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對談
到了這個時候,還顧忌沙發乾不幹凈做什麼?
何駿微微一笑,走到客廳中央盤腿坐在地板上,正好與男人面對面。
男人立即澄清:「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何駿笑了,「坐這兒好收拾。」
男人一愣,好像明白了什麼,屁股突然往下一躥,也坐到了地板上:「我現在徹底相信你是個好人了。」能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
如果不是何駿滿身的鮮血,衣服上還沾著碎肉,他更想坐到何駿身邊——近距離的接觸,會增加雙方的信任。
何駿哈哈大笑,差點沒笑出眼淚,直到門外咚地一聲悶響,才趕緊收住笑聲。
男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憂心忡忡地說:「下面的事我全看見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是我們穿越的異界?異界生物穿越地球?秘密實驗聯通了其它位面?還是生物兵器逃出實驗室?」
「我不知道,可能也沒人知道。」何駿一陣猛搖頭,「你的想法還真不少,我勸你還是別想那麼多,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再說吧。」
何駿覺得這個時候,他和這個男人應該急得滿頭大汗,滿地直走才正常,可偏偏兩個陌生人像老朋友一樣席地而坐,不禁感慨人生真是奇妙。
男人一點也不覺得奇妙,只覺得人生如此悲催。
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囁嚅著說:「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能讓老婆孩子陪我一起死。」
何駿沒結過婚,不算暗戀也沒有女朋友,不大理解已婚男從的心態,但他佩服這樣一個有責任的心男人,哪怕這個男人的膽子小了點兒。
他抿了抿嘴:「你不提我都忘了,下面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啥都不知道啊?還把孩子扔樓下了?」
男人臉上微微一紅:「我兒子小,晚上太鬧了,總是一宿一宿的不睡覺,吵得我們倆也睡不好,剛才孩子睡了,我們倆正補覺呢,我以是地震,把媳婦叫起來,帶上孩子就往外跑,哪成想到了一樓還沒出單元門兒,就讓衝進來的人給帶到樓上……」
「厲害!」何駿豎起大拇指,「換成我,下樓的時候肯定想不起來推嬰兒車。」
何駿在如此的驚變面前能夠迅速冷靜下來,憑的是求生的*,這個膽小的男人能夠勇敢地面對一切,大概就是因為他的家人吧。
誰說膽小的男人不勇敢?
男人的臉上更紅了:「我媳婦嫌那車老在外面推輪子臟,平時只把孩子躺的籃子提上來,車一直扔在一樓。」
「沒事兒,你沒必要跟我解釋,我還得謝謝你們呢,不是你家寶寶的嬰兒車,我現在已經變成霸王龍糞了。」
「霸王龍?你確定?」男人詫異地問。
「當然不,它們太小了,我只是覺得有點像才這麼叫。」何駿笑呵呵地說。
燦爛的微笑配上滿身的血跡,反差是如此強烈。
「我說呢!」男從瞭然地笑了,「你看見它們身上西瓜一樣的紋路沒有?」
「當然看到了!」何駿詫異地點頭,「怎麼?你認識這種爬蟲?」
男人不是很確定地說:「如果我沒認錯,這種恐龍很可能是南十字龍。」
「南十字龍?」何駿將信將疑,「我聽說過暴龍、迅猛龍、劍龍、翼龍和三角龍什麼的,就是沒聽說過南十字龍,你別告訴我你是研究古生物的!」
隨隨便便都能遇上個懂行的,也太巧合、太扯淡了吧?
「我也是隨便猜的。」男人一臉地赫然,想了想又解釋道,「我給孩子準備了許多畫冊,有幾本恐龍的,裡面的南十字龍身上也是這種紋路。」
「真的假的?」何駿眼珠子好懸沒瞪出來。
「你不信?我把畫冊給你找出來看!」男人臉色漲紅,說著就要站起來。
「不用不用,我信!」何駿刨根問底的毛病犯了,「我是奇怪,恐龍化石應該全是骨頭沒有肉,就算有皮肉,變成化石之後也看不出原來什麼顏色了吧?那些畫圖冊的怎麼知道南十字龍身上長什麼樣的花紋。」
「這個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男人為難地說。
「嗨,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隨便說說。」何駿大咧咧地說,「我管它到底是什麼龍呢,我就知道這東西吃肉……」
說到這兒,何駿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下來,下意識地摸摸衣服上半乾的血肉,再也說不下去了。
「怎麼了?」男人覺得何駿的表情不對。
何駿憂鬱地嘆道:「我身上沾的鮮血碎肉在不久之前還留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哪曾想一轉眼,這些人就全都沒了。」
男人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何駿對此毫無察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從來沒想過,人命會這樣脆弱,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男人猶豫了一下勸道,「咱們倆的年紀差不多,但是我跟你不一樣,我十幾歲的時候,爺爺奶奶就去世了,那個時候對這些事還不很懂,也沒覺得如何傷心,畢竟他們已經很老了,壽終正寢再正常不過。」
男人從茶几下拿出一盒香煙,往何駿面前遞了遞:「來一支?」
「我不會!」何駿趕緊拒絕。
「那我也不抽了。」男人隨手把香煙扔回去,露出回憶的神色,「上大學的時候,聽說高中一個同學得白血病死了,後來才知道,這些年夭折的同學不止這一個。」
何駿微微一怔。
男人掰著手指頭數道:「小學時的女同桌男朋友得了尿毒症,她自己精神恍惚,她媽一時疏忽沒看住,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上弔死了;另一個女同學半夜得了急病沒搶救過來;初中一個男同學車禍沒了,留下才幾個月的孩子;還有一個女同學,腰上長了個惡性腫瘤,肯定拖不過今天的春節。」
「這麼多?」何駿十分意外,他從來沒聽說自己哪個同學意外身故。
「多麼?這還不是全部!」男人輕嘆,「我發現人真的真的非常脆弱,脆弱到碰一碰就會丟了命,而且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輪到我自己。」