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

第26章 |||家

「若是婧娘子還在娘子的身邊就好了。」李嬤嬤嘆道。她嘴裡的婧娘名喚梅婧,此女醫術超絕,昔年顧姮的身子就是由她一手調理起來的。可惜兩年前,梅婧說是顧姮的身子已無大礙,便告辭離開了。

顧姮手中的「一斛珠」尚是她留下的。

「婧娘風采,非常人能及,豈能在我身邊長留?昔日願留在蘇州別院,一留便是三年,我已是感激。」想起故人,顧姮又道:「我們離開蘇州已經五個月了罷?月釧的身子想必很重了。」

李嬤嬤笑道:「娘子說的很是。不過想來月釧兒生產之後,定會聯繫娘子的。」

「嗯。屋中有些悶了,嬤嬤陪我去院子里站一站。」

「娘子,天色不早了,且外頭冷的很。」話雖如此,李嬤嬤還是為顧姮披上了大氅。

春雨初歇,小月出雲,明光空濛,罩一院百花卸露,晶瑩剔透。不知不覺,春深至此。

顧姮一時出神,偏又不想回屋去。概因昨日來了不速之客,她又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是什麼,所以唯恐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昨日能推拒,今日呢?這時,月菱也送別了靜慧,正一蹦一跳地回來,顧姮無奈地道:「月菱,好好走。」

月菱便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地朝她們走來。

「娘子,你們怎麼站在院子里呢?多冷啊。」

顧姮莞爾,對身邊的兩人道:「嬤嬤,月菱,你們先去休息罷。我想在院子里站一會兒,披著大氅,不會受涼的。」

兩人皆有猶豫之色,但月菱是素來聽顧姮的話的,稍頓了片刻,便也就應了。

「娘子有心事?」李嬤嬤並未離開,反而擔憂地看著顧姮。顧姮說是:「想來是白日間休息多了。不妨事,嬤嬤先去休息。」

顧姮再次這麼說,李嬤嬤也只得由著她去,只道:「那老奴就告退了。娘子早些安置。」

「嗯。」顧姮略略頷首,待李嬤嬤退下了,她又在廊下站了許久,直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才稍稍側首,道:「閣下昨日說的正事,是什麼?」

來人正是秦忘,果然如顧姮所料,他又來了。雖然昨日憤怒,只想著這人的無禮之舉,後來倒是又通過他的話,得知了父親的意圖,這不知是不是他故意傳達給自己。今天,靜慧離開以後,她更是想到了秦忘說的「正事」。大音庵在京郊,這一帶也只有大音庵一處建築,秦忘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來姑子廟卻有什麼正事?一時將這事情與庵堂里的那些女尼聯繫起來,顧姮心中更是放不下。

「姮兒這是為我風露立中宵?」

一句「姮兒」讓顧姮蹙起了眉頭,冷聲說道:「原來閣下也有如此風雅之處。」

秦忘勾唇,幾步走到顧姮的身邊,不知有意無意竟是站在迎風之處,恰為顧姮擋去一夜寒風。顧姮略有些不自在,將腦袋往一旁別開,直言道:「大音庵是否有不妥之處?」

「看來今日你身邊的嬤嬤並未探到消息。」秦忘不咸不淡地說道。

如此,他果然是來調查大音庵而來。可大音庵有什麼案子竟要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出馬?顧姮心中浮現一個念頭,一時覺得十分匪夷所思,趕緊掩飾下去了,視線劃過他的腰間,說道:「還請指揮使大人賜教。」

「呵,不裝失憶了?」略薄的唇微微勾起,看起來心情不錯。

顧姮一笑,瞥了一眼他的腰牌,說道:「小女子雖然眼拙,卻還認得『錦衣親軍指揮使』七字。」

秦忘輕哼了一聲,並不打算在這事上糾纏——這女子慣會騙人,失憶?騙騙顧家的人也就算了。不過她既然要玩,他不妨陪上一陪。又聽顧姮問:「小女子如今身處大音庵,事關己身,還望大人賜教。」

「告訴你也無妨。」秦忘挑眉道,「此前蕭國舅家的公子當街辱罵錦衣衛,聽聞他近來常來大音庵上香……我過來探望『失憶』的姮兒,順便監視那蕭公子。」

又是蕭國舅家的公子?!顧姮緊緊皺著眉頭,卻是溫言道:「多謝大人關心。」

秦忘心中冷笑,果然秉性不改,也就只有用到自己的時候,才會溫順一些。

「只是,大音庵中,有不少世家子弟前來上香,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大人又為何要監視於他?」顧姮心中暗道,何況秦忘給的理由也太任性了,雖然有不少辱罵錦衣衛的人都墳頭上長青草了。可是,蕭公子到底是皇親國戚,就像之前岷王要打殺東廠的一名檔頭,也沒給東廠留什麼面子,秦忘就算抓住了蕭公子的把柄又如何?當然,如果這是上頭授意的,那就不一樣了。

——蕭公子是蕭國舅的獨子,太上皇的親表弟。可如今在位的卻是當今。如果當今真的尊敬太上皇,又如何會將太上皇安置南宮數年來不聞不問?縱觀古今,上位者都有一個通病,多疑與忌憚任何可能會動搖皇權的勢力。顧姮心中驚起波瀾,身邊的秦忘已開口道:「大音庵名為庵堂,實則……」他嘴角一彎,只道,「你在這裡住不了多久了。這些日子,別出這個院子的門。」

與此同時的顧府內,主屋中,老嬤嬤服侍白氏洗漱完畢,一面說道:「太太放心,大音庵那邊都安置妥當了。」

白氏伸手揉了揉額頭,說道:「簡氏那個賤人,就是死了也不讓我放心。因為這小賤人,非但連累了婠兒,還得罪了蕭國舅一家。」

「太太,老奴有一疑惑,不知當不當問。」

「問吧。」

「若說得罪,也是蕭國舅家的哥兒將大……小賤人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如何就成了我們得罪蕭國舅一家?」

白氏冷哼道:「你沒看到和蕭家的事情鬧大之後,老爺那個臉色嗎?!蕭家到底是皇親國戚,如果不是怕得罪他們,老爺至於和我如此嗎?這一連幾個月,他有踏進我房裡一步嗎?都是去了碧玉那個賤人的房裡!」

「太太息怒。」老嬤嬤趕緊為她順氣,笑道,「那小賤人住進了大音庵,又是生的絕色,想必不日蕭公子又要眼巴巴地來咱們家提親了。如此化為一樁美談,解了兩家的怨氣,到時候老爺自然就高看太太一眼,還能繼續寵著碧玉那小狐狸精嗎?」

白氏這才得意一笑,說道:「就小賤人如今的名聲,哼,算是便宜她了。」

老嬤嬤連連點頭,將白氏逗樂了之後,才低聲試探,道:「太太,老奴的妹子雖然這次辦事不利,但如今也反省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將人從柴房裡放出來?」

這老嬤嬤正是那錢嬤嬤的姐姐,兩人同在白氏跟前服侍。

白氏挑眉,冷笑道:「等小賤人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是。」老嬤嬤大氣不敢出,趕緊應了一聲,心中卻又盤算著大音庵那邊早日動手才好。

而顧府的另一邊,顧正德身邊的老僕適時提醒,說道:「老爺,夜深了,您該歇下了。」

顧正德放下手中摺子,道:「嗯。」

「老爺,您還是去玉姨娘房裡嗎?」老僕提了燈籠,打算在前頭帶路。顧正德道:「褔叔,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多嘴了?哼,看來,她又去煩老太太了。」

「喲,老爺錯怪太太了。」老僕連聲說道,「太太並未在老太太跟前提起隻言片語。」倒是二娘子一直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不過這話,褔叔可不敢說。

顧正德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只道:「還去玉姨娘那裡。」

「老爺……您和太太置氣,可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何況,老太太如今插手進來,您也知道,老太太年事已高……」褔叔仍是相勸。被顧正德一聲呵斥,說是:「褔叔,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太太的人了?!……今天,陛下讓人將南宮的樹砍了。」

忽然聽顧正德說起南宮的事情,褔叔愣了半晌,他是顧府的總管,也是顧正德的心腹,對於朝堂的事情,多少都是知道的。南宮是太上皇居住的地方,年前陛下令人封了南宮所有的門,只留下一道半人來高的鐵門供吃食送入。沒想到,如今連南宮的樹也砍了……還真是與世隔絕了。陛下對太上皇的顧忌可見是一日重似一日。

蕭家和太上皇關係匪淺,老爺提起這事,顯然仍是對太太自作主張,私下與蕭家的太太定下大娘子與蕭公子的親事不滿。好在親事不成,顧家和蕭家沒有牽扯,還陰差陽錯地攀上了錦衣衛的指揮使。他道:「老爺,那秦指揮使那邊可有回應?是否要接了大娘子回府?」

「不必。就讓她先在那裡住著。」顧正德頓了片刻,又道,「明日你挑幾個可靠的人送到大音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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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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