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魏雲逸·少女
那雙眸子帶著靈動,像夜晚星空,明媚非常。他只看了一眼,不自覺的便覺得自慚形穢,忍不住別開了頭。
不過,以防少女突然尖叫,他的手卻下意識地摸在了腰間,那裡一直藏著防身用的暗器。
哪知道少女只掃了他一眼,隨即就繼續笑著轉開了頭,並吩咐自己的婢女:「去給我端新買的蜜桃來。要去核,切成小塊小塊的,我不好咬。再那些山楂過來,去山楂核的時候小心些,可不要弄破了。」
婢女很是猶豫:「可是小姐一個人在這裡,外面可就是街口了。」
「怕什麼!」少女俏臉一變,隨即笑得更是張揚:「這裡可是金陵,有爹爹這個按提巡撫使在,誰敢來招惹我?」
魏雲逸不禁抿唇一笑,倒是個聰明機變的丫頭,知道身處危機中,要先將自己的王牌亮出來,還知道不能冒失,先把丫頭支走。
「也是。」婢女很是贊同的笑了:「那奴婢去了。」
婢女的身影消失在長廊后,少女依然若無其事的晃蕩著自己的鞦韆。不過,她的節奏越來越慢,終於完全停了下來,抬頭冷冷的看向魏雲逸:「出來吧,她已經走了,我不會喊人來抓你的。」
「不怕我是壞人?」看著這雙純凈的眼睛,魏雲逸竟生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少女歪著脖子:「怕,但你要殺我,剛才就可以。你不動手,就是不想殺我。說吧,你為什麼闖到我陸家來?又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魏雲逸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這面具很是精巧,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看出他易了容,不枉自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的確有幾分眼力。
魏雲逸放下手,瞧見她有些僵硬的身軀,不自覺的就想笑。他走到她身後,雙手搭在鞦韆上,開始推她,一邊推一邊說:「我在院外聽到你的笑聲,想進來看看,這就來了。這鞦韆是新做的,怕是飛不高。不然,你可以站在鞦韆上,我推你看看外面的街道,你就信了我了吧?」
「有什麼飛不高的,你推!」少女也真是膽子大,一下子就站在了鞦韆上,挑釁的看著他。
這性子,真不像千金小姐,有趣!
魏雲逸抿唇笑了笑,手上用力,將她推了起來,弧度漸漸變大,少女抓著鞦韆繩子的手越發的緊,卻興奮的歡呼:「哇,真的能看到。推高一點,再高一點!再高一點,我就可以看到淮河了!」
魏雲逸依言加了些力,少女幾乎盪到了半空中,身子九十度傾斜起來。
她猶不滿足,連聲催促魏雲逸再快一些,魏雲逸有些擔憂,雖然加了力,手卻一刻也不敢放鬆。
果然,就在少女盪到半空中的位置時,新裝上去的鞦韆承受不住來回的衝擊,釘在樹中的釘子鬆動了,啪地一下,左邊的釘子退了出來,一邊的繩索猛地甩飛。半空中的少女一聲驚叫,握著僅剩的那半邊繩子,試圖穩住自己的身體。可巨大的慣性壓根兒不由她控制,只見她猛地被摔上了半空,眼見就要摔到了外面的街道,摔個屍骨碎裂。
魏雲逸腳尖輕點,猛地飛身而出,踏著杏樹青竹直起追趕,終於在少女堪堪飛過牆頭的剎那間,將人一把抱住!
兩人落在牆頭,少女臉色煞白,驚魂不定,手腳酸軟,差點站立不穩。
魏雲逸瞧她剛剛囂張,此刻又可憐,不覺便多了幾分疼惜,將人抱了下來,放在鞦韆旁邊。
「你……」少女呆了呆,忽地滿面通紅,訥訥的看向他。
魏雲逸挑眉一笑:「我救了你的命,可是要以身相許?」
少女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身後傳來了婢女的腳步聲。被故意派去做慢工細活的婢女總算回來,魏雲逸不想讓她看見自己,不等少女開口,倏忽間就竄上了杏樹,消失在竹林后。
再走到雕花鏤空里凝望時,耳邊聽見一聲:「哎呀,小姐,你耳朵怎麼流血了?」隨即,少女就被婢女拖走了。
想來剛剛從鞦韆上摔落時,被反彈的繩索彈了一下,少女身嬌體貴,頓時就破了皮。
他站在那裡,等著少女回頭張望時,最後再說一句話。可不知怎的,那少女竟跟了婢女轉身離去,連頭都沒回。他在那裡站了一炷香,眼見著月光下自己的影子開始變得更長,終於搖搖頭,暗笑自己傻,轉身走開。
這是他第一次犯痴,第一次有所期待,可結局呢?
他甚至還來不及問少女的名字!
半個月後,他跟魏時匯合。魏時滿面失落,看樣子是沒尋到自己要找的人,而他也出乎意料的沒了來時的興緻。
這一次南方旅途,等回到京都后,留在記憶里的東西就只有漫山遍野自在的野花,和那雙清澈的眸子。
時光輾轉,歲月單薄,轉眼,他就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他的婚事特殊,不能由父母來操辦,全靠上位者高興與否。
好在武帝對他還算好,及冠之後,就賜給了他兩個美人,當做侍妾先養著,等將來生下一男半女,再扶坐側妃。他自此算是知道,魏時並沒有奪嫡之心,看樣子,魏時一直沒有將自己真實的一面報給武帝,才沒有減損武帝對自己的信任。
他喜笑顏開的謝恩,領著兩個美人招搖大擺的回府,卻在回到淮南王府後,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中大半夜。
最難消受美人恩,更何況這兩個美人還是武帝的耳目呢?
三更過後,他推開了後院的門,直接上了兩位美人的床榻。為了活著,他什麼都肯做,別說只是區區睡兩個美人!
美人要留,但不能留兩個,魏雲逸思來想去,便用了些巧計挑撥她們,兩人果然反目,不多久,其中一個就死了,只留下一個叫曹曼麗的。
但是,多年以後,魏雲逸一直在後悔當時怎會一時手軟,沒把她解決了,以至於招來無窮禍患。
曹曼麗很懂事,聽說是世家庶女,雖比不得嫡女會掌家,但投機取巧賣賣乖卻做得極好。給她一個眼色,她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不過,為了做做樣子,有時候,他還是會對她怒吼、發火,但曹曼麗從來不會告訴武帝。
漸漸的,他就明白,曹曼麗喜歡自己。
間諜成了自己的眼線,有些事情處理起來就容易多了。每逢府里有逢場作戲的新人入府,他象徵性的寵一寵,剩下的,曹曼麗就幫他解決了。
那幾年,雖然從淮南王府抬出去的屍體多得數不清,可他卻過得從未有過的輕鬆。
人一旦鬆懈,就會比眼前的美麗迷惑。
三年後,他再次聽到金陵兩個字,是在一封媒妁之言中。那封來自金陵的媒妁之言中說,金陵按提巡撫使家有位千金,生得貌美如花,性情端莊大方,堪為他的良配,陸家不求風光大嫁,陸小姐願跟隨左右,哪怕只是一名妾室!這樁金玉良緣百年難遇,詢問他是否應允,如若應允,隨時可將小姐送來。
金玉良緣?
有意思!
如今這天下誰人不知,嫁給個草莽匹夫,也比嫁給自己這個虐待狂要好得多?別說是妾室,就是他想明媒正娶誰為正室,那家人都得哭著上吊!
忽然,他摸著下巴又笑了。
看樣子,他其實過得還不錯,這個按提巡撫使家的千金小姐,過的才不是人過的日子。好好一個千金小姐,竟輪到給人做妾不說,家裡人還巴不得儘早送走她。這樣的人啊,若非是長得奇醜給人蒙羞,要不……就是不招娘家人待見。
記憶深處一雙清亮的眸子乍然湧上心頭,也不知道會不會是那個人?
如果是……他點了點頭,看來是後者。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隨筆一揮,在媒妁之言上寫了一個「可」字。
消息傳到曹曼麗的耳朵里,曹曼麗只是一哂,在她眼中,這府邸里又要準備棺木了。
但魏雲逸的心是真正的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同意了迎娶,就真的開始做準備迎娶。無論是聘禮還是迎親,都按照的是娶妻的規模。或許是私心裡,仍舊是覺得對方是千金小姐,不管如何落魄,都不能委屈了她。
這之後,就是短暫又漫長的等待。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個月,看他卻感覺自己等這一天等了好些年。這一日,王府里的管事送信回來,說姨娘的車駕在今天傍晚到,一早起來,他就有些坐不住。在書房裡提筆寫字,可那字不成樣子,紙團丟得滿地都是。
曹曼麗中途給他送來銀耳粥,眼波在掃到地上的紙團時,忽地眸色一沉,一言不發的拾掇完畢,才忍不住出聲說:「公子,你很是喜歡這位還沒進門的姨娘嗎?」
他的心一顫,停住筆,眉間是刻意裝出的傲慢:「為何這樣說?」
「姨娘還沒進門,公子就這般緊張,不是喜歡是什麼?」曹曼麗低低的說。
魏雲逸將毛筆丟盡筆筒,直起腰來道:「這你可就錯了。不過一個妾室,哪值得我緊張?她啊,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一個千金小姐,淪落得連狗都不如,我真想看看她到底長了什麼醜樣子罷了。」說著,他走進曹曼麗,將人蠻狠的攬進懷中,壞笑著將手探進了衣服里:「我緊不緊張,你哪天給我生個孩子,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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