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一統
梅少卿被請到宮中,不等慕雲歌發問,自己就先大倒苦水,什麼都說了:「師妹啊,你說這叫個什麼事?我這活得也不容易,你就不能讓我消停一會兒嗎?」
「我又沒怎麼著你。」慕雲歌奇了怪了:「說到底,你也不是我請來的。」
「你還好意思說!」梅少卿怒了:「你跟魏時要是努力點造人,哪還有我的事情?」他每次進宮來,這心裡就跟堵了個疙瘩一樣,鬱悶得難受至極,偏生還不能說出來。否則,那就是對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大不敬!
慕雲歌聽了這話,頓時就沉默下來,她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孩子的事情,也不是一說有就有的……」
「但不努力是絕對沒有的。」梅少卿立即接了口去。
慕雲歌就懶得跟他爭辯,依著慕家人的意思,乖乖的讓梅少卿把了脈。她自己就是個郎中,又不是要絕情棄愛,沒來由的怎麼會跟子嗣過不去?自己把了脈,也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問題,魏時也沒有問題,問題大概就是……緣分未到。
梅少卿把了脈,也沒什麼藥方子可開,罵罵咧咧一陣子,見慕雲歌始終態度不冷不熱,只好訥訥的出宮去了。
不過,他入宮的事情是瞞不過魏時的,梅少卿前腳剛走,魏時後腳就來了。
一進門,他就笑道:「梅少卿哪裡又惹你不高興了?」
「少來,你還能不知道?」慕雲歌氣急。
魏時忙小跑著過來將人摟緊了,柔聲寬慰:「他也是無奈,你別跟他置氣,大不了,我們再多努力些。」
魏時果真是說到做到,當天夜裡,兩人就努力到了天蒙蒙亮。
理所當然的,魏時上朝晚了。
滿朝文武在正大光明殿外等了大半個時辰,才等來了魏時。一夜沒睡好做體力勞動,魏時明顯有些憔悴,聽朝政也沒什麼精神。好在近來是沒什麼事的,也用不著他決斷。他樂呵呵的聽了辦早上大臣們爭議,眼睛偶爾打個架,大家都裝作沒看見。
直到快要散朝時,刑部侍郎張澤遠才站了出來:「陛下,臣有本奏。北燕女眷長期關押,也不是個辦法,不知陛下可有什麼決議?」
「這有什麼為難的?」魏時奇了怪了。
如何處置這些女眷,一向是有專人負責的,何須請旨到他跟前?
魏時眯起眼睛,他記得這個張澤遠,是當年名滿天下的大儒,也就是慕雲歌的祖父肖遠道的嫡系門生,當年因為肖遠道的事情得罪了先帝,才從一品大員落到了刑部侍郎的地位,說起才學來,這人在如今朝廷一代中不逞多讓。
他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又是什麼特別為難的?
張澤遠拿著玉笏彎了彎腰,直起腰來說:「先前,北燕人為了向西趙求和聯盟,曾讓他們的皇子娶了西趙的公主。這事,陛下是知道的吧?」
「那位西趙的公主也在女眷之中?」魏時來了點興趣。
他有些明白過來,張澤遠並非是要問他如何處置這些北燕皇族的女眷,實際是要用這件事,探探他對西趙的態度。
如果他說放這位西趙公主歸國,大家也就懂了他的心思,自己的心思也會安定下來。如果他說不放……大概東魏又要再起一場硝煙,大家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不然,說不定什麼戰事一起,又是軍餉什麼的壓在肩頭,難啊!
張澤遠道:「臣近來掌管刑部大牢,整日里聽這些個女眷在那裡哼哼,心中著實沒有法子,又不敢私自做主,只能懇請陛下拿個主意。」
這些女眷換了地方關押,如今正是關押在刑部,難免張澤遠會頭疼。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處置過皇族女眷,按照慣例,這些深宮女子來了異國,大多是會被賜給一些有功的將士的。不過,自打成祖年間發生過的一件大事後,內廷女眷就很少被賜下了,大多是變賣為奴。
成祖年間,東魏軍隊打下了原本躋身在北燕和東魏之間的小國夫夷國,將夫夷國中的皇族女眷全部帶回帝都。夫夷族中擅長出美貌女子,成祖將這些美貌的皇族女子賜給了手下的軍將,其中夫夷的一位公主,被賜給了當時領軍的將軍唐逸。後來,這位異族公主手段高超,竟成功策反了唐逸,險些葬送了整個東魏的江山,雖然後來有裴家平叛,終於保得東魏安寧,可在那一場內鬥中,東魏著實損耗過多,至今依然談而色變。
魏時聽了張澤遠的話,微微一笑,看向身邊同樣昏昏欲睡的慕雲歌:「你覺得呢?」
「該賜的還是賜人了吧。」慕雲歌淡淡的說:「難道你還怕她們能反得了?這世上,可沒幾個夫夷國,更沒幾個韓茹蓁。」
韓茹蓁正是當年那位公主的名字。
魏時低低一笑:「你說得是。」
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臣屬,魏時臉上的笑容一斂,對張澤遠道:「你提起此事,朕倒也要上心些。你把西趙的那個和親公主單獨關押,其他的人,也要照顧好。」
張澤遠也是官場上跌打滾爬好多年的老狐狸了,很滑很油膩,弄明白了魏時的意思,得令退到自己的隊列里。
隔了幾日,江東天降祥瑞,竟從南山之中刨出一塊玉來,玉中隱約帶了「一統」二字。江東太守嘖嘖稱奇,趕著巴結魏時,就讓人不遠千里將這塊奇玉送到了京都來。
魏時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看過,龍顏大悅,重賞了江東太守自不必說,竟還要為了這塊奇玉,於三日後舉辦宮宴,讓滿朝文武都入宮來。
他這一手倒讓很多人都看不懂了。
陳書晗挺著個肚子入宮來看慕雲歌,蹙起好看的眉頭,低聲問:「你說陛下這是個什麼意思?」
一塊玉而已,值得讓他大費周章嗎?
慕雲歌微微一笑:「你都看出來了,難道滿朝文武的眼睛都是瞎的嗎?一個月前,陛下曾讓他的親衛快馬輕騎去了一趟江東,回來之後,對去江東要辦的事情隻字不提。這可不是陛下的作風。哪裡那麼趕巧,江東就有祥瑞降世?我剛在大殿上看過那塊所謂的祥瑞,那一統二字,是讓人做出來的,並非天生的。」
聯繫起來,她就什麼都懂了,魏時想要一統天下,已經是等不及了。
剛剛拿下了北燕,他不肯再等,如今南楚內亂不寧,又剛剛大傷和氣,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原來是這樣。」陳書晗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要打仗了,看來,朝中又要繁忙起來。」
慕雲歌也摸了摸她的肚子,好笑的說:「你就把心放在肚子了,就算再怎麼打仗,你勞累不到你頭上去。我就不說了,你家那位夫君,怕是讓人吃個飯都嫌棄筷子沉了些,親自喂的吧?」
陳書晗身體不好,哮喘的毛病擱在那裡,她一有身孕,真是把柳家人都緊張壞了,一個個擔心得差不多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輪流看著她。柳扶風更是憐惜她懷孕辛苦,平日里看個賬本什麼的都是不許的。慕雲歌還真沒說錯,隨著陳書晗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現如今,柳扶風吃飯都不讓她自己動手,非要喂到嘴邊去。
「旁人說是幸福,我倒是羨慕郡主那樣的。」陳書晗嘆了口氣,臉上卻是甜蜜的笑了。
跟她同期有孕的南宮瑾相比起來就自由多了,藺家人也疼惜這位郡主娘娘,更疼惜她肚子里得來不易的藺居正的孩子,把她也是好好捧在手心裡。
不過,南宮瑾是將門虎女,沒陳書晗柔弱,又是身份尊貴的郡主,行動上比陳書晗自由了百倍。偶爾得了空子,還能跟自己的夫君對拆幾招——藺居正的腿疾天氣變化仍會疼痛,梅少卿囑咐他多些活動,南宮瑾便自告奮勇的教他一些強身健體的武功。兩人經常拿一根竹子,在院子里對拆。
慕雲歌笑話陳書晗:「擔心這些是沒用的,你啊,還是趕緊將身體調養好才行。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趟,可大意不得。」
「我有你,有梅公子照看,不會出問題的。」陳書晗仰起面龐露出燦爛明媚的笑。
三天後,魏時安排的宮宴如期召開。因是宮宴,大家也都明白這次是為了什麼,旨意上也沒說女眷要來,滿朝文武很識趣的隻身入宮,齊齊就坐。
魏時和慕雲歌並肩而來,坐下之後,就吩咐宮人將奇玉擺在自己身邊,隨即聊了些話,就問大家:「此次天降祥瑞,主我東魏能有一統天下的時日,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陛下聖心決斷,一統天下,指日可待!」裴永圖老狐狸立即響應,跪下就磕頭三呼萬歲。
慕之召動作也不滿,膝蓋一軟,也跟著跪倒,同呼:「既然上天示意,我東魏鐵騎定能成事,我等決意擁護陛下,雖死不悔!」
「一統天下,雖死不悔!」
得,兩個頂樑柱都這麼說了,這些個底下的還有什麼意見,一瞬間,就跪倒了一片,只看見黑壓壓的一堆腦袋不斷起伏。
慕雲歌和魏時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一統不一統的,倒也不急。」魏時抿唇笑道:「咱們東魏北征大軍辛苦,剛從北邊回來,歇歇也好。來人,將北燕皇族的女眷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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