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殘兵悲壯突圍
突圍!
帶著不到一千的殘兵,雷震沿著小通河畔不顧傷亡的衝殺,希望能找尋到一處缺口,由於聶士成吸引了日軍的大部分注意力,這使得小通河邊的結合部露出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地帶,而雷震此時正帶著一眾殘兵冒著炮火疾進!
不得不承認,人在面臨生與死的決擇時迸發出的潛力是驚人的,聶士成悲壯的戰死給死守八里台的軍事行動劃上了一個句號,對於還活著的士兵來說,逃出去才是最要緊的。
河床**裸的無遮無攔,不時有士兵被炮彈飛散的彈片擊中,痛苦的呻吟聲不絕於耳,雷震高高的舉著聶士成臨死前交給他的那把象徵著甲午榮耀的戰刀,不時的催促著逃亡的士兵加快行進的速度。
沒有人對他的指揮地位提出質疑,在這個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就算是官職在雷震之上的將官也只顧得上自己逃命,更何況雷震的手中還有聶軍門的佩刀。
一個又一個。
當最後一桿擔架經過雷震跟前時,他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這一次緊急突圍雖然遭到了洋人炮火的猛襲,但至少也有大半的士兵撤了出去。
「你們放下我,放下我,我要去見軍門!」
擔架上,一個身上纏滿了繃帶、頭上也被染血的布條給包紮結實的軍官在醫官、書識、文案等輔助人員的齊力抬扶下掙扎著,這使得擔架的前進極為艱難。
「戰況緊急,你們還在這裡爭執什麼,快往前跑!」雷震厲聲大喝,在他的身後,已經能隱隱約約的瞧見日本人搖晃的膏藥旗了。
「雷震,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逃兵,早知道你秉性不改,我宋大炮當初就該讓軍門一刀劈了你!」受傷的軍官聽出了雷震的聲音,掙扎更加的激烈。
乍然聽到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雷震不禁一愣,因為就在七天之前,他還不過是這支軍隊裡面最不起眼的一個棚目,認識他的軍官可謂少之又少。
面前的這個軍官怎麼會認識自己,他是誰?
「宋占標,宋管帶,是你!」等到雷震湊近擔架跟前時,他終於認出來了,這個受傷的軍官竟然是聶士成跟前統領二個營親兵的管帶宋占標。
「是我,怎麼,你小子害怕了,又當逃兵了,你們快放下擔架,我要回去,回去與軍門一起殺敵,一起戰鬥!」宋占標喘著粗氣大聲道。
因為激動,他的腹部又滲出了殷殷的鮮血,瞧他這副樣子,莫說殺洋鬼子,就是自殺也沒有力氣。
作為聶士成身邊的警衛隊長,宋占標現在的心情雷震是理解的,他在自責,自責自己沒有擔負好保衛軍門的職責。
但是,聶士成已經戰死了。
一切結果都已無可挽回,宋占標一個傷兵縱算留下,又能如何?
「宋管帶,聶軍門已經捐軀了,我雷震現在受軍門之命,統領這支殘軍突圍出去,你若還想為軍門報仇的話,就跟我們走,若是想愚蠢的象懦夫一樣一死了之的話,就留下好了。」雷震對著宋占標大聲道。
「懦夫,你小子才是懦夫,我宋大炮跟著軍門浴血撕殺數十年,又幾時怕過死,好,我就跟你走,我要看著你小子怎麼為軍門報仇。」宋占標咬牙切齒的大聲道。
對付象宋占標這樣一根筋的硬漢,有時苦勸並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結果,激將法這個古老的招數雖然俗了一點,但現在看來效果還真的不錯。
至傍晚七時許,靠著一股子膽識和運氣,雷震終於帶領隊伍衝出了重圍,但當部隊行至天津城南門外時,他不得不下令停下休整。
吃了敗仗,軍官又陣亡大半,清軍士兵們的士氣一下子垮了下來,若不是他們現在沒有地方可去,這支不足千人的潰兵只怕會立即遁散。
好在天色漸晚,洋人的追兵又都集中到了東機器局、西門外還有紫竹林戰場去了,這使得雷震他們還有喘息的機會。
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一隊潰兵從城內湧出,是武衛前軍右路姚良才的部眾。
在聶士成陣亡后不久,右路統領姚良才也在租界阻擊洋人時中彈殉國,武衛前軍右路完全被打散,這中間的一部潰兵共約三百餘人,帶隊的最高級別軍官只是一名副哨官,二支殘軍於是合兵一處,但實力也只有可憐的一千二百多人。
靠著這一千多疲兵再與洋人交戰嗎?
這根本不可能。
洋人進城在即,如果帶著士兵去與裕祿的部隊會合,那隻能是送死,現實與理智都在告誡雷震,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到底該把這支殘軍帶往那裡去。
進天津城的選擇被排除了,剩下的除了繞路趕奔北京外,就只有返回蘆台大營,雷震看得出,相比去北京城保衛那位『老佛爺』,這些經歷過戰火殘酷考驗后的士兵更願意回到蘆台去,在他們的心中,那裡才是他們的家。
蘆台大營距離天津城也不過八十多公里,那裡還有武衛前軍中路馮義和部的將近三千八百餘人留守,武衛前軍的一應重武器如克虜伯七五大炮、克魯伯三七快炮都放在那裡,相比在天津城這裡炮隊的寒酸樣,蘆台的部隊在火力上可要強大了許多。
可是,這裡有一個難題,從天津衛至蘆台的這一段路上是義和團鬧得最凶的地區,分佈著數個義和團組織,這些依託村莊發展起來的小規模義和團雖然不會對一支正規軍構成什麼威脅,但若是對付一支疲憊之師則完全有可能。
瞧瞧身邊這群神情麻木獃滯的士兵,雷震頓時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助,單單憑他一個人,真的有可能完成拯救這支軍隊的任務嗎?
他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就算擁有了一些後世的知識,也無法這麼快的在這個激蕩的大時代中改變什麼?
「教習,有一群難民從城裡跑了出來,嚷嚷著說要見長官。」就在雷震傍徨之時,一名警戒的士兵忽然跑過來稟報道。
難民——,天津城到處是硝煙大火,只要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出這座城行將不保了,要想活命的話,就只能趕緊出城逃得鄉下去。在雷震他們休整的這半個小時里,三三兩兩的已經有數批難民出了城,那些老百姓對於面前的這支敗兵完全沒有詢問的興趣。
「把領頭的帶過來,算了,我現在就過去問問!」雷震想了想,淡淡的吩咐道,這七天來他從一個棚目火箭般直升至教習,這陞官的速度實在太驚人了,快得讓他還沒有浸染上清軍中那一套虛偽客套的官架子。
這時的他,也完全想不到,正因為這一個決定,會對未來產生不可預計的巨大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