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整個陵園,都是衣冠冢。
對白衣,地母星人無法不憎恨,無法不畏懼。
直到那位姓卡蘭德的少校兌現了他對某個女人的諾言,給地母星申請開通了航班路線,大量的觀光客湧入。
後來地母星人更習慣稱那些人為,買/春客。
那之後地母星人才明白,白衣雖然強大可怕,行事卻是有底線的。買/春客才真正是無底線。
因為對他們有所依仗,所以肆無忌憚。
他們的依仗就是身份。亞彌金共和國公民,卡蘭德家族領地正式領民的身份,是他們的保護。在地母星,《亞彌金共和國刑法》不生效。地母星的法律不能向上施行在宗主國公民身上。
而會來到這樣新佔領的,可能還不穩定的三級殖民地的,甚至連良民都沒有。大都是些遊手好閒的閑漢,地痞、流氓,找不到媳婦的窮光棍。
溫庭笙第一次直面亞彌金男人的惡,是在高中的暑假。二叔有個東西落在了家裡,打電話回來,叫她幫忙送過去。
她把東西送到了二叔工作的醫院,卻看到很多人聚集在那裡,群情激憤。
然後她看到了那個女孩的屍體……
她只比溫庭笙大兩歲,才上高三。約了朋友去逛街,路上被一個亞彌金男人看到,強行帶回了酒店……
被酒店的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咽了氣。身下的床單被血浸透,從白被單下滑落的手臂上,全是男人留下的可怕痕迹……
家屬和圍觀的人憤怒的衝出了醫院。
「你先回家去!」二叔說著,脫下了白大褂,急匆匆的跟去了。
但她沒聽二叔的話,她也跟著去了。
大家把酒店圍了。那個男人出來,起了衝突,他把幾個人打得渾身是血。他還一腳朝一位家屬的身上踹去,要不是二叔眼疾手快先一腳把他踹了一個趔趄,以他亞彌金人的力量,那家屬很可能被當場踹死。那男人站穩回頭,惡狠狠的想找出踹他的人。
二叔就站在那盯著他。
盯得他沒敢動。
後來伍萊叔叔說,那種社會渣滓,也就仗著基因優勢和身份差距才敢胡來,其實骨子裡就是個慫貨。
明明基因高級那麼多,身份高那麼多,愣是被二叔的眼神盯得不敢動手。
後來警察就來了,那人就躲進了酒店裡不再出來。有越來越多聽到消息的或者路過的人加入進來,事件開始升級,從一個單獨的案件變成了群/體/性/事件。
再後來防暴武警也來了。可他們是特么來保護那個亞彌金男人的!盾牌沖外,對著的是自己的同胞!
群眾衝擊了幾次,都沒衝破武警的防線。不知道從哪來的雞蛋、菜葉子、礦泉水開始朝武警們扔去。
衝突再一次發生。有個最前排的武警的頭盔被掀掉了,頭被打出了血,還被指著鼻子臭罵。
年輕的武警憤怒了。
「我們特么保護的是你們啊!你有沒有讀過《殖民管理辦法》!裡面那個是亞彌金人!他死了,你們全都要跟著陪葬!!!」他頂著一臉的血大吼。
人群忽然就靜了靜。人們理智回歸,無力和哀傷開始瀰漫。
是的,其實大家都讀過《殖民管理辦法》,就算沒完整讀過,對其中的重要條款,政府也大力的做過宣傳。
亞彌金人對其公民在殖民地的人身安全保護得非常嚴苛。特別是當這個公民如果是亞彌金族人的話,懲罰和報復尤其嚴厲。
下克上,在亞彌金這個講究階級的戰鬥種族來說是不能容忍的。
這個亞彌金男人如果死在地母星上,在場的所有涉事者,都活不了。
這件事情沒有道理,只比誰的拳頭硬。
有人頭腦冷靜了下來,悄然的退出了人群……
「你們都走!你們都走!讓我去殺了他!我一個人給他償命!!」只有死去的女孩的父親依然無法冷靜,他眼睛通紅,聲音嘶啞又凄厲。
他拿著一柄消防斧頭,並不強壯,周身籠罩著同歸於盡的絕望。
二叔悄無聲息貼到他身後,拇指按到了他的頸側……斧頭落地,那人便軟軟的倒下去……
「他暈倒了,快找個地方給他休息!」二叔沖著武警說。
防線後面,武警的長官站得高,看得清清楚楚。投給了二叔一個讚賞的眼神,指揮武警將那人抬進了酒店裡。然後又舉起他擴音器:「同志們!同志們!請保持冷靜!……」
就在這時候,有帶著殖民管理局標誌的飛艇從天而降,就停在了馬路上。
艙門打開,一個白衣士官帶著幾名白衣走下飛艇,朝著這裡大步的走過來。
人群終於開始畏懼。
地母星被佔領,被殖民也已經二十多年了。「白衣」代表著強大,這個意識是用鮮血刻進了地母星人的骨子裡的。
隨著軍靴踏地的鏗鏘聲,人群自動的就向兩側分開……
盾牌也向兩側分開……
那個亞彌金男人滿臉喜色,屁滾尿流的從酒店裡跑出來:「長官!長官!這些人要造反!長官你快上報……」
這麼一頂大帽子就直接扣了下來,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武警的長官臉上變色,才想開口說話,就看到走在前頭的那白衣士官,一腳就將那男人踹飛了出去!
「丟!人!現!眼!」體型健碩,臉卻頗有幾分清秀的白衣士官,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的。
離得近的人都確信自己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那男人滾在地上,吐了幾口血,臉色慘白,虛弱的叫:「長官!長官你不能……」
「帶他走。」
在士官發話后,他身後的白衣鏗鏘的走過去,一人拖住那男人一隻手臂,一路把他拖上了飛艇,絲毫不理會他在飛艇的金屬升降台階上被磕得嗷嗷慘叫。
而進了飛艇之後,伴隨著幾個白衣的罵罵咧咧和拳打腳踢的聲音,還有更大聲的慘叫傳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
相貌清秀的白衣士官,惡聲惡氣的對武警長官說:「叫他們散了!還真想造反怎麼著?」
這頂大帽子,是誰都頂不起來的。在武警和警察的勸慰下,人群慢慢的散去了……
那白衣士官煩躁的摸摸兜,頓了一下,又摸摸另一側的兜。然後表情更加煩躁……
恰好此時,溫庭笙的二叔也在摸兜。
哪怕不同星球不同種族,男人們的這個習慣還真是詭異的雷同。
二叔摸出了一包煙,抬眼看見那士官摸不著煙的煩躁表情,便遞了一支給他。
士官愣了一下,接了過來,湊過頭去跟二叔一起點上,吐出一口煙道:「謝了。」
「剛才是你吧?」他打量著二叔,「手法不錯,我從監控里看到了。你是特勤?」
「不,我是醫生。」二叔說,「那女孩死在我們醫院。」
士官不再說話,悶頭抽了幾口煙。
許久之後,說了一句:「操!」
「他會怎麼樣?」二叔問,「那個男人。」
士官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不怎麼樣……」
「他在這顆星球上幹什麼,都不受任何法律制裁。我們也只能抽他一頓,然後遣返。」他臉色很難看。
二叔悶悶抽了幾口煙,也說了一句:「操!」
人跟人之間的緣分也是奇怪,男人跟男人之間的友誼更是奇怪。
在這個星球上,有很多人想巴結白衣都巴結不上。溫二叔卻因為隨手遞了一支煙,就和伍萊·卡德成了朋友。
因為他和二叔平輩論交,所以溫庭笙一直都叫他「伍萊叔叔」。雖然他的外貌看起來像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而實際年齡卻比溫庭笙的爺爺只小五歲。
後來被問及卡德這個姓氏和卡蘭德有什麼關係的時候,伍萊叔叔豎起一根手指,一臉蛋疼的說:「就差一個發音!就差一個發音,老子就能投胎成一個卡蘭德!」
他恨得捶胸頓足。
溫庭笙笑到肚子疼。
伍萊的長相很清秀,他穿著便裝到溫家蹭飯,看起來就像個陽光的大男孩。
因為這長相,在都是糙漢子的軍隊里他一度遭受嘲笑,所以言行舉止間就刻意的表現得粗放,讓自己像個糙漢子。
溫家的人很喜歡他。
他經常也控制著力量,和溫爺爺、溫二叔切磋一下。興緻來了,二嬸也捲起袖子上場。
二嬸是爺爺的一個世交的孫女,錯著輩分嫁給了爺爺的老來子,溫庭笙的二叔。她也是武術世家出身,一套家傳的分筋錯骨手,得到了伍萊的高度稱讚。
後來,交往得深了,溫爺爺把一套家傳的刀法傳給了伍萊。
那套刀法陽剛威猛,溫庭笙不適合學,她二叔雖然也被她爺爺逼著學了,但興緻缺缺,顯然不能把家傳絕學發揚光大。
曾經溫爺爺對溫庭笙的父親寄予厚望,熟料長子長媳遭遇車禍,早早就去了。這些年溫爺爺一直都在憂心這刀法就斷在二叔這裡,傳不下去了,他一直盼著能出現一個有緣人,將這套刀法傳承下去。
只是沒想到這有緣人卻是個外星人。
伍萊用的刀是軍隊的制式長/槍擬態出來的長刀,原本就陽剛威猛的刀法,配上亞彌金人的力量和速度,那真是相得益彰!
伍萊一個旋身,長刀斬出,一人手臂圈滿懷的大樹,便轟然倒地!
家傳的刀法不僅找到了傳承之人,還被這樣發揚光大,溫爺爺幾乎要老淚縱橫了。
有了這份情誼,伍萊和溫家人更親密了。
後來溫庭笙漸漸長大,高中畢業了,考上了大學,開始住校,才跟伍萊見得少了。
大一的暑假回家來,再見到伍萊·卡德,他還是那副陽光大男孩的樣子。溫庭笙卻已經從青澀的小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伍萊嘴巴張了半天才合上,拍著溫庭笙的肩膀說:「才多久不見啊,這就長成大姑娘了!」
狗爪子就搭在了溫庭笙的肩膀上。
二叔面無表情的捏住那爪子,把它從自家侄女的肩頭拎了下來。
「哎,小溫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污呢!我這是長輩的關愛啊!長輩,長輩你懂不懂!我可是跟老溫年紀差不多!你得尊重我點!」伍萊嘟嘟囔囔,「真是純者見純,污者只見污啊!嘖……」
溫庭笙笑著去廚房端菜端酒。
實際上心裡小鹿亂撞。
她整個高中時代都在暗戀伍萊·卡德,雖然她管他叫「伍萊叔叔」。
後來回想起來,小女孩那種青澀的暗戀,二叔二嬸都是過來人,不可能看不出來。伍萊也未必就不知道。只是大家誰都沒叫破,都選擇了讓這個孩子自己成長,慢慢度過青春期。
溫家和伍萊·卡德的友誼維持了近六年的時間后,戛然而止。
因為溫二嬸,被強/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