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斷他左膀右臂
「是啊!」肖氏嘆息了一聲:「張嫂以前是京城人,後來嫁到金陵的。上次模糊聽她說過,夫家的確是住西巷街尾。哎,也是可憐人啊,中年喪夫老來喪子,夫家現在也不容她,哎……」她頓了頓,忽然覺得不對:「你今兒怎麼突然關心起張嫂來,是不是她……」
這個張嫂是上次慕之召出去從外面帶回來的,身世可憐,又做得一手好吃食,肖氏疼愛女兒,將她分給了雲歌的小廚房。
慕雲歌好笑道:「不是,娘想到哪裡去了。張嫂人很不錯!是女兒昨日路過她的屋子,聽她在屋中念叨,很是想念過世的兒子,女兒吃了她這半年多的吃食,又想起若是哪日女兒不見了,只怕娘親也是這樣難過,忍不住心有戚戚,就准她今日回老屋那邊收拾些夫家兒子的物事,聊表想念。不過張嫂早早就去,到現在還沒回,女兒怕她夫家難為她一個婦人,想過去看看。」
「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謹慎些。」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肖氏輕易就同意了。
轉念一想,慕雲歌心中就明白了。
肖氏是怕她聽了退婚的事情,鬱結於心,才同意她出去走走。女孩子家見了新奇玩意,就少些憂思。
慕雲歌不忍拂她好意,見她實在疲倦,就站起來說:「娘,你今日累了,女兒扶你去睡會兒。一會兒我從張嫂那裡回來,就去學堂接瑾然,你可以放心。」
肖氏點點頭,由著雲歌扶上床。她也實在是累了。
慕雲歌從肖氏房裡出來,佩欣早已經將馬車準備好,等她上車,就吩咐往西巷街尾去。
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張嫂家裡。
她夫家人聽說如今張嫂是在慕家做工,立即想到慕家給的不薄的報酬,一家子還想著沾些她的光,並沒有過多為難。只是張嫂久不回家,一到家中就想起過世的夫君兒子,耽擱了一些時辰。
慕雲歌來看她,本就是為了找個借口出門,只是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反而讓張嫂感動不已。
小坐片刻,慕雲歌就離開了張家。
「小姐,咱們這就回府嗎?」佩欣一邊問,眼睛一邊瞄向街邊的小攤販。
慕雲歌搖了搖頭。
回府?怎麼可能!她今日出來的主要目的還沒有達成呢!
她吩咐馬夫在街頭等著,只說要下去走走,逛逛街市。待馬夫走開,她站在街頭左右看了看,終於確定了方向,往街尾的一個分巷子走去。
這條分巷子越走越深,佩欣不禁害怕起來,緊緊靠著她,卻將她護在身後,一邊走一邊說:「小姐,這裡好偏僻,咱們來這裡幹什麼?」
「找人!」慕雲歌斬釘截鐵地說。
佩欣十分緊張:「小姐,你要找什麼人你跟我說,我堂哥自小在這一帶長大,對這裡的人都熟悉得很。」
慕雲歌的腳步停在一座安靜的小院前:「我已經找到了。」
那是一個不大的院子,院門緊緊鎖住。院中種了一棵槐樹,光禿禿的樹榦顯得孤零零的,地上的白雪一點沒化,越發看不出這個院子有人居住的樣子。
「這裡沒人住啊!」佩欣十分懷疑。
慕雲歌嘴角扯出一個高深莫測地笑意:「很快就有人住了。」
她頓了頓,低聲吩咐佩欣:「你說你堂哥自小在這一帶長大,那你去幫我辦一件事情。」天頓了一下:「不,兩件事。」
「小姐要買這個院子?」佩欣立即猜到了。
慕雲歌點了點頭:「你讓你堂哥以他的名義買下這座院子,也不必重新修葺,這樣就好。如果有個少年帶著重病的母親前來租賃,就低價租給他們。由頭嘛,讓你堂哥機警些,別提到我。」
佩欣一一點頭記下。
慕雲歌微微眯起眼睛,回頭往這個午後安靜的院落,心中卻翻滾起了巨大的波濤。
前世自己的夫君,那個叫做魏善至的虛偽男人,就是因為得到了這個人,才一路平步青雲,在奪嫡爭鬥中勝出,坐上了皇位。今生,沒有了這個人,他這個本來就不被寵愛的皇子又如何登基?
前世的她,太過軟弱,太過被動,總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等著別人出主意。也因為太過相信別人,才最終家破人亡,一腔痴情換來血海深仇。
老天既然讓她重生,就是給了她機會來複仇,那麼她必然不會心慈手軟!
佩欣歪著頭問她:「小姐,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你說,那個甘夫人討厭么?」慕雲歌笑看佩欣:「我覺得她很討厭,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本來沒過錯,但她惹娘生氣,我也想惹她生氣。」
佩欣顯得有些憂愁:「小姐,俗話說民不與官斗,咱們斗得過她嗎?」
「傻瓜,你要記住。他們是官不是天……」慕雲歌神色一凜,語氣堅定起來:「更何況就算是天,若是待我不公,我也必定與它斗到底!」
佩欣愣愣的看著她。
不知怎麼的,從昨天開始,她就覺得小姐變了。變得好有氣勢,她不由自主想跟著慕雲歌走下去。
佩欣重重點頭:「小姐,你做什麼,佩欣都跟著你!」
「不是什麼大事,我只是覺得甘夫人有閑心操心別人的事情,肯定是家裡實在太清凈了一些。我記得她的夫君在西巷附近養了一房外室,還有一個私生子。待會兒你就去找你堂哥,找個機會上門去見見這個小娘子。就說……嗯,甘先生最近得了筆銀子,打算買在外地買個院子,讓她們搬過去住吧。」慕雲歌輕笑出聲。
外室一聽要被送走,想來會到甘府去鬧一頓的。
以後甘家的熱鬧不會少。
佩欣去辦這件事,慕雲歌又在街上逛了些時候,估摸著學堂也該下課了,才去往麓源書院。
隔了老遠,慕雲歌就看見書院的大門外,站了三個八九歲的小娃娃。其中一個小男孩粉面桃色,五官格外精緻,引得路人頻頻回望,那是她的親弟弟慕瑾然。在他身邊的高個子男孩叫林書文,是安伯侯府的公子另一個安安靜靜地站著的,是金陵大戶林家的少爺林明同。陳書文在興奮滴說話,不過慕瑾然一臉著急,似乎沒怎麼在聽。
慕雲歌心口一暖,眼淚幾乎就奪眶而出。
她心口驟然回放出當初親自將匕首送進他心口的那種痛,如今再見慕瑾然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怎能不激動?
她幾乎是撲下馬車,上前將慕瑾然抱住了。
慕瑾然先是被她嚇了一跳,隨即就歡呼起來:「姐姐,你已經好了么?可擔心死瑾然了,瑾然剛剛在學堂的時候就想回家看姐姐呢!」
「姐姐已經好了!」慕雲歌不斷點頭,想起剛剛慕瑾然一臉著急的樣子,心中也瞭然了。
他是牽挂自己呢!
另外兩個小孩子都乖乖地打招呼:「雲歌姐姐!」
慕雲歌笑著摸了摸兩人的腦袋,給兩個孩子攏了攏披風,從佩欣手裡拿過兩盒糕點塞給他們:「早聽說瑾然跟你們哥兩兒最要好,我還不信,不曾想竟好成這樣!外面風大,你們在風口站了些時候了吧,可別凍著了。這是一品齋里的糕點,可不知道合不合兩位少爺的口味?我家瑾然人小,在書院你們沒少照顧他吧?」
「謝謝姐姐!」剛還興高采烈的兩個少爺都裝成一副老成的樣子,讓書童拿了糕點,才說:「瑾然人很好,都是他照顧我們呢!」
又說了幾句,終於送走了這兩位少爺。
慕雲歌牽著慕瑾然正要走開,街口那邊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馬車裡是兩個衣著光鮮講究的婦人,這車裡的兩人一個較為年輕,一個卻已經到了花甲之年,只是保養得好,並不是十分顯老。車窗細簾微卷,可以看見半張面容。
這是大戶人家的體面,車裡的人可以瞧見車外的情況,車外的人卻只能看見半張面容,才不算拋頭露面。
馬車上打了個滾金的周字,宣告著這家家主是姓周。
此刻坐在馬車裡的正是周家的老太太和周家大房兒子的夫人,兩人正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周夫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暖爐,嘴角的冷笑透著恨意:「娘,今日聽說徐家又上門去退婚了,教肖氏好一頓罵,攆了出來。」
「我早已經猜到了。」周老太太閉著眼睛,面無表情:「肖氏不愧是我那大哥養出來的種,為人最是剛正不過,慕家那個小兔崽子既然無錯,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他們也是不會退婚的。我早這般跟徐家說過,他們不信罷了。」
周夫人的臉色變了,瞳孔中的怒意讓她的臉都扭曲了:「他們死活不肯退婚,可教藝璇怎麼辦?她如今可是……」
「閉嘴!」周老太太猛地張開眼睛:「藝璇那丫頭做的醜事,如今要我這快要入土的老太婆來操心,你這娘是怎麼當的?」
劈頭蓋臉訓了媳婦一頓,自覺家主威嚴表現無遺,她又才溫言說:「你也別擔心,我總不會讓周家大小姐沒名沒分地跟了那個小子。」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既然肖氏不識好歹,那自然是要用特殊辦法來解決。晚些,你去徐家跟徐夫人說說,就這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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