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
幕籬落下,月菱捂著嘴巴,驚詫道:「如琴,怎麼是你呢?我還以為是我們家娘子呢!」
小丫鬟如琴本是顧婠跟前的二等丫鬟,此番也跟著顧婠來了大音庵,她聞言,掩唇一笑,道:「姮娘子見你們二人玩鬧,便讓我扮成她的模樣來逗你們一逗。|瞧瞧你們會不會上當,豈料被小尼師撞破了。」
「啊!娘子真是的……不過剛剛我真是沒認出來呢。是啦,你和我們娘子身量相仿。戴著幕籬也看不出是誰。」
「姮娘子說外頭太冷,讓我出來請小尼師入內敘話。」既然被揭穿了,如琴也就說了正事。夜色太濃,以至於兩人都沒發覺靜慧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月菱順著如琴的話,說道:「哎呀,都怪我糊塗。靜慧小尼師,咱們進屋去吧。你有什麼話和娘子在屋裡說最好了。我們娘子身子骨也弱,吹不得風的……」
月菱一面說,便一面去拉靜慧的手,豈料她的小手竟如寒冰一般,月菱這才發覺不對之處,擔心地問道:「靜慧小尼師,你這是怎麼了?看看,這才說別受涼了呢。」
靜慧趕緊抽|回了手,匆匆說道:「月菱姑娘,我、我身子不適,還是改日再來打擾顧娘子……」說完,也不待月菱反應,靜慧便匆匆忙忙地轉身離開了院子。
只留下月菱不解地嘟囔道:「靜慧小尼師好生奇怪,平素里是最重規矩的,讓她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凡是不合規矩的,都不可能去做。」
如琴尚不知道靜慧言行,只說道:「既然小尼師身子不適,那咱們也趕緊進屋去吧。我這便去和姮娘子回話了。」
「如琴,你等等我。」月菱見如琴都進屋去了,自然也不落後。
聽了如琴和月菱的話,顧姮也沒多少詫異,只是謝過如琴,便讓如琴退下了。
概因東廂是顧婠所住的地方,顧姮住在偏院,便與月菱二人同卧一張床上,月菱側了側身子,說道:「娘子,我有些不明白,今日靜慧的行為好生古怪。」
「哦?哪裡古怪了?」
「她急匆匆來尋娘子,神態焦急,我這才趕緊先穩住她的情緒。豈料後來這什麼事情都沒說,便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若是這個,既然她身子不適,明日你去探望她,順便問她,不就能解惑了?」顧姮莞爾,只聽月菱笑道:「娘子好聰慧。不明白的就問嘛,這麼簡單的理兒我竟沒想到!」
「傻丫頭。」顧姮翻了個身,目光落在禁閉的門窗上,輕嘆道,「安歇罷。」
而東廂的主屋內,如琴將適才的事情如數稟告了顧婠,剛剛踏出房門。顧婠如今的大丫鬟如畫為她凈了面,道:「娘子,您也太大度了,姮娘子莫名其妙地打擾您便也罷了,竟連咱們姐妹都要被她使喚。」
顧婠對著銅鏡,掀了掀劉海,看那道疤痕漸漸消下去了,說道:「這有什麼。她要做什麼,都由著她去。左右有太太在老祖宗跟前周旋,不消幾日,我就能回府去了。而姮娘……」
她能避得了一時,如何避得了一世?
如畫便奉承道:「娘子好氣度。」
映在銅鏡里的美人兒勾了勾唇,雙目泛著盈盈光澤。
次日一早,月菱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去探望靜慧。靜慧甚得明塵的喜歡,故而有著一間**的禪房,月菱去找她的時候,禪房周遭十分安靜,她是挑了早課前的時辰來找人的,按理說,此刻的靜慧應當早就起來為早課做準備了。
「靜慧?你在嗎?」月菱輕輕敲了敲門,只是有了許久也沒聽到靜慧有什麼動靜,她低喃道:「莫不是不在屋裡?也罷,我先回去,晚間再來。」
看著晨霧中,胖丫鬟漸行漸遠的身影,隱在暗處的男子開口道:「胖丫頭這個時候來尋人,嘿嘿,只怕小尼姑連門都開不了了……那蕭寂真是不懂憐香惜玉,讓小尼姑叫了一個晚上,叫的我心都化了……」
另外一男子道:「我去請示大人下一步行動。你仔細盯著些,別整天想這些東西。如果壞了大人的事,哼。」
男子說罷,倏爾便不見了人影。
大音庵之外的山上,身著青色圓領獅子補直身的千戶對前方披著玄色披風,身著坐蟒曳撒的人行禮道:「大人,密道的全圖已經繪製下來。只需大人一聲令下,便可將大音庵內所有人以謀反罪捉拿歸案。」
「此事不急。」秦忘冷哼道,「是不是謀反罪,就要看看蕭國舅是何態度了。此外,近日來北境不安寧,趙倉依舊是陛下的心腹大患,咱們詔獄里關押的那些人,就算全部殺光了,也還不夠陛下安心。」
錦衣衛千戶立即會意,抱拳道:「是。只是還有一事,屬下不明……」
「說。」
「抓區區一個蕭寂,大人為何要將大音庵也連根拔起?」
秦忘垂了垂眼皮,冷笑道:「大音庵這些年做的缺德事,還不夠理由讓本督親手將它連根拔起嗎?」
千戶立即垂下頭去,抱拳道:「是!」
缺德事?錦衣衛做的缺德事也多了,千戶也不會相信前一刻還構陷罪名讓蕭寂倒霉的指揮使,下一刻就要為民請命了。所以,他認為指揮使這話是在諷刺他問的問題太過愚蠢。若論指揮使動大音庵的真正理由——難道真的像大伙兒私下說的,指揮使是為未來夫人報仇?據說那日,指揮使在雪谷中與未來夫人依依惜別,還放了狠話的,說是「誰敢動吾妻一根汗毛,吾必誅他九族」。「誅九族」這種狠話也就是天子說說,但是身為錦衣衛的指揮使,他還真是有能力做到……
何況,大音庵一案不僅僅算是錦衣衛做的少有的一件好事,其中也牽扯到不少的達官顯貴,這裡頭的油水也不少啊……想到這裡的千戶愈發覺得自己剛剛的問題實在太愚蠢,難怪會被指揮使嫌棄,都是昨晚被迫聽了一夜牆腳的原因……
正待請示秦忘下一步行動,忽然響起一道簌簌之聲,千戶的手剛剛按在刀柄上,那道聲音便停了下來,一名身穿勁裝的男子已對著秦忘行了禮:「大人,得到消息,岷王妃將於今日巳時上山焚香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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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王妃怎麼會忽然要來大音庵?」顧婠看著眼前老太太的貼身大丫鬟,想起昨日來大音庵之前,她卻是在心中猜測岷王妃是否會來大音庵,畢竟之前皇帝千秋,家中小宴她曾聽席間的夫人太太捎帶過一二句。哪裡能想到岷王妃真的來了,而且來的這麼快!
「應當是臨時起意。」大丫鬟知雨說道,「若非老太太一直留心王府的動靜,也不會這麼快就得到消息。老太太讓婠娘子來大音庵總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她老人家可是真的歡喜婠娘子呢。」
「婠娘自然都清楚的,佛堂一事,婠娘心中愧疚不已,又恨不能在跟前服侍,昨日在庵堂中靜心抄經書,但求為老祖宗祈福,心中才算稍稍安定。」顧婠說著,塞了一隻純白羊脂玉鐲子到知雨的手中,道,「一大早的,有勞知雨姐姐親自上山了,婠娘感激不盡。再有老祖宗那邊,還望知雨姐姐傳達一二。」
「老祖宗最是疼愛婠娘子的,婠娘子放心。」知雨收了鐲子,笑意更深了一些,「老太太還說了,讓婠娘子這次要好好把握機會。岷王妃不比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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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一走,千戶便道:「岷王妃與傅大將軍的夫人交好,傅夫人又時常來大音庵上香祈福。眼看著岷王妃就要離京回西南去了,這大音庵一行是遲早的事情。只是,這麼一來,我們的事情就會被打亂了。」
秦忘看完密道圖,便將圖紙放入懷裡,心道,顧家的人也在注意岷王妃的動靜,若非也推測出岷王妃遲早要來大音庵,天下那麼多的庵堂,顧家那個老太婆怎麼捨得讓顧婠來呢?
「等了這麼多日,也不在乎多等一日。」
當今陛下年過而立卻膝下無子,一干皇親之中,除了幽禁在南宮的太上皇一家,便只有皇叔岷王血統最是純正。
這岷王和王妃感情甚篤,本是有過一個男孩,可惜小小年紀便夭折了,之後岷王也一直沒有為子嗣之事納側妃,依舊守著岷王妃一人。沒想到倒是老來得子,四十歲竟有了如今的岷王世子。故而這岷王世子,雖然是當今陛下的堂弟,卻才只有束髮之齡。
岷王世子七歲上戰場,十二歲首捷,其後戰功累累,與其父為西南安定立下汗馬功勞。尤其是這位十七歲的世子尚未婚配。
不論世子將來繼承王位,或者有更大的前途,都足夠京中的千金爭個頭破血流了。
眼看著這世子還有幾日就要離京,想必不僅僅是顧家蠢蠢欲動。
「你們原地待命。」秦忘說完,便轉身往大音庵的方向去了。
千戶看著指揮使離開的背影,心中叫苦,人家千金貴女蠢蠢欲動也就罷了,大人您這是湊什麼熱鬧啊……還讓我們這些人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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