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攀登

何駿又試了一次，依然無功而返，他泄氣地說：「不行，打不開。」

「那怎麼辦？」琪琪心緒低落地問。

她的家就住在四樓，從這個電梯門出去就是，平時坐電梯上上下下即簡單又方便，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連電梯門都打不開。

「放心吧。」何駿回到鐵梯上，「接著往上爬，了不起咱們一直爬到頂樓！」

小區的電梯都是那種機房在頂層上方的老式結構，沿著電梯井裡的維修鐵梯可以直接爬進機房。

「啊？十八層呢！」琪琪一聲哀號，「我爬不動了！」

何駿故意用僵硬的語氣說道：「爬不動也得爬，琪琪，你要記住，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喔。」小女孩心不在焉地答應一聲，卻一點也沒有繼續往下爬的意思。

何駿大概能猜到小女孩的心思，不禁長嘆一聲說：「琪琪，你必須明白，這裡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世界了。」

「我知道，不就是穿越嘛，我們小學生都知道的！」說到這個話題，琪琪馬上興奮起來。

「那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何駿加重了語氣。

「當然知道！」琪琪大聲說，「肯定是侏羅紀，我早就和爸爸一起看過電影了。」

「那你知道侏羅紀是什麼時候嗎？」

「這個，我不知道。」琪琪乾脆地回答。

「至少在六千五百萬年之前！」何駿重重地說，「你知不知道，我們要是真的穿越到恐龍時代，將來會怎麼樣？」

他壓根兒搞不清侏羅紀是什麼時候，只知道恐龍早在六千五百萬年之前就已經全部滅絕，侏羅紀肯定在這個時間之前就對了。

「不，不知道！」琪琪被何駿的語氣嚇到了，輕聲乞求，「何叔叔，你別嚇我，琪琪害怕！」

何駿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一點，耐心地說：「琪琪，何叔叔不想嚇你，但是叔叔必須讓你明白，我們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很麻煩，很麻煩的事，你想沒想過咱們要是再也回不去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何叔叔你知道嗎？」琪琪下巴擱在一根梯樑上，涼絲絲的觸感讓她覺得很舒服。

「我也不知道。」何駿乾脆學著琪琪的樣子坐在梯子上，「但是我知道，我們原來熟悉的一切，都不會再有，再也沒有超市，沒有商店，再也買不到吃的，想吃飯，就必須自己去危險的樹林里打獵，摘果子。就算是你這麼大的小女孩，也不能例外。」

他並不想和這樣小的孩子講大道理，可今時不比往日，小女孩被困車內，卻不見王師傅出現。

往好了說，王師傅很可能不在小區里，若是往壞了說，王師傅此時說不定已經遇難！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女孩都必須脫離志趣的童年，面對嚴峻的現實，努力生存下去。

「那我是不是不用上學了？」琪琪又高興起來，「太好了！」

何駿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這是什麼樣的神回答啊？

在他看來，成功的教育制度，應該是孩子哭著喊著主動要上學，而不是好好的孩子，聽到不用上學就高興得歡呼雀躍！

我們的教育制度到底是怎麼了？

不過這個問題他就算想操心，也操心不上了。

何駿滿腦子的大道理轉了老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說服琪琪的意圖，改用迂迴策略，故意遮住手機的閃光燈，電梯井裡頓時一暗。

他故意用陰沉的聲音說：「琪琪，何叔叔要繼續往上爬，你要是不怕黑，就自己留在這裡吧。」

「我不！」小女孩想也不想地拒絕，「我不自己留在這兒，何叔叔你在哪兒啊，我怕……」

何駿把手機稍稍挪開一點：「那還不往上爬？」

「我知道了！」小女孩聽話地挪動身體，重新站到鐵梯上，開始一步步地往上爬。

何駿暗暗自嘲，自己這是犯了哪門子的瘋病，居然跟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講大道理，早知道嚇唬一下就行，哪用得著費這麼多的唾沫星子？

他繼續把手機叼嘴裡往上爬，還沒爬到五樓，小女孩就期盼地問道：「何叔叔，是不是咱們爬到頂樓，我就能找到爸爸了？」

何駿的動作登時一僵，他不想欺騙小女孩，卻又不能把殘酷的現實直接說出來，只能顧左右而言他：「爬到頂樓，叔叔就能把你送回家！」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孩的情緒很沮喪，再過兩個月她就九歲了，早就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已經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什麼，只是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接受那樣的事實，下意識地拒絕往最壞的方向想。

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每爬兩到三層，就得停下了歇一會兒，隨著時間的流逝，小女孩越來越疲憊，休息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每次休息之後甚至爬不上一層，就得再休息一會兒。

儘管已經累得喉嚨直冒煙，可小女孩知道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水喝，一直堅持著不肯給何駿添麻煩，否則一個頭兩個大的何駿，早就精神失常了——哄小孩，特別是哄問題多的小孩，絕對是件讓任何人都要為之崩潰的事。

何駿也不比小女孩好到哪兒去，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電梯井裡只剩下忽明忽暗的燈光和一陣陣疲憊粗重的呼吸聲。

隨著兩個的高度逐漸升高，何駿終於在十一層看到了電梯廂的位置，他趕緊出聲安慰小女孩：「快，電梯就在上面，咱們倆爬到那兒，就能想辦法出去了！」

電影里的電梯廂都有個活動的蓋子，但願這一次，電影沒誤導觀眾！

他的本意是鼓勵小女孩一鼓作氣，可小女孩聽到這句話之後，滿身的疲憊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恨不得立時粘在梯子上再也不動彈，急得何駿差點沒跳下去，才總算又讓她繼續往上爬。

幾分鐘后，小女孩終於爬到了電梯廂上方，筋疲力盡的孩子顧不得髒亂，一屁股坐到了滿是灰塵的電梯廂上，再也不想動一個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