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半客人
周藝夢搖了搖頭:「看著面生,可能是哪家的小廝,前來別院買些梅花吧。這莊子里的墨梅獨一無二,聽管事的說,挺受有些雅人的喜歡。」
慕雲歌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到了別院花廳,徐夫人已經不見了影子,說是走了這半天,冷水吹得頭風病發作,去廂房裡稍作歇息。
只周大夫人和先到了的周大小姐周藝璇在等著慕雲歌,等慕雲歌稍坐片刻,周大夫人就說:「這別院的莊子與周家祠堂相連,既然都來了,總不能不給祖宗們上上香。如今藝璇和藝夢都上了族譜,可不能怠慢了。雲歌,這府里沒有外人,我也跟丫鬟僕役們都吩咐過了,你到處先看看,藝璇和藝夢上上香,很快就回來陪你!」
「雲歌省得!」慕雲歌低下頭乖巧地點頭。
果然,跟前世一模一樣。
把人帶到這裡,然後借口走開,再然後……
慕雲歌眼中眸色一閃,等周家三人走開,她低聲叫佩欣過來:「剛剛那人的面孔你還記得吧?」
「佩欣記得!」佩欣連連點頭。
剛剛那人好生無禮,撞到了人不僅沒一句道歉,還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正火大著呢!
慕雲歌嘴角帶了三分譏誚地笑:「他還走不遠,你去追上他,這般說……」
佩欣的眼中有不解,卻越發的明亮,連連點頭,拔腿就跑了出去。
不久,佩欣回來,小臉通紅地點了點頭,略微有些氣喘:「小姐,追上了,你交代的事情也辦好了。」她頓了頓,有些疑惑地說:「小姐,奴婢剛剛看到,那個漢子手上拿著的東西,好像是……」
慕雲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佩欣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小姐有主意了,當即也不多說,緊緊跟著慕雲歌,生怕又有人衝撞了她。
慕雲歌辦好這些,安心在別院中走了走。
周家的梅花倒是名不虛傳,她更是看到了幾株難得一見的珍品墨梅,總算在糟心事里尋得一點快樂。
周大夫人這一去就是兩柱香時間。
說來也巧,周大夫人回來不久,徐夫人也起來了。幾個女人陪著又遊了一遍別院,等到歇下來時,天色也晚了。周大夫人託了人給肖氏帶話,說夜深不便,明日再送慕雲歌回府。肖氏自然是答允了。
吃過晚飯,該是回房休息的時候。
別院的夜晚最是安靜,能聽到幾聲奇怪的動物叫聲,慕雲歌怯怯地站在院外,不願動腳,只緊緊挨著周藝夢。
面對眾人不解,佩欣為難地替她解釋:「我們小姐自幼怕黑,人少了怕是不敢一個人回房!」
周大夫人的眉頭展了開來,努力壓著眼底的不屑,笑道:「原來是這樣。那藝夢,你陪著雲歌,送她回房吧!」
小J人,現在就讓她矯情幾天,等事情暴露,有得她哭的時候呢!
周大夫人給慕雲歌安排的廂房在最北邊,要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慕雲歌顯得格外害怕,通過走廊的時候,幾乎是整個人都貼著周藝夢,手指還哆嗦著勾都勾不穩周藝夢的手臂。周藝夢低聲笑著寬慰她,心中卻十分不耐煩。
好不容易送了慕雲歌回房,她客氣了兩句,也立即就走了。
待她一走,慕雲歌的臉也垮了下來,哪有剛才一絲一毫的害怕?她摸了摸剛剛從周藝夢腰上拿回來的東西,笑意才真的蔓延到了眼底。
她們周家想算計她慕雲歌,她就等著看這群人作繭自縛!
折騰了一天,大家都倦了,想到後面的大戲需要養足精神,她和佩欣很快就歇下了。
到了半夜,忽聽窗柩一聲輕響,慕雲歌立即睜開了眼睛。
來了嗎?如同前世一般,那個毀她聲名的人,也以一樣的方式來了嗎?
她眼中寒光大盛,手從枕頭下拿出了防身的一把巴掌大的短刀,一個翻身躍下床,冷冷地跟來人對視。
屋外月色皎潔,紅梅映雪。
冷清雪光照耀下,一條黑色的人影靜靜矗立在窗邊。
借著月光,慕雲歌勉強可以看到這人。他個子很高,身材頎長勻稱,穿著黑色的勁裝,手中拿了一柄不算很長的彎刀。聽到慕雲歌的話,他似乎也想不到這屋子裡有人,微微側過頭來,清冷月色打在他銀白色的面具上,將他眼中的訝異照得清楚,不過一瞬間,他臉上卻恢復了默然,好似剛剛的詫異是雲歌的錯覺。
這個人,很危險!
慕雲歌鬆了一口氣,可她的第一直覺又告訴她,這是一個更擅長隱藏的危險男人!
至於一個身手利落地人,為什麼進屋子會有聲音,慕雲歌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能準確地從他身上的血腥味判斷出,他受了嚴重的箭傷,傷在左肩,四寸,見骨。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抓進了防身的短刀,手心已經冒了冷汗,心反而一下子冷靜下來,冷冷地跟他對視。
「小姐,怎麼了?」
就在屋子裡劍拔弩張的時候,睡在前廳的佩欣忽然揉著眼睛,半迷糊地闖了進來。
那個男人當機立斷地一躍,人影一閃,人已經上了屋子的橫樑。
「沒事,一隻貓沖了過來,碰到了窗柩。」慕雲歌沉靜地回答著,眼神更是堅定地讓佩欣回去休息:「你去睡吧,明日咱們還要坐一天馬車,太累了。」
佩欣臉上的迷惑更深:「可是……」
忽然,一聲輕輕的破空聲,佩欣應聲而倒。
慕雲歌大吃一驚,慌忙從床上跳了下來。
這一回,是怎麼也不能裝無動於衷了。
橫樑上的男子輕巧地落下地來,捂著嘴巴微微咳嗽了一聲,才說:「你不用驚慌,本……我只是點了她的睡穴,不會傷她性命。」
他的聲音低沉,猶如珠玉輕碰,清脆中更有一種利落,沾染著男聲特有的磁性,映著身後紅梅白雪,竟然有一種清華之氣,從他身上溢出來。一瞬間,讓慕雲歌的腦子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混亂。
這個聲音,倒是有些熟悉。
男子快步走到佩欣身邊,將她地地上抱起,放在外間她原本休息的軟榻上。
慕雲歌見他舉動並無惡意,才漸漸放下心來。
只是……她皺了皺眉頭,這個男人身上的血腥味越來越重了!
「閣下……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先止血?」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說了。
這樣下去,屋子裡的血腥味可就瞞不住人了。她倒是不怕,只是若是讓徐家母女知曉,又是一場說不清的無聲之險!如今人家可是步步算計,要讓她慕雲歌在這金陵沒有立足之地,她豈能將把柄送到她們手上去?
男人似乎也沒料到她會這樣說,立即歉疚地道:「抱歉,來得匆忙狼狽……」他嘴角掛上一個嘲諷地笑意:「在下未曾帶有傷葯。」
慕雲歌隨即瞭然。
所謂來得匆忙狼狽,只怕是被人追殺,萬般無奈,隨身物品也在逃亡中丟了罷?
她也不點穿,從自己的外衣口袋裡拿出一個淡綠色的盒子遞給他:「這是上好的傷葯,你若不嫌棄,就先拿去用吧!」
男人眼中有光華一閃而過,沒有接。
慕雲歌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自己一個千金小姐,為何會隨身攜帶傷葯,那樣豈不是十分可疑?
她冷哼一聲,自不會告訴他,自從重生后,想起前世回京路上的種種,她就一直隨身備著上好的傷葯,以防萬一。
她隨即將手收了回去,嘴上笑意昭昭:「我若是想要害你,只需大聲喊叫,你便死無全屍。」
「你若喊叫,必先喪命。」男人微微轉身背對月光,眼神更幽暗:「你不會的。」
慕雲歌將東西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回到被子里:「愛用不用。」
冬夜那般冷,她才不會耗費精神氣跟他一同站在雪地里。他習武之人不怕冷,她可是格外畏懼寒冷的。
男人似乎也沒料到她竟然會這般態度,完全無視他的存在。他心中雖然知道不是時候,卻不由自主地有些想笑:這個女子是傻的么,自己出現在這裡已經十分可疑,她竟然不問來歷,還能安穩如山?
斜眼看去,慕雲歌已經揮手將床簾放下,又躺了回去。耳邊還聽到她的聲音清冷:「閣下出去之時,不必關窗戶。」
她是怕血腥氣不散,露出什麼破綻。
男人眸色更深,其中那股猜忌驀然消除。
一個害怕跟陌生人沾邊的人,絕對不會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樣不堪。
他拿起桌上的藥瓶子聞了聞,的確是上好的金瘡葯。輕輕拉開左肩衣服,只見白皙肌膚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觸目驚心,血流潺潺,後背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他當機立斷地打開盒子,將一瓶傷葯沿著傷口灑上,又撕下下擺的衣服,勉強綁上傷口。做完這些,早已痛得臉色青白,濕發貼著額頭,格外可怖。
「多謝小姐。」他看著肩上不再有血滲出,才壓著嗓子道謝。
慕雲歌懶得搭理他:「你出去吧。」
男人又被她梗了一下,這語氣,跟吩咐一個下人無疑。想他堂堂……他緊握拳頭,不小心牽動傷口,疼得滋了一聲。
算了,還是不與她計較,好歹也是救命之恩。
就在這檔口,忽聽別院里人聲一下子多了起來,屋外的燈火也是一瞬間多了不少,隱約還聽見有人在慌亂地喊:「有刺客……保護夫人,保護小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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