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賽特】

卧馬鎮地處瑪雅國的西南部，鎮子不大，住得有四五百戶人家，鎮子中心是一個溝通南北的十字路口，這裡有酒館，有旅店，有雜貨鋪，還有鐵匠鋪，相比鎮子其他地方，這裡顯然是最熱鬧的地方，南來北往的商人、傭兵會在酒館里休憩，會在雜貨鋪里補充一點用品用具，會在鐵匠鋪里修一下武器，當然，如果天色晚了，也會在旅館里歇息一晚，儘管旅館的條件並不太好。

賽特住在卧馬鎮東面靠近城邊上的一棟房子里，在很小的時候，他就流浪到這兒，然後被鎮上一位好心的老人收留了下來，到了他十二歲的時候，老人過世。

老人並沒有家人，也沒有什麼親戚，在賽特的印象中，他性子頗為溫和，說話慢條斯理的，儘管臉上帶著一道長長的刀疤，看上去有幾分的猙獰，但實際上老人在鎮上人緣很好，幾乎沒跟什麼人紅過臉，也沒跟什麼人吵過架，這份人緣，使得鎮上的人，在老人過世之後，多多少少對再次變成孤兒的賽特伸出了援助之手。

老人待賽特極好，但令賽特記憶深刻的卻是他喝醉了之後的癲狂及每天不少於三個時辰的『虐待』。

老人並不酗酒，但是每一年八月份即將月圓的日子來臨，他的面色就會變得陰沉，到了月圓這天，他一定會買幾斤麥酒回來，晚飯也不吃，開始喝酒，一直喝到月上樹梢，就開始變得不正常起來。

他盯著月亮，會怔怔的看很久，當酒喝完了之後，就會站起來，指著月亮用一種賽特聽不懂的音節怒罵，他罵的什麼，賽特是弄不明白的，老人模樣看起來很嚇人，情緒很是激動，卻也不會把這些情緒上的東西發泄在賽特身上，不過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平時里還算和藹的『爺爺』突然變成一副兇惡的模樣，造成心理上的畏懼那是理所當然的。

等賽特稍微大了一些，到了那一天，他就懂事的跑得遠遠的，讓老人獨自一人發泄自己的情緒。

至於每天三個時辰的『虐待』，在賽特稍微懂事了之後，就知道了，其實是老人在幫他洗鍊身體，說簡單點，就是為習練武技打下身體的基礎。

不過……

卧馬鎮上雖然沒什麼有名的武士，鎮上本身有一個傭兵團，也有一些傭兵經常在此聚集或者路過，賽特也曾見過他們對於武技的修鍊，手裡持著長劍或者彎刀，揮舞得呼呼風聲，要不然就是身上負著一些重物進行跑或者跳，一直練到大汗淋漓全身筋疲力盡。

而老頭給賽特安排的每天三個時辰，雖然也有負重站樁這類，卻只佔據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其餘的諸如睜大眼睛不允許眨眼瞪著一樣東西看很長時間，枯坐著按照他教的呼吸方法呼吸這些無聊的事情就要佔據剩下的大半時間了——這他|媽算什麼修鍊？修鍊難道不是拿著武器，不停的劈砍直到逼出自己的潛能？光是坐著，能修鍊出什麼來？

這些倒也罷了，每隔幾天老頭就把他浸泡在一種臭得如同廁所里的排泄物一樣的黑色液體裡面，第一次的時候他還小，哇哇大哭，老頭卻毫不留情的把他丟在裡面，逐漸長大知道拗不過老頭，他也懶得反抗了。

他很懷疑，浸泡這液體，或者是老頭的惡趣味罷了。

幸好這些並非完全沒有作用，最少，他的身體一直以來很好，從未生病，身材儘管看起來並不算非常強健，但是力量遠比同齡人要大很多，甚至一些普通的大人的力量，未必能超過他。

現在賽特已經十四歲，距離成年禮已經只有一年時間，到了十五歲，他就是一個成年人了，老人留給他的，就是那一棟破舊的房子，房子里的一些書籍，就再也沒有別的，老人去世的這兩年，賽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依舊按照老人規定的每天三個時辰的『修鍊』，只不過那種黑色的液體他不知怎麼弄來的，自然也就不再讓自己遭那份罪了——當然，就算知道，他也不願繼續遭罪。

至於老人平常里偶然說出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話，賽特弄不明白，也不想耗費腦筋去想那些，反正老傢伙已經死了不是？

……

賽特在破舊的屋裡整理著長弓，這是一柄普通的長弓，在鎮上花了十個銅板買的，箭支就是自製了，用鳥禽的羽毛與堅硬的竹枝，就可以製作一隻長箭，若是想要更為鋒利，可以在箭尖上加上一點鋒利的金屬。

整理好長弓及箭支之後，又把兩把短匕首插在腰間，賽特站起來準備出門，他每天都會出門在鎮上逛一下，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人，用老人的一個詞語形容，就是打短工，若是沒什麼事，就出城去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收穫一些獵物。

他很少練習弓箭，不過箭法倒是不錯，一般來說，只要被他看到的小型野獸或者飛禽，幾乎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獵物一些留著自己吃，一些賣到鎮上去，換取一些銅板。

他正準備推開門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有人大聲叫著：「賽特，賽特……」

門打開，露出一張……哦，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眼前之人的模樣，可以用『剝光了毛的猴子』這句話進行修辭，一句話，這個人長得很醜，眼睛很大，看上去卻有些古怪，身體削瘦，比賽特矮了一個腦袋，不過他卻是賽特在這個鎮上最好的朋友。

巴頓，卧馬鎮鐵匠鋪馬丁大爺的親孫子，與賽特幾乎差不多的身世，他的父親是個傭兵，在一次任務中沒有回來，他的母親在父親死了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巴頓自小跟隨著馬丁大爺長大，雖然容貌醜陋，不過性格忠厚，人還是不錯的。

巴頓一進門，就氣喘吁吁的說道：「賽特，傭兵團回來了，他們回來了，帶回來一些沒見過的魔獸……當然，有人受傷了，萬幸的是，沒有人死去，這簡直是這些天來最好的消息……」

他說的傭兵團，是常駐卧馬鎮的『永恆』傭兵團，這個傭兵團事實上是鎮上的人自發組織的一個不入流的傭兵團，不過在少年人們的眼裡，傭兵團里的人，都是性格豪放實力強勁響噹噹的好漢，也是他們羨慕的對象，儘管從實際來說，這個傭兵團里都只是一些低級的武士，甚至還有一大半，連武士都不是，依靠的只是身體強健而已，但這不妨礙少年們的憧憬。

巴頓的父親，就曾是這個傭兵團的一員，在小的時候，賽特的願望就是今後進入這個傭兵團，不過收養他的老人對此嗤之以鼻，彷彿對這傭兵團頗為瞧不起的樣子，賽特曾暗自猜測，這老傢伙大約也曾是一個傭兵，要不然他臉上的疤痕是怎麼來的？

至於他怎麼瞧不起這個傭兵團，賽特猜不出來，有一天老人低聲說了一句，被他恰好聽到了，這句話是這麼說的：「一夥農夫，以為拿上武器就是傭兵了？」

賽特對這句話並不太認同，儘管傭兵團里有一部分人確實是農夫，他們農閑時參與傭兵任務，獲取一些好處，但是傭兵團里畢竟是有著真正的武士的，比如團長阿拉貢，就是一個初級武士，據說已經達到了三級武士的程度，只需再進一步，就能達到中級武士，他的實力，在整個卧馬鎮或者整個傭兵團來說，都是最高的。

儘管老人不太瞧不起這個傭兵團，但是從團長阿拉貢以下，對老人都極為尊敬，每次回來，都會拿一些稀罕的獵物送上門來，然後與老人交談半天。

在老人死後，傭兵團里的人，對賽特的幫助也不少，不知是看在老人的面上，還是因為賽特比較懂事，對於這個傭兵團里的人，賽特還是比較喜歡的，他已經下了決定，等到自己成年禮之後，就向阿拉貢團長申請加入傭兵團。

聽到巴頓說傭兵團的人回來了，他也高興起來，拉開門跑了出去。

巴頓在後面喊叫：「喂，等等我，賽特，你……你跑得那麼快，誰能跟得上……」只是喊出這麼一句，，賽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