起。
不知過了多久,緩過神的女子,從身後拿下墨陽劍提在手中,抬眉對著還站在那兒的沈懿。
「你怎麼還在這裡?」
沈懿被她突如其來的話打斷了心思,卻又微微愣住,這話從何說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幾個人見沈懿被女子提劍驅趕,紛紛閃身過去想抓住她,沒想到還未近身,就被一股氣力彈開。
墨陽劍在女子手中纏著月光繞了一圈,橫甩在側,劍身映著月光發出嗡鳴,示意那幾個人不要輕舉妄動。
沈懿完全懵了,別說記憶中的阮屏玉不會武功,就連……就連唐宋在他的了解中,也只是學習了一些簡單的防身技能。怎麼可能將他的人,這樣輕易的彈開。還有這舞劍的架勢,哪裡是剛學的模樣?
本想上前一問究竟,可還沒近身就因唐宋眉目一沉,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同時凝視著他的眼睛,沒有言語。
沈懿用力掙脫了幾下,發現他一點都使不出力氣。
這太不可思議了,唐宋怎麼會這麼厲害。
難道是他錯過了什麼?
不可能!
他與阮屏玉早有婚約在身,他堂堂尚書的兒子,居然淪落至此,這一切都是拜安雅所賜!
心中的不甘,促使沈懿紅了眼,「我不管你是誰,在我眼裡……你都是我的玉兒,是她!」他轉頭看向站在遠處的身影,「是她的出現才擾亂了我們的生活,玉兒!你醒醒,她不是人,你看清楚些。」說出這番話的沈懿,就像垂死前的掙扎,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她本來……就不是人。」唐宋回的直接,目光落在最遠處的身影上,「沒有她,又怎會有我?」
沈懿:「……」
「你走罷,去過屬於你的日子,莫要再活在過去之中。這個世間已經沒有阮屏玉,她早已死於唐朝,也沒有袁尚書的三公子,袁子書。」唐宋眉目間沒有絲毫動容,回看沈懿,「而沈懿與唐宋之間,並無那一紙婚約,你還在執著什麼?」
沈懿聽見這番話,神色訝異,「你……都記得?」
面對沈懿包含著太多驚訝和不解之意的目光,唐宋淺淺的點了下頭,沉聲道:「包括阮屏玉當年,是怎麼死的。」
沈懿愣住,直直的看向唐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都知道?你都記得……」不知是受了太大刺激,還是多年的心結,這一刻終於解開了,「那你恨我嗎?」
「此乃命也,我不曾恨過任何人。」
得到答案的沈懿仿若如夢初醒,看著唐宋清冷的雙眸,是那麼陌生,陌生到連恨和討厭都不曾有。好像這個人,他從來都沒走近過,哪怕那個時候安雅還沒有出現。而現在……就像唐宋所說,這裡根本就沒有阮屏玉,也沒有袁子書,更沒有那一紙婚約。
沒有婚約!?
沈懿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捶地痛苦道:「那這麼多年來,我做了這麼多事,到底是為了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魔障在心,執念在心,至於……為什麼?我們活著,不就是一直在尋找答案嗎?」唐宋沒有再去看他,而是掃了眼那些對自己畏懼的殭屍,「帶他離開吧。」
……
周圍恢復了以往的平靜,除了時而會響動的鈴鐺,絲絲入耳的響聲將這寂靜的夜,變的生動外,再無其他。
遠處站在竹林前靜靜立著的人影,哪怕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那人也在望向自己。唐宋的緩緩走了過去,抬手脫掉出門前臨時披上的風衣,寒風吹過單薄的襯衫,她每走近一步,映在女子的眼裡的影子,便清晰一分,心跳也快了一分。
在安雅知道唐宋出現時,並沒有仔細去聽她與沈懿的對話,而是一直在做心理準備,直到一抹熟悉的清香站在跟前時,她都沒準備好。只覺肩膀上便多了一件外衣,還未等她抬頭開口,身體就被那股清香牢牢的鎖在懷裡。
下一秒,便傳來唐宋隱忍又激動的聲音,「我終於等到你了……我終於……我終於等到你了……」唐宋的懷抱越來越緊,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下次,換你來尋我。
她果然來了。
隨著唐宋的話,安雅眼圈染上了一抹紅色,內心說不出的酸楚湧上,一滴淚落下,滴在了唐宋的白色條紋襯衫上。
「……嗯。」
是啊。
曾經,彼此擁抱過。
曾經,彼此擁有過。
可無論她們之間,曾經經歷過怎麼樣的故事,這一刻的擁抱都是無比珍貴的。
安雅消瘦的身影,被唐宋緊緊的鎖在懷裡。
月光西移,兩個筆直的身影,不知道站在那兒抱了多久,忽略早已安靜的鈴鐺,忘記了那早已裝滿金龜草的竹籃。
這個擁抱,對於唐宋而言等了太久,又期盼了太久。
就為那句——「待我可以下凡間,就去找你可好。」竟用了這麼多個歲月。
是命運作弄人?還是這理應是她該經歷的一切。
不被認可的存在。
又怎配擁有期盼!
漂浮在周圍的魂體,看著主人被心愛之人抱著,都開心的不得了。有的甚至好奇想湊近了多看兩眼,卻被其他的魂體制止,示意他安靜點。
唐宋的手覆上安雅受傷的鎖骨處,來回的摸了摸,那裡已經恢復了,「這裡還疼嗎?」這是情緒穩定后的第一句話。
安雅感覺懷抱鬆動了一些,才直起身,搖搖頭,「已經不疼了。」
唐宋細細的打量著安雅這張臉,特別是這雙無焦點的眸子,手脫離鎖骨,捧住了這張臉,大拇指輕輕的畫著她的眉骨。
「你早曉得我了?」
安雅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微微出了口氣,她喜歡唐宋身上的味道,喜歡她手心的溫熱,因為看不見,所以這一切的感官更加清晰。
「我在忘憂林里……不僅看了你是誰,我是誰。」安雅輕輕慨嘆一聲,「我還看見了什麼是時也命也,原來這句話一點都沒有錯,更明白什麼是因果循環。」
唐宋聽著這些,微微將臉側向一邊,來掩飾自己眼底微閃的光亮,「那你可怪我?」
安雅不答反問:「那你可怪我,讓你等我……等了這麼久?」雖然明白這種感覺,可除了無奈,她竟什麼也說不出。
唐宋聽見這話,雙眼緊閉,她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將目光落在安雅的臉上。
「你救了我的命,我又怎會怪你?」唐宋清亮的眸色中帶著似酸酸的、甜甜的、澀澀的回憶,也夾雜著幾分迷茫,又十分清晰和堅定,「只是等人的滋味當真不好受,我不肯離開昆崙山,就想著哪一日,可以再遇見你,我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傻瓜,我不是讓你去幫我看看這世間嗎?」
「因為我擔心你。」唐宋說的認真,「我怕你會有事,便經常站在天池瀑布下,仰頭看著那條通往天際的河流,盼來盼去,都看不到你,反而看到了英招。它還記得我,若不是它時而陪我嬉鬧,我之後的日子當真難過。」
「為何?」安雅說完,又想起了什麼,瞭然的點了點頭,「若無心,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你既已有心,自然覺得時間漫長無比。」
唐宋看著她,唇角微勾卻沒有言語。
安雅垂下眉來,「不過你也真是傻,等不到大可一走了之……」
「走?」唐宋淺笑一聲,笑的極是好看,「這天大地大的,你要我走去哪裡?何況習慣這種東西,當真可怕,也害人不淺。我等你已經成為了習慣,若不是……後面發生的事,我都不知……還要在天池那兒望多久。」
安雅聽到這裡,目光微怔,好像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突然想明白了一樣。
「你笑什麼?」唐宋一雙宛若墨玉的眸子,盯著安雅,輕聲問。
安雅心裡打鼓,趕忙狡辯:「我哪裡有笑。」
「沒有?」唐宋雙眼微眯,「你這雙眼睛,就算蒙著塊兒黑布,它們還是出賣了你。」
這些對話好熟悉,就像剛認識彼此時一樣。
這下安雅真的笑了,抬手覆上近在咫尺的臉頰,「何時學的這般無賴了,也不怕被人看去,哪裡還像……」稍稍頓了下,「法醫姐姐的模樣?」
唐宋倒不以為然的環顧四周,唇角微微抿起,輕聲提醒道:「這周圍又不僅僅只有我們……」
安雅聽見這話才恍惚,立即後退兩步抬手將魂體全部收回。
每一張飄進符紙內的魂體,都極為開心,因為它們第一次看見安雅害羞了。
安雅心跳驟然快了幾分,不過她抿唇強行忍住,羞澀之意沒有在臉上露出來分毫。
只是她內心暗笑都被唐宋察覺,何況是這般。
不過唐宋並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她們彼此雖然很熟悉,但又十分陌生。
熟悉,是因為她們早在幾千年就認識了。
陌生,是經歷了這麼多,此刻卻要學著適應最初的彼此。
她是雅夙,也是安雅。
她是那顆仙草,也是琴淵、阮屏玉和唐宋。
當這些身份重疊在一起時,當那些快樂的,不快樂的,痛失的記憶毫無徵兆的參雜在一起時,心情是無比複雜的,更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的清楚。
所以唐宋知道安雅的心情,安雅也明白唐宋的心情,她們都在學著接受,適應這些複雜的心情。
她們經歷了這麼多,等了彼此那麼多歲月,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從陌生再到熟悉。
或許這就是根深蒂固的默契,哪怕兩個人一言不發,卻好像瞭然了對方的想法。
唐宋想著玄洛的交代,從身上拿出那條紅線放在安雅的手中,「玄洛讓我交給你這個,恐怕她暫時沒辦法醒了。」
安雅握著手中的紅線,眉心一緊,「她怎麼樣了……」
「身體已無大概,不過根除毒蠱,恐怕要需要些時間。」唐宋看著那籃金龜草,「這些是……」
安雅搖頭示意沒事,並且將最近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她,唯獨避開了關於自身詛咒的事。
「你的身體沒事了嗎?」唐宋瞧著她氣色還是很差,「把手給我,讓我把把脈。」
「莫要擔心。」安雅搖搖頭,將手臂收回在身後,「我目前氣色不好,是因為……剛才受了傷,身體並無大礙。」
唐宋見她後退躲閃的樣子,有些無奈:「這麼大人了,還怕看醫?」
「才沒有。」安雅話音剛落,就察覺唐宋的兩個手掌覆上了她的鎖骨,一股暖流緩緩的傳入身體,神色驚訝。
「有我在,定不會讓你身體這麼差了。」
安雅聽著這話,不自覺的沉下眼眸,唇角微抿。
她多怕彼此等了那麼多年,經歷了那麼多風雨,而在一起的時間,不過曇花一現。
就算如此,安雅也覺得夠了。
「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